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等易如故「打扮」好，就和簡茶出門逛了起來。

陳家村平平無奇，和南方鄉間其他村落毫無二致。

只不過，建設了新農村之後，村子倒是乾淨整潔。

青磚碧瓦的舊房子整齊排列著，潮濕的梅雨季節，牆面爬滿青苔，煙灰色的天空籠罩下，村子看上去頗有幾分古樸雅緻的味道。

村子實在太小了，一刻鐘便繞完了一圈，簡茶一路上都在尋找話題，但是吧，她太安靜沉默，易如故不主動說話，她一時半會也想不到該說點啥。

最後，她想了老半天，開了口，說：「我帶你去我家承包的果園吧！」

易如故點頭，這是簡茶的地盤，他都聽她的。

等到了傳說中的「果園」，易如故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原來她家種得是桃子，這個季節，桃花盛開，極目所見，都是絢麗的粉色。

簡茶拉著他在桃花林里轉了老半天，最終讓他站在一顆小樹下，她讓他背對著她，然後簡茶從老遠衝刺，一腳踹在那株桃樹上。

桃樹輕輕震動了一下，掉落了幾朵桃花。

簡茶捂臉，自己踹一腳落下的桃花居然沒有風吹下的多。

這太受打擊了。

易如故聽到巨大的一聲，然後啥都沒有，轉過頭就看到那胖丫頭臉蛋紅紅地盯著他，又惱又羞的樣子。

易如故搖頭好笑著說：「你站好！」

然後他依樣畫葫蘆似的衝刺，狠狠一腳踹在樹榦上。

他力氣大，整株桃樹隨著他的動作顫動，搖落萬千桃花。

簡茶看著桃花紛落如雨，甜甜一笑，露出深深的梨渦，她說：「我本來想為你搖一樹桃花的，但這棵樹太大了，而我力氣太小了。」

說完，她又去看他，少年面龐白皙，唇色鮮艷，整張臉比花都好看。

她又說：「有一回，我很難過，然後我外公便帶我來這裡，他讓我背著他站好，然後他踹了一腳桃花樹，我當時看著很多桃花落在身上，覺得特別開心。本來想用這個法子哄哄你的，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易如故聽她說完，幽幽地說：「有這個心就好！」

簡茶：「……」

感覺這話聽著好幽怨啊！

是因為他離開四十四天她都沒有過問嗎？

好吧好吧，是她錯了，成嗎？

她心寬，一點也不在意這些小事，只是陪著易如故在桃花林里慢慢走著，然後說起了她以前的事情。

「我小時候其實挺野的。這個季節，桃花啊映山紅之類的花都逃不過我的魔爪，我特喜歡折一堆的花塞在瓶子里養。夏天的時候，我基本上就是在河裡玩水，我雖然胖，但還是挺靈活的，我會游泳哦，雖然只是狗刨式。秋天，唔，秋天我都是到各家院子里偷果子吃，像是橘子啊，我每年都會偷吃很多。冬天的話，太冷了，我不愛出門，老是睡過頭賴著不去上課，我外婆捨不得打我，老是氣得掉眼淚。」

「當然咯，這是比較好的時候，不好的時候我都是被關在家裡跟我外公學樂器和唱歌，特別無聊，但是我外婆老是說學不好就不準出去玩，於是我每次都匆匆完成任務似的練習完就跑遠了。」

她回想起童年，唇邊的笑容溫和寧靜，然後問他的意見：「很單調很無聊吧？可我就是這麼一年一年長大的。」

易如故聽著她的描述，幾乎能想象出一個鄉下野孩子的成長史，天真爛漫的、無憂無慮的。

而故事裡的小丫頭呢，多麼明媚又多麼驕傲啊，一看就是被長輩慣壞的小孩。

可現在的簡茶，沉靜的，淡然的，冷漠的，內斂的……

「後來呢？」易如故追問道。

簡茶微笑：「什麼後來？」

易如故目光深深地盯著她。

簡茶很快便明白他想知道什麼，於是她以一種輕鬆淡然的語調說：「我五年級的時候，我外公過世了，我爸把我接到縣城裡念初中，我自然就得和宋慈、簡寧和簡政一起生活了。」

易如故對簡茶的家庭也大致了解過，自然知道宋慈是后媽，他見她生活優渥，還以為和繼母關係不錯。

可很多事情，真的不能看表面！

「其實，我念小學的時候我爸就把我接到城裡念書了，在那之前我外公一直跟我說，我有兩個媽媽，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城裡，我去念書這是去城裡的媽媽那裡。」

「我剛去的時候，我覺得城裡的媽媽挺好的，都不管我，但她管簡寧，對簡寧可嚴了，而且我每次考高分她看著開心但其實一直暗暗輔導簡寧和我較勁呢！我後來成績掉下來了她還特別疼愛我，我那時候雖然小，但也漸漸看出來了她不喜歡我，後來懷了小弟弟我又被送到鄉下了。然後我就漸漸知道，她並不是我媽，可是最初的時候，我一直以為她是我媽呢，現在想想，我那時候鐵定特傻！」

「我在鄉下又呆了幾年，然後我外公過世，我被接到陌生的家裡，然後發育的時候體重暴增，我一下子就變得很不合群，閑著無聊，看了特別多的小說和雜書，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很多事情，簡茶以為會憋在心底一輩子的，可這時候居然不知不覺地說了出來，竟然是為了……治癒易同學。

為了把易同學治癒得更徹底，她接著說：「你看啊，我這麼慘，我不還活得好好的。至少你長得好，成績好，又那麼有才，前途一片光明。而且，生死這種事情，都由天命，看開些就好，看不開，我就是反面教材啊！」

易如故：「……」

這丫頭的冷笑話，真的特別冷！

但他知道她這是在安慰他，雖然笨拙，但是溫暖。

他淡淡地：「其實我和你差不多！」

簡茶揚了揚眉。

易如故漫不經心地說：「曾經有個王子，他住在城堡里，國王和王后都很疼愛她，王子也一直過著快樂富足的生活，然後有一天，王子迎來了一名小弟弟，王子覺得自己有人陪伴他所以他特別開心，但是王后卻告訴他他並不是親生的，然後他被趕出了城堡。」

簡茶愣住，也就是說，易如故就是那位被趕出城堡的王子咯！

似是在回答她的疑問，易如故一笑，道：「所以說，現實比小說還要戲劇！」

簡茶點頭：「還特狗血！」

易如故嘆了口氣，說：「我外公最後那個月過得挺痛苦的，所以他離開的時候我覺得其實是解脫，我並沒有太難過，我只是……」

只是變成了孤單一人！

我害怕那樣的孤單！

我甚至不知道未來該如何走下去！

簡茶望著他，那一瞬間他什麼都沒說，但她感同身受。

那是他們小心翼翼掩藏的脆弱。

哪怕再怎麼堅強，再怎麼偽裝，他們的心是孤單的。

簡茶伸手，去抓他的手，說：「你還有我！」

或許是衝動也好，或許是同情也好，或許是同病相憐也好……

那一剎那裡，簡茶就是想抓住他。

易如故這才站定，俯下頭，定定地看了她好幾秒，似是在判斷這句話的誠意，此時此刻，簡茶回望著他，清澈漆黑的眸子，倒映著他的模樣。

她毫無畏懼，毫無閃躲。

易如故笑了，比桃花林里任何一樹桃花還要漂亮：「以後，我來寵愛你，但你也必須回報給我相同的寵愛！」

我寵愛你，你寵愛我！

多好啊！

哪怕簡茶並不知道該如何寵愛其他人，但她卻願意去嘗試回報給他相同的寵愛。

所以，她點頭，承諾道：「好！」

易如故艷絕一笑，命令道：「來，吻我！」

簡茶再無顧忌，順勢一把把他推在桃樹上，踮起腳尖，就親了上去。

她技巧糟糕透頂，只是一陣亂啃。

易如故卻一陣情動，一時間把持不住，那手就往她胸前摸去……

簡茶那一瞬間有些發矇，但緊接著又覺得這種小兒科嚇不到她，所以也沒有拒絕。

但易如果衝動過後，就沒敢進一步。

實在是，這丫頭髮育得這麼好，偏偏年紀太小。

他都懷疑她謊報了年齡。

吻完，他靠在樹上，低低喘氣。

簡茶被他摟在懷裡，也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

她想，這傢伙，果然是那種罔顧禁忌倫常，他外公剛過世，他居然這樣……

但旋即，她又覺得，或許正是因為親人的死亡，才致使他需要這種身體的刺激。

而易如故，喘勻了氣，又低下頭在她臉上慢慢親，親著親著就移動到了唇瓣，自然又少不了他偏愛的時間冗長的kiss。

簡茶頭腦有些混亂，但她理智又格外清醒。

她覺得，這大抵就是所謂的定情之吻了。

這一刻，他們約好互相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