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求之不得
「主子,御前的李公公來了。」
張平從殿外走進來,如此稟告道。
「讓他進來。」顧輕郎坐在軟榻旁,面宇陰沉,從乾壽宮回來已經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了,但是他的膝蓋處卻還是火燎火燎的,因為跪的太久,疼痛難忍。
御前總管公公李德很快就捧著聖旨就走了進來,拜道:「奴才請顧少使的安。」
「李公公,你來清歡殿怕是有事吧?」顧輕郎現在看到這些宮裡的人,肚子里就裝著滿肚的氣,不想去討好奉承,他直接望著堂下的太監,問:「是什麼事,直說無妨。」
想到早上在乾壽宮的那些事,他就恨的心血逆流!李德卻不知道,還笑眯眯的說:「回顧少使的話,奴才是來宣皇上口諭的。」
「什麼口諭?」其實在這個時候,顧輕郎的心裡或多或少也能猜出一些東西,但是他還是抱著一絲幻想,直瞪著李德:「皇上讓你來宣什麼?」
「奴才恭賀顧少使大喜,三日之後的新人首侍,皇上吩咐,點的是少使您的名兒。」李德不由得奉承起顧輕郎來,「少使,這一次新進宮的主子們這麼多,您是第一個為皇上侍寢的,恭喜少使,這是莫大的皇恩和福氣啊。」
福氣!顧輕郎一雙英氣的俊眸瞪的老大,裡頭冒著熊熊燃燒的烈火。
「李公公辛苦了。」這句虛假的話,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忍了又忍才說出來的。那個該死的皇帝,行事詭異不明的昏君,召誰侍寢不好,非要第一個找上他!而且、而且這是為什麼啊!
乾壽宮內,那個冷酷嚴厲的太后也曾這麼問過這個問題。
「皇帝,顧少使怎麼能拔得侍寢的頭籌呢?你不是在跟哀家開玩笑吧!」
他也不想想自己說的是什麼話,顧少使,你確定真的是他?他可是剛剛才得罪了太后,被一直罰跪在乾壽宮到現在的中等男妃啊!難道你忘了新人里還有朱婕妤瑜容華這樣的名門貴子。
「母后,朕怎麼會跟你開這樣的玩笑呢。」那皇帝神情平淡,一張極其冷淡俊美的臉龐,悅目的像是從古畫里走出來的上仙。
「可是皇帝,你……」太后都有些失了穩重和分寸。這份恩寵,她早就想到了她的小侄女樂瑤,侍寢之後是要升位份的,樂瑤再往上升,不就是正三品的主位了。
「朕說的是實話,三日後的首侍人選,朕決定選的就是這位還跪著的顧少使。」——這個該死的,這怎麼行!
「這怎麼適合!」皇太后聽到這裡還了得,立刻就急了,「顧少使行為偏倚,剛剛才被哀家處罰過,皇帝現在卻要選他來侍寢,這不是……這不是……」
這不是在當著眾人的面打她的臉嘛!
「朕正是因為想到母后,所以才選顧少使的啊。」皇帝彷彿沒有看到太后臉上的不滿和急切,淡然一笑,竟還是那樣的從從容容,溫文爾雅。
「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后的臉色像是覆蓋了一層薄冰。
皇帝一笑,卷唇輕道:「母后剛剛說,首侍的嬪妃必須要妃德嚴謹,朕看顧少使在進宮的第二天就受到了母后的親自教誨,母後母儀天下,顧少使在您的教誨之下,日後自然是從身到心都會謹遵妃德,大有長進。所以朕此時選他侍寢,不正是應證了母后的話嗎?」
這他媽的都是在說些什麼?他怎麼聽起來都像是這臭皇帝在拿他堵這個太后的嘴!氣惱極了的顧輕郎跪在原地,心情本就壞極了的他更像是日了狗一樣。
「呵呵,皇帝說的也有道理。」老太后大概也明白皇帝為什麼要這麼做,心裡雖然氣的不行,可是對方畢竟是個皇帝,她是太后,再怎麼母儀天下也不能真正的干涉皇帝的決定。
於是她違心的說道:「既然皇帝這麼決定了,那顧少使就顧少使吧。」
憑什麼他普普通通的一個男妃,居然就這樣成了皇帝和太后之間較量的工具!太后朱氏的這句話,徹底激起了顧輕郎所有的怒火,他那個時候還被罰跪在地上!
他竟然輕而易舉的得到了第一個侍寢的機會,四周多少雙新人的眼睛正射在他的身上啊,這樣的機會,還不知道會給他帶來多少其他嬪妃的妒恨和怨念。直到現在,聽到李德的恭喜和祝賀,顧輕郎還是難以忍下一肚子的怒火。
他真的真的很想不通,那個皇帝究竟是因為什麼,要這樣當著太后的面把他拉出來,還跌破了眾人眼球的將他拋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他第一次在溫妃宮裡正式碰見他時,那昏君一雙嫵媚的狐眸里,明明就對他充滿了厭惡和不喜不是嗎。
難道他就是為了打壓太后那老婦,所以才不顧他以後的死活?應該是這樣的吧?
顧輕郎暗中捏緊了握在手掌心的瓷杯,他現在對蕭崇的印象越來越差,越來越差。開始在乾壽宮的受辱,他無處發泄,現在在自己的宮裡,他強烈到黑化的自尊終於爆發了。
「啪——」
李德剛剛走出清歡殿,殿里放置在軟榻桌上的一個瓷杯就被人摔的粉碎,是顧輕郎氣憤的摔了杯子。
顧輕郎現在不但對蕭崇這個皇帝捉摸不透,就連對乾壽宮裡的那個太后都有了恨意,同時對朱婕妤和澈貴人這兩個聯合起來陷害他的人,更加討厭到了極點!
「主子,您……」有小宮女害怕的想上前詢問幾句。
「出去!」顧輕郎立刻一聲怒吼。
「是……」小宮女嚇呆了,趕緊福福身子退下。
小宮女心裡又是委屈又是奇怪,自家的主子得了皇上首侍的機會,這是多大的喜事啊,為什麼主子現在還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又是面色難看,又是摔碎了杯子的。
清歡殿的其他宮人也都被顧輕郎嚇到,除了張平還壯著膽子守在殿內,大家識相的都偷偷走了出去,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惹到了狂怒中的主子就完蛋了。
最後,還是嵐婷身為殿里的主管宮女,不得不鼓起勇氣走到顧輕郎身邊。嵐婷輕輕的喚道:「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先別跟我說話。」顧輕郎深深的吸了口氣,強迫的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他不是不知道這裡是皇宮,他也不是不知道他應該再克製冷靜一點,但是現在的他,早就不是前世那個逆來順受慣了的軟柿子,或許是因為死過一次的緣故,他已經對會不會惹出事來要命這個問題置之不理了。
「嵐婷,剛剛皇帝派李德來宣的口諭,想必你也聽到了,告訴我,要怎樣才能讓皇帝把這道口諭給撤了?」語氣煩暴,顧輕郎陰著嗓音定問:「你是宮裡的老人,知道的事必定是多。」
嵐婷一怔,被顧輕郎的話嚇到了,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主子,奴婢不懂您的意思。」
「我說我不想給皇帝侍寢,這樣直白的說,你還不能懂?」冷冷一笑,這笑聲裡帶了十二分的惡劣,被皇帝拿著跟太后暗中抬杠,誰知道這個皇帝安的是什麼想法,他只是個小的可憐的男妃,他不想被任何人拿捏了他的生活和自在。「你說!」
「主子,您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這是不應該的啊。」嵐婷這下聽明白了,可卻是被顧輕郎嚇的更加厲害。她很是不理解顧輕郎的思想,瞪大了雙眼望著顧輕郎,彷彿在她的雙眼裡,看到的是個不可思議的怪人。
「我為何不能這麼想?」顧輕郎鬱悶極了,極怒反而淡定了下來,他知道嵐婷又要說些什麼。
「皇上的天子,主子您是宮裡的嬪妃,能夠侍寢是宮裡所有娘娘小主們的期盼夢想,求之不得的事,您怎麼還……」
果然嵐婷要說的話都被他猜中了,可是他不想規矩,不想求寵,不想當一個克克制制的天子嬪妃,他也不想在宮裡大富大貴的活,終有一天他會找到機會離開這個牢籠,如何!
「夠了!」顧輕郎高聲打斷嵐婷的話,「求之不得,這其中恐怕不包括我顧輕郎。」
「主子……」
「我說夠了,你也下去吧!」看到嵐婷這樣的表現,顧輕郎也知道她是不能理解自己的,自然要從她的嘴裡聽到他想要聽到的話,也是沒有可能了,他英俊博發的臉龐陰沉的擺著。
嵐婷的神情很是慌亂,彷彿在想自己為何跟在一個這樣的主子身邊,他們的主子太過狂傲,易怒,猜不透,看不穿。別的新人都是一心只求能得到皇上的恩寵的,偏偏他卻……
這如何能行呢,身為嬪妃,就要有一個嬪妃的樣子啊。
「主子,」嵐婷不死心,還掙扎著補充道:「皇上剛剛派李公公來傳了聖諭,按宮裡嬪妃的規矩,您應該立刻去乾明宮謝恩才是。」
又是宮裡的規矩,又是嬪妃的規矩!顧輕郎差點沒忍住,一掌劈在一旁的牆壁上。然而此時的去乾明宮謝恩,是不是能給他一個正當的理由去找那個皇帝……
「我知道了。」眼眸一亮,他難得的沒有發火,點點頭,自嘲的道:「我等一下就帶著張平去乾明宮。」
謝恩,哼,謝狗屁的恩,只不過是槍打出頭鳥而已。
然而心裡,狂妄的少年卻是在如此忘卻了禮教的怒罵。
——
乾明宮內,李德進了內殿,輕輕的道:「皇上,奴才已經去了清歡殿。」
「嗯,回來了。」蕭崇坐著御桌後方,玉袍翩翩,捧著一本摺子細細批閱,聽到太監的聲音,他頭也未抬,只是隨口問道:「那位顧少使怎麼樣了?」
李德抿嘴一笑,道:「奴才看這個顧少使,倒是與別的娘娘小主們很有些不相同呢。」
「哦?」蕭崇不是個好奇心特彆強烈的人,然而聽到李德的話,他卻手指一頓,嫵媚的狐眸挑著深邃溫潤的高雅光芒。「如何不相同?」
年輕皇帝的腦中突然浮起剛剛在乾壽宮時,他用眼眸的餘光所瞄到的,那一道跪在地面上的,倔強的年輕身影……
「皇上!」與此同時,有個小太監突然一溜煙的跑進來,跪下稟報:「皇上,清歡殿的顧少使前來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