2.誰的歌

2007年12月15日，TBB娛樂經紀公司的小二層破樓里，進行了一場嚴肅的會議。

會議主講人，是TBB策劃部部長秉昌洙，會議參與者，有新上任的TBB代表兼社長楊名碩，以及TBB唯四的練習生——姜撒朗、申雅中、朴初雅以及林赫拉。

「幾個月前，你們的原社長找到了我，低價轉讓TBB的股權，只希望我能接替他，把TBB這個牌子長遠地做下去，也給你們保駕護航。」

楊名碩和他哥真的長得很像，圓臉，高鼻樑，甚至就連說話時的聲音，都有些像。

「他具體的身體狀況，我不太了解，但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階段，他忽然間消失去了不知道什麼地方，我大概也能夠理解。」

新社長楊名碩抿了抿唇，禮節性地沉默兩秒以示哀悼，然後才又繼續道：

「無論怎樣，既然我接手了TBB，接下來就是全新的開始。」

「表仁厚先生病重之前的最後願望，就是看到你們出道，而於我個人而言，進駐TBB后想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推動你們登上舞台，開始試煉，同時也檢驗表仁厚如此推崇的四個孩子，是否像他說的那樣，真的能跨過現實中的各種阻擋，成為能讓他驕傲的女團。」

楊名碩一邊說著，一邊掃視著會議桌旁的四個女孩，她們有的還在發愣，似乎還沒從原社長得了癌症，把公司賣了后忽然不辭而別的事實中清醒過來，有的卻是與他對視著，似乎在仔細判斷和審視，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眼。

「那麼，現在讓我認識一下你們吧。」

楊名碩看著與他對視的女孩，做了個請的手勢。

「從你開始。」

姜撒朗，是被表仁厚找到的第一個女孩，也是他的「第一女團」計劃表的源頭。

表仁厚之前在確定這個關鍵人物到底該是誰時，首先便從首爾一群富二代或者是星二代中搜索。他要的是原本並沒有走上歌手這條路，但其實是有著不錯實力的小女孩，他需要這個人有一定的背景，這樣能夠為他的整體實驗減少些阻力，能夠讓被他選定的人，集中精力在歌手素質的提升上面，也讓整個計劃的主線，始終保持在成為「第一女團」這個單純的目的上面。

姜撒朗，父母都是中央大學的教授，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姜撒朗的母親羅鏡熙，有個姐姐叫羅鏡媛，是大國家黨議員，黨內已經有想要推舉她參選首爾市長的意向。同時，羅鏡熙還有個妹妹，叫羅鏡恩，而羅鏡恩有個男朋友，也是未來的老公，叫劉在碩……

最初，姜撒朗會進入到表仁厚的名單當中，就是因為她家裡這不顯山不露水，但深挖起來還是有點小唬人的家庭背景。但幾個月之後，表仁厚確定了，他要找的那個人樣品，整個項目的源頭也是關鍵人物，就是姜撒朗，卻是因為這個女孩身上的堅韌、努力，以及不可忽視的天分。

明明靠爹媽，靠大姨小姨，這輩子就已經夠夠的了。

卻還是跟著他來了這家皮包公司，成為練習生，而且一練就是整整六年。

明明有好幾次，因為練舞受了傷，因為練歌傷了嗓子，甚至還耽誤了期末考試。

每次遇見時，卻只是咬牙切齒地抱怨為什麼總是要喝牛奶，而從沒抗拒過作為一名練習生，該有的學習和考試。

這樣的姜撒朗，即便年紀還小，但已經是表仁厚御筆欽點的女團隊長，也是他報以了最多期望的ACE。

「我最擅長的是唱歌和創作，樂器方面，會吉他鋼琴，還有架子鼓，語言上學過英語日文和中文，基本的溝通沒有問題。舞蹈也學過一些，但不算特長，比不上雅中歐尼和赫拉歐尼，就是這樣。」

迎著新社長的目光，姜撒朗挺直了背，不卑不亢地把話說完，同時把目光轉去她左手邊的女孩，示意她繼續。

「楊社長你好，我是申雅中。」

這是在場的四個女孩中，長得最為標緻的一位，五官柔和但又精緻，楊柳眉配著點漆一樣的雙眸，鼻樑挺翹，雙唇殷紅。但看五官中的任何一處，都覺得漂亮，而搭配在一起更是賞心悅目，讓人一看，就覺得有暖意融融的春風迎面而來，美，但美得溫和。

「你外形條件很好。」

楊名碩用雙手撐著下巴，忽然間開口誇讚了一句，然後又繼續道：

「等你出道，我一定會用『小金泰熙』的名號宣傳你。」

聞言，申雅中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她轉頭與姜撒朗對視一眼，接著介紹道：

「我是87年出生的，現在已經二十一歲，是中央大學戲劇表演專業的在讀生，也是TBB練習生中年齡最大的一個，我來這兒已經三年了。」

申雅中，被表仁厚鎖定的第二個人。

找到她的理由，和姜撒朗有些類似，因為申雅中的父親，是韓國三大連鎖超市之一易買得的首爾區代表，而她的母親，是首爾區的人事部部長。她的家庭，和易買得連鎖超市背後的新世界集團，有著莫大關係，而她本人外形柔美，身姿綽約，從小學習鋼琴和芭蕾，後來更是考入了中央大學的表演專業，更是讓表仁厚整個人都化身戰鬥機，死皮賴臉地和申雅中父母都搭上關係，然後又軟磨硬泡地勸了申雅中好幾個星期，才終於收穫了這枚TBB之花——在朋友間都有小金泰熙之稱的申雅中。

「表社長對我說過，你的舞蹈實力很強，唱功也還不錯，而且考上大學之後，也陸陸續續參演了一些電視劇的小配角，演戲挺有靈氣。」

楊名碩用指關節輕扣著桌面，也不把視線固定在某一個人身上，而是把所有人都收入眼底，繼續道：

「外貌條件和實力，都可以補足很多東西，而且二十一歲也不算大，不用謙虛。下一個。」

剩下的還未開口過的練習生，只有兩個，而大家的目光，都很是默契地集中在了靠左邊坐著的那個。

左邊的女孩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扣著棒球帽，戴著大圓圈耳環。她的五官也還算不錯，但比起五官，你會更先注意到她的膚色。那是一種泛著光芒的小麥色，讓人一看，就感覺到肌膚的緊繃，以及潛藏在她肢體間的運動因子的叫囂——正常的亞洲人不會有那樣的膚色，能曬出這種膚色和光澤度的，都一定是很愛運動的。

「我叫赫拉.林，可以叫我赫拉，也可以叫我林。1990年出生，7月份生日，我不太懂韓國的……啊那個……演算法，所以不知道該算我幾歲。我從小是在美國長大，爸爸是韓國人，媽媽是中國人。去年我參加了《美國偶像》，在sing-off後進入到前十后，被淘汰了，表社長說服了我，讓我回到我爸爸的故鄉來試一試。」

這個女孩顯然剛回韓國不久，她的韓語還沒有很流利，說著說著就得頓下，回想一下單詞，而如果兩三秒都沒想出合適的表達的話，她會直接跳過，或者使用英文單詞。

「正如我之前所說，雅中歐尼和赫拉歐尼，她們兩跳舞是最棒的。」

姜撒朗看女孩說得實在費勁，連手舞足蹈的肢體語言都用出來了，便跟著補充道：

「如果說雅中歐尼是學院派，任何舞蹈都能完美消化，美感十足的話，赫拉歐尼跳起舞來，是屬於攻擊力很強的類型。她很擅長街舞，無論是力量型的breaking，還是節制型的poppin，她都能跳得攻擊力十足。」

「而且，赫拉還很擅長RAP，她的聲音是渾厚型的，略帶沙啞，一旦走起黑泡路線來，十個人路過，十個人都會被她吸引得停下腳步。」

申雅中也接過了話茬，幫著一起介紹著。

「好，我知道了。」

楊名碩點點頭，又用鋼筆在筆記本上畫了兩下，不知在標註些什麼。

然後他抬起頭來，視線落在了會議桌的最角落中。

「最後一位。」

那是從這場會議一開始，就一直微縮著肩，垂著頭在角落中沉默的女孩。

她叫朴初雅，楊名碩早就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他想聽她說說話，他得看看，這個從釜山過來，但卻一點沒有釜山妹子火辣性格，反而還異常害羞和內向的女孩，到底會拘謹到哪種程度。

「我……我叫朴初雅。」

女孩哆哆嗦嗦地抬起頭來，連說話也略顯結巴。

可是這樣一來，表仁厚會把她帶到公司里來的兩個原因，都已經清晰了。

這又是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可能論五官的標誌程度，比不上臉蛋完美得幾乎沒有瑕疵的申雅中。但她的小臉圓圓的，臉頰上有兩個小酒窩，雙眸水潤，而且羞中帶怯，看起來就像個不知世事的小學生一樣，天真無辜，惹人憐愛。

「我……也是90年的，與赫拉同一年出生……」

這個女孩的另一大優勢，就是她的聲音。即便她現在整個人都在抖，聲音緊繃得像是快要拉斷的弦。但有耳朵的人都能夠聽出來，這個人的嗓音是神賜的，像是流水一樣，叮咚直響，只一個字，只一聲呼吸，都讓人覺得享受。

「你能給我唱首歌么？」

楊名碩合上了筆記本，把身體往後一仰，靠在了椅背上面。

「唱……唱歌？」

本來還在想著介紹詞的女孩，有些慌張地瞪圓了眼睛。

她下意識地看向姜撒朗，用的是求助的目光。

「我們兩一起吧。」

姜撒朗利落地站起身來，從申雅中背後走過，從會議桌旁繞過。拉著朴初雅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旁邊站好。

「唱《親愛的》這首歌吧，歐尼你起頭。」

姜撒朗沖著比她矮了半個頭的女孩，擠眉弄眼地笑。這笑容逗得朴初雅也忍不住笑，笑了之後便放鬆了許多，掛著深深的兩個小酒窩，唱出了第一段旋律。

「親愛的，別怕。」

「這個夜晚有我陪著你走。」

「或許，這條路沒有出口，也沒有盡頭。」

「但別怕，我會一直牽你的手。」

這是一首寫夢想，也寫友情的歌，從唱出了第一段之後，朴初雅的神情，便又放鬆了許多，她緊緊回握旁邊女孩的手，她試著抬起頭來，去看會議桌邊那些人認真聽歌的表情。

兩分鐘后，楊名碩以掌聲送上了自己的認可。

然後他又忍不住好奇地問：

「這首歌是誰的，挺好聽的，我怎麼沒聽過？」

姜撒朗已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聞言只是一笑，昂了昂脖子道：

「我寫的，還沒發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