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搭客
誰都沒有注意到我陡然暈了過去,腦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鬆鬆軟軟的枕頭上,悶聲不響,很好誰都沒有看到。閉眼之前,眼前依舊是剛開始的模樣。秦初一和韋修文在嘮家常,湯凱不說話,捧著束花靜默地看著面前兩人的對話,嘴角時不時地勾起一個細小的弧度。
直到剛買的新手機「啪」的一聲砸到了地面上,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粉身碎骨,這才似當頭棒喝般引起了那三人的注意,耳邊依舊回蕩著騷包詫異而又緊張的語調。
「樣兒啊,手機不好可以再買,不能砸啊,哎哎哎哎,樣兒!樣兒!!」
醒來的時候面前只有秦初一一個人,另外兩人不見蹤影。他捧著被我摔得五馬分屍的手機,一臉的神態緊張。
「小恙,你醒了?你怎麼樣啊,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我伸手按住病床,欠著身子想要起來。秦初一見狀立馬把我按回了床上,仔仔細細把床上被子的四角給我掖上,好像漏進去一點風就會導致我再次昏迷似的。
看著我伸長脖子不停瞪眼的模樣,秦初一不緊不慢地說道:「他們倆去吃飯去了,回頭會給我們帶午飯,你別急。」
「你說你突然暈了,真把我給嚇死了,把醫院裡的人都嚇死了。」
「他們說,長骨骨折的病人啊,容易得什麼栓塞……脂肪栓塞,那東西要是跑到腦子裡去了,就會堵住,血流不過去,半身不遂。好在檢查了一下。也沒什麼大問題,醫生說有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我還是決定把你送回去住院,這樣比較好,一來交通方便,二來我照顧你起來也方便,我們不比以前了,你現在是我女朋友。身體比我金貴多了。」
秦初一絮絮叨叨地在我耳朵邊說話。我聽得有些飄。剛開始暈倒的時候,我腦子裡全都是簡訊的話,嚴伯走了。嚴伯去世了,直到閉眼前的那一刻,才發覺腦袋裡那種壓過來的黑蒙又一次上來了,就在閉眼前。黑壓壓的,一下子把我扔進了黑暗之中。
在被子裡帶著沒有幾分鐘。我便又扯動手腳要坐起來。嘴裡乾燥的很,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秦初一手裡摔得稀爛的手機,嘴巴一張一合,比這口舌說道。
「手機……」
他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剛想拿給我,卻又覺得都碎了沒意思。隨口說道:「手機摔了,沒想到這麼不禁摔。回去我再給你買個新的。」
我繼續不停地說著手機,手臂也伸了起來。秦初一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趕緊問道:「是不是手機里有什麼東西,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我點點頭,眉頭一皺,幾乎是嗚咽著說道:「初一……嚴伯死了……嚴伯死了……」
他當然知道嚴伯是誰,臉色一下子暗了下來,身體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
「嚴伯年紀是有點大了……」
「不是的!他是心梗,是心梗啊!是蘇源乾的,一定是蘇源,我們現在就走,現在就回去!」我著急地下床,卻沒意識道自己的腿還被吊著,整個人差點從床上翻下來,幸好秦初一一把接住了我。
與此同時,病房外突然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吱呀的開門,騷包走了進來。
他手裡拿著飯菜,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怎麼了這是,又鬧脾氣了?」
「騷包,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裡,我要回去,現在就回去!」我的嗓子干啞的厲害,聲音聽起來像個老太太似的。
他瞥了我一眼,把飯菜放到了桌子上,以為我是在床上呆久了鬧情緒了,剛想開口勸我,又被我的話堵了回去。
「韋修文!我要回去,我有事!」
我平時是不喊騷包名字的,真正要喊的時候,一定是大事。比如說老師來了,比如說卞若涵來了……
這頭騷包突然一個機靈,也不管飯菜堆在藏波羅花上要倒下去的勢頭,身體一直猛地站了起來,那陣勢就像是士兵見到主席一般。
「好!走,現在就走!」
病人和家屬都執意要走,醫院也沒辦法。我們兩人推著輪椅走到花園準備去找湯凱開車,卻發現花園裡停著的黑色越野不知道去哪裡了。
問了護士,據說在我們前腳走的,也沒多久。
騷包撓了撓腦袋,一口咬定湯凱是追女無望氣呼呼地跑了,不對,是夾著尾巴跑了。
「沒事!我喊我同事到這邊縣城通知一下,租輛車回去應該不是問題!」
曲折了半天,賣了人情廢了銀子,總算找到一輛回省會的汽車,還是貨車,司機是省會人,運物資來的。本來說好下午走,但是貨物上出了一點問題,一直弄到天黑也沒有走的意思。秦初一見狀上前給司機遞了煙,又偷偷摸摸塞了幾張紅票子。司機嘴一咧,滿口黃牙地點了點頭。
「走,現在走咯。」
貨車只有前頭兩個位置,司機開車,剩下的一個空座就讓給了騷包,我和秦初一隻能坐在後頭的貨物箱里大眼瞪小眼。好在貨箱的上頭是開口的,透氣不成問題,但車廂里濃郁的芹菜味還是讓我聞得夠嗆,想睡也睡不著,抬頭看天,天已經麻麻黑,身邊的秦初一倒是有些困意,靠著我的輪椅不停地打哈欠。
也是,這麼多天下來,雖然他最初是那個受傷最輕的,跑上跑下照顧我和湯凱。可人畢竟是人,身子骨經不起長久的折磨。
「困了就睡吧。」我輕聲對著他說道。
他悶哼了一聲,車子正好一個顛簸,把他給震醒了,茫然無措地看了看周遭,又把目光收到了我的身上。
「你怎麼不睡?」
「睡不著,睡太多了,想事情呢。」
秦初一嘆了口氣,突然一屁股坐了起來。車子開得並不穩當,他搖搖晃晃地起來后,險些又一下子跌過去。
「哎,你幹嘛呢,坐著啊,小心摔。」我連連擺手示意他坐下去。
可他卻沒有回到遠處,拉著我的輪椅一點一點往前走,最後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知道,輪椅坐久了,屁股疼是吧,坐我身上吧。」他說完這話,也不管我到底是同意了沒,突然一把抱起了我,自己一股腦坐在了輪椅上,懷裡是被公主抱著的我,臉早就羞成一團,埋在散亂的頭髮里。「這樣是不是舒服點?」
「嗯……」聲音跟蚊子似的,但秦初一的耳朵就在面前,他應該聽得見吧。
「那就睡吧,等到了省會我再叫你,從那裡回n市就快多了。」他說完,低頭看了看我。「怎麼還睜著眼睛呢?」
「我在……想事情,那麼多事,先去找蘇源,還要回去嚴伯那看看……」說道這裡,我突然想到了什麼,一個機靈挺起了胸。「秋蘭,秋蘭還在呢!簡訊里沒有說秋蘭怎麼樣,我得趕快過去!」
秦初一輕輕拍著我的背,耳邊儘是他的柔聲細語。「好啦好啦,先睡覺,事情一步步來,我還得先送你去醫院。」
車子過了一段顛簸的路,開得愈發平穩了,車廂在這種平穩的帶動下晃晃悠悠的,很是舒服。也不知道是這種富有節奏感的晃動,還是身下秦初一結實的身子,我總覺得渾身暖暖的,竟然真的一低頭就睡了過去。
好多天都沒有這樣舒服的睡眠了,整個人頓時像一潭散架了的骨頭,四平八穩地落在了秦初一身上。睡著的那一刻,突然聽到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瘦了不少啊……」
嗯,瘦了不少,不知道你還喜不喜歡現在這個肉都不怎麼吃的肉婆子……
我安心的睡著,洶湧似水的睡意不斷地吞噬著我的神經。我想是一下子投進了大海,又彷彿在密林之中穿梭,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腳下動都不需要洞,就能觀察四面八方的景緻。
有人說過,夢境有時候會體現出做夢人的渴望。所以有的人會夢到中了五百萬,有的人會夢到生了孩子,有的人會夢到自己突然有了電影大片中的能力,飛檐走壁無所不能。而我現在正在林子里飛奔,到處都是山頭樹影,時不時地還要下水游泳,這夢做著可真累。
但也僅僅是想著累,身體卻絲毫沒有絲毫的不舒服,反而覺得暢快的很。我以前是不會游泳的,這會兒在水裡撲騰的跟個小鯊魚似的,簡直就是身心俱爽。
「吱——」一聲尖銳的剎車聲猛地把我從夢裡面抽了出來,心臟沒命的在胸腔里蹦躂,幾乎想要蹦出來看個究竟。我也奇怪的很,車子現在很明顯是停下來的,烏黑的天空一動不動,月亮已經升到了最高點,黃澄澄的像是燈泡一般。
我納悶。按照黑夜來推算,我不可能睡了太久,這會兒應該還在公路上,司機怎麼突然就停車了呢,難道是要下來解手?
果不其然,後背處的駕駛位搖晃了幾下,「砰」地一聲就開了門。
我吁了一口氣,還沒平復,就聽到司機用帶著方言的普通話問道:「你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