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日子終結

教育局不知哪個磚家想出的折磨人的辦法，電話查分在晚上21點開始，並且提前好些日就在大小報及電視或廣播中轟炸性報導。我早已明示或暗示過全家人，不要對我抱以希望。

我考得很糟，可以用一塌糊塗來形容。可人報有的僥倖心理是非常強大的，在加上整個城市上空中那份雄起激昂的考學氛圍，使得外婆也不能免俗：「你媽當年考大學，說自已考得怎麼怎麼好，結果哩，啥也沒考上，小囡雖嘴上說沒考好，說不準就考得很好呢？」此話一出，全家人精神都為之一振，認真做著分工，老媽手氣好，負責播號，老爸拿著紙筆，旁邊做記錄，眾人皆醉只有我獨醒么？我真希望老天開眼，把我名字突然遺漏或來點地震、山洪等不可抗力，好讓我的分數永不見天日。

一切都沒有發生，分數也在老爸微顫的筆尖中緩緩流出。120分、85分、70分、59分……全家都無言以對，一片安靜，靜得像我曾經小學時寫的作文，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小囡倒沒有說謊，說考得不好，還真考得不好！」半響，外婆首先總結髮言，我忍不住笑了，我也驚訝我明明心裡難受的要死，怎麼臉部神經還能不受控制地抽動。

「媽，你就慣著她，看她沒皮沒臊的，考成這樣，我都臉紅，她還笑得出來！」老媽氣得恨不得衝過來打我。

外婆一把把我攬在身後，拐棍「咄咄」的在地上猛敲：「當年我花了多大力氣在你身上，你也沒成材，你那個笨腦袋，還指望養出個女狀元來？也不照照鏡子去！」

「媽，一般性女兒隨父親！」老爸申辯。

「你也聰明不到哪裡去！」外婆嗓門很大，聲如洪鐘。

「我不管了！隨她去！」老媽氣沖沖的回屋，把門甩得震天響。

「阿婆，你家拐棍敲的好響啊，囡囡考得很好吧，瞧把你老激動的！」門外，鄰家姆媽一邊叩門，一邊高聲調笑：「我家何仙考得不錯呢，這次真是超常發揮了！」

「看吧，讓你激動，把狼都招來了！」外公卷著煙葉，自知道分數后，他一直沒有卷出一個象樣的來。

我突然鼻酸，眼淚這才撲撲地掉下來，讓年事已高的外婆外公這麼難過，我很抱歉！

當年我也是個優等生，除了文化成績名震全校外，我在學校晚會上吹拉跳唱也算叱吒風雲。一切的好日子終結在高中那三年。

我懷著深深的惡意揣度家中風水出了問題，或是被仇家動了祖墳，也或是鄰家姆媽沖著羨慕嫉妒恨對我下了盅。無論課別，不管時差，連那個長得像江口洋介的歷史老師的課對我來說，都猶如上佳的催眠曲，我一直處於昏昏欲睡，不知人間光陰的狀態，直到高三，在大家都處於火力全開衝刺時，我竟然頭腦發熱，戀愛了。

緣於一次期末考試，我的試卷除了選擇題外，其它一片空白。離交卷也就半小時光景，前面男生劉濤扔過來一青翠欲滴的橄欖枝，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答案的小紙片。我抄的淋漓酣暢，對他自然好感倍增。

高中當年直升名額只有三個，除我外，還有兩名男生，劉濤和王坤。我們分在同一班。雖然我如流星般瞬間暗淡隕落，但那二人競爭一直持續白熱化，交替年級一二寶座不說，進入青春期的身體也迅速褪去稚嫩，皆高大帥氣起來。王坤是富家子弟，整個人氣質也偏高傲冷淡，對女生更不假以辭色。劉濤則相反，愛玩愛鬧，和女生也常眉來眼去，談笑自若。

我也弄不懂他為啥看上我，還煞有介事的給我寫了封情書，關於我的過往點滴，興趣愛好，生活習性皆了如指掌，事無巨細。我意外於他的用情至深，也莫名的有種差生也能有春天的虛榮。想即然學業不精，閑著也是閑著，於是在某個涼風有信，秋月無邊的晚上，我由著他拉住了手，算是默許了戀愛這件事！

我很苦惱，自高考分數出來后，劉濤未曾聯繫過我，沒有問詢，沒有安慰，哪怕嘲笑或隨便說兩句，都沒有。反而，在qq同學群里，他卻異常活躍。我知道他分數高的驚人，雖還在等分數線，但進a大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了。

我開始迷茫我和他薄如蟬翼的未來，我的成績進專科都有問題，而他，將進入一流大學深造。接下來，我們將沒有太多的時間見面，a大在郊區，即便見一面，也要穿越大半個城市。大學里一定有很多德才貌兼備的女生，劉濤各方面都很優秀。就算我們都能克服時間地點的距離，他也坐懷不亂。但心裡的差距又該如何逾越？更何況，自分數出來后，至今他一直未主動對我說過隻字片言。而讓我主動去聯繫他，不如讓我去死。

某個心浮氣躁的午後，分數線也如約而至，我沒有什麼盼頭，也無興趣去查。只是懶懶的刷著qq同學群。

今天群里很熱鬧，考得不錯的都在互相打探，互相恭維，開著無厘頭的玩笑。我把自己設成了隱身，看著頭像通體深灰，我也莫名的有了一種灰頭土臉的感覺。

「王坤考得怎樣？一直沒見他說話！」班長程娟已問過n次了。我這才發覺，王坤頭像和我一樣灰著，似乎從未見他發過言。

「程大班長，你隱藏的真深啊，說吧，那次王坤桌上的奶油小方，是不是你偷偷放的？」有人再調侃。

「是我放的如何，放得人多了！」程娟一直是大咧咧的性格。

「你怎麼不放我桌上？我要吃醋了！」劉濤突然冒了一句，他的頭像是一片海，字體都是粗體。我的心突然一跳，還抽了幾下。

「你不是有林曉黛了么？我哪敢啊！」程娟回復的很快。

「如果你放在我桌上，我說不定…….」劉濤的話有些曖昧。

「說不定怎樣啊？」有人推波助瀾。

「人的緣份是很奇妙的……」劉濤玩起深沉來。

氣氛有些怪，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沒有人提起我，都不約而同的迴避著什麼，可能是給劉濤面子，也順道成全了我的自尊。

「我考得不錯，進a大不成問題！」王坤突然回了話，雖然頭像仍然暗著，但突然的發聲，讓大家一時靜默。卻又瞬間爆炸開來。

除了滿屏鮮紅的恭喜，有人起鬨著讓王坤和劉濤請客吃飯順便唱k，劉濤爽快答應。

「林曉黛來嗎？」王坤問了一句。

「她手機一直不通……,k歌時我會帶個大美女給你們認識！聲音完勝席琳迪翁。」劉濤回得很快，粗體字很大，張牙舞爪地爬著。

回復求爆照爆三圍的信息又瞬間滿屏。

「你的意思一直沒有聯繫到她？」王坤仍在追問。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劉濤諱莫如深，只發了一張大美人巧笑嫣然的照片，在眾狼嚎聲中，沒有人再理會林曉黛到底去不去吃飯唱k這件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很痛恨自已把劉濤的話當成閱讀理解一再推敲，反覆揣摩，這樣迷失自我的做法，讓我眼睛一片酸澀。朦朧中，我發現有一個qq頭像不停閃爍，我以為是劉濤，以為他終究放我不下。待我急急打開，原來不是。是王坤。

「這就是你喜歡的人？」

我心中崩發的岩漿瞬間冷卻，顫抖著手關了qq群，關了電腦。我想狠狠地睡一覺，把這當成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