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顧輕郎知道最近一陣,蕭崇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朝廷上各種陰暗面鼓動,權臣跋扈,他既要小心翼翼的打壓他們,又要謹慎的穩住大局,不得不說,怨不得蕭崇看起來老是嚴肅老成的樣子,每天操碎了心的人,怎麼還能不嚴肅不老成呢。
告別凌逍走進乾明宮的時候,李德沒有守在殿外,顧輕郎束著手站在大殿門口,昂首讓守在門口的一個小太監跑進去稟告自己來見。
小太監看到是他,一溜煙的跑進去,顧輕郎自己卻站在殿門外,抬高漆黑的眼眸,靜靜的望著蕭崇。望著望著,顧輕郎的嘴角邊就掛起了一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笑意。
蕭崇這樣的男人,成熟、穩重、嚴謹、尊貴,沒想到居然還能和他牽連,被他在無人知曉的夜裡肆意親吻,如果是在重生前,顧輕郎幾乎是不敢相信還有這一天的。
顧輕郎知道這裡是後宮,多少嬪妃的眼睛一雙雙的全盯著蕭崇呢,但是蕭崇的身邊卻慢慢的大部分被他佔領,他現在有這麼一個美好的局面,將來只會更加美好,他相信!
「顧主子,皇上說讓您進去呢。」稟告的小太監很快便出來了,彎著腰,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腦的敬意和討好,完全不像一剛開始進宮時,那可有可無的隨便樣。
顧輕郎勾起嘴角,輕輕問道:「皇上在裡頭忙嗎?」
小太監裂開嘴一笑,似乎有些無奈的小心翼翼道:「回顧主子的話,皇上日理萬機,哪一天不是忙碌的呢,整天有空就看奏摺看書,沒空就更不用說了。」
「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的確,蕭崇到底是個皇帝嘛,忙忙碌碌的,他也應該習慣了,點了點頭,顧輕郎打發走小太監,抬腿就邁進了乾明宮,只是將步子放的很輕很緩。
「既然來了,怎麼不快些進來?」沒想到原本埋首在御桌後方的清潤男人,卻不用抬頭就發現他已經輕輕的走了進來。
顧輕郎眼睛眯起了低低的笑意,大步走過去,道:「知道皇上正在看摺子,臣侍想來見皇上,但是又怕打擾了皇上。」
蕭崇不以為然的瞥了這傢伙一眼,眼神稀奇無奈的說:「你幾時知道體恤朕了?」
顧輕郎流氓一樣挑眉:「皇上這話說的就真是冤枉了,臣侍怎麼就不知道體恤皇上?如果臣侍真的不知道體恤皇上,現在皇上還能好端端的坐在這裡批閱奏摺嗎?」
「……」蕭崇當然知道顧輕郎說的是什麼意思,臉皮子一紅,狠狠的瞪了來人一眼。「閉嘴,一天到晚沒個正經,有的話能說,有的話不能說,你這孩子怎麼老是記不住!」
還不是看你容易害羞,他喜歡看到你感覺羞恥的模樣啊,顧輕郎心裡發笑臉上正直,點點頭好像被嚇到了說:「皇上教訓的是,臣侍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不敢了才怪,這樣的話說了不止一遍兩遍,老是等著自己打自己的臉,是吧?
「算了,你過來,給朕把這堆摺子整理好。」蕭崇沒有再刁難顧輕郎,實際上他也從來就沒有刁難過顧輕郎,嗓音一壓吩咐他做事後就低下頭,自個兒繼續忙去了。
「是。」顧輕郎笑了笑,他就喜歡蕭崇這樣淡然相對的樣子,每次他來了他都沒有格外的熱烈,也沒有奇異的冷淡,這樣平常自然的吩咐他做事的蕭崇,反而給他一種穩定從容細水長流的美好感覺,顧輕郎喜歡這樣的感覺,也喜歡這樣的蕭崇。
摺子整理好之後,蕭崇才淡淡的問道:「好了,說吧,你是為什麼而來?」
顧輕郎抿著嘴低笑,有些不依的揚著俊眉:「臣侍以前不也經常來找皇上嗎,為什麼皇上覺得今天臣侍就會有事兒來呢?」
「朕的聖諭剛剛下去,你現在就來了,朕能不覺得你有事嗎?」蕭崇無奈的反問。
顧輕郎搖搖頭:「臣侍不知道皇上說的什麼意思。」
這傢伙,跟他裝蒜還裝上癮了,蕭崇抬頭瞪了身旁的人一眼,沉默了好久才低聲說:「朕知道你和程裴如來往的好,那般親密,但是程裴如犯了錯,而且是非罰不可的重錯,朕已經下旨將他廢去位份打入冷宮,你可是來為他求情的?」
「皇上想錯了,皇上一言九鼎,事出必有因,臣侍明白皇上,也相信皇上,並不是來向裴如求情的,只是……」既然蕭崇主動說了出來,顧輕郎也就順著講幾句,但是他的注意力卻放在蕭崇前面的話上:「皇上剛剛說臣侍和裴如交情不錯就行了,為什麼要說那般親密?」
蕭崇聞言一愣,眼中有些閃避,但是卻卷著異樣的情緒收回眼神,像是有些不甘心的小聲道:「朕說的不是實話?你和那幾個年輕的男妃本來就來往親密!」
顧輕郎有些想笑:「皇上,我們只是相交不錯的好友罷了。」親密這樣的詞嘛,如果用在蕭崇和他身上,他估計就喜歡聽了。
蕭崇拿起一本新摺子的手一頓,隱去憤怒的說:「真的要是好友,就不會做出那種事。」
看來身邊這少年還是太年輕了,雖然性格看起來老成狂妄,但是經歷過的人事太少,他還不知道人心險惡、事態多變。這世上哪裡就那麼容易得到知心忠誠的友人?
蕭崇一想到程裴如一張單純的面孔之下,差點就嫁禍顧輕郎於無聲無息之中,出手狠辣,心中對自己認為的不知人心險惡的顧輕郎便格外疼惜,也越發想要護著他。
顧輕郎哪裡不能猜出蕭崇的心思,但是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心中明白了一切,臉上卻還無辜的睜著眼,繼續裝蒜問:「皇上為什麼這樣說?其實臣侍很想知道裴如到底是做了什麼惹怒了皇上,不然皇上不會這樣大發脾氣的。」
他就想知道,蕭崇處置程裴如,到底是因為選秀之日的那件事,還是因為他。
「剛都說了不該問的事,讓你別問,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蕭崇哪裡肯真的告訴顧輕郎,他以為顧輕郎什麼底細都不知道,這樣陰暗的事並不想讓顧輕郎知曉,何必要讓他生氣或者惶恐呢。「朕剛都說了,程裴如是有錯,朕才辦他的。」
「哦,臣侍明白了,臣侍不再問了。」好吧,蕭崇不願意說,那他便不問好了,顧輕郎揚了揚英俊的眉頭也沒有多做糾結。其實他需要糾結什麼呢,無論蕭崇是因為什麼原因快速處置程裴如的,只要他的目的達到了,他就心滿意了。
蕭崇忍了又忍,最後抬起眼嘆氣的加上一句:「日後交友,要交……」說到最後,這人又不想繼續說了,於是望了顧輕郎一眼,欲言又止的收回目光。
「皇上,臣侍幫你磨墨吧。」要是現在顧輕郎還不知道蕭崇這是在保護自己,那他也未免太過愚蠢了,定定的望著情緒收斂的溫潤男人,他整個人笑開了最燦爛的俊顏,湊過去站在蕭崇的身邊,也不等蕭崇回答就為他磨起磨盤上的墨石。
蕭崇看到顧輕郎臉龐上顯露的笑意,心中一愣,越發覺得這孩子果真是少年單純,心性也太過直接,看來這日後,他需要更加寵著他不讓他被拖入某些人的眼目之中了。
低下頭,蕭崇也不再開口說話,顧輕郎更是溫順的站在他的身邊,一個批閱摺子,一個周到磨墨,一個年長溫潤,一個年少熱情,這金碧輝煌的大殿里居然瞬間就溫馨生動起來。
……
顧輕郎從乾明宮裡走出來的時候,自家小太監居然又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這混賬東西,也太沒有規矩了,居然還要他這個主子來等他。
「跑哪去了?」看到慌忙跑回來的小張平,顧輕郎雖然生氣,但是也沒有真的責備他。
「主、主子,您請息怒。」張平剛剛才脫離魔爪,急急忙忙的跑回來身體正痛死了,但是看到顧輕郎站在跟前,他又害怕被看出端倪,只能心裡淚流掩飾道:「奴才剛剛內急去了。」
顧輕郎瞪了自家小太監一眼,輕斥一句:「痔瘡發了還是怎麼的,跑去來一瘸一拐的。」
「……主子,您這說的什麼話。」張平要哭了,他哪有什麼痔瘡,但是手掌心裡偷偷捏著一瓶小葯,他的心還是羞恥的跟個什麼似的。
那個殘忍好色的混蛋,這一次狠狠欺負他不算,為什麼突然又塞給他一瓶葯讓他回去上呢,他知道這種葯,好像是皇上御賜的相當名貴啊。
呸,那個殺千刀的做任何事也都是混蛋一枚無疑了,他還要在這裡想東想西的幹什麼,只等這傢伙什麼時候滾回西疆了,或者在西疆戰場上扶搖直上九萬里,他就舒坦了!
張平心裡委屈憤怒,小臉上可憐巴巴:「奴才哪有痔瘡。」
「如果有就告假待在宮裡休息,我是認真的,身體重要,沒人笑話你。」顧輕郎再度瞪了一眼怎麼看還是怎麼沒出息的小太監,也沒有多想,抬腿就往前走去。
「嗚嗚,謝主子……」張平立刻被顧輕郎感動的哭了,說來說去,還是自家的主子對他最好了,不像凌逍那個混蛋,簡直罪該萬死,萬死不辭!
主僕兩個很快便一起回到了清歡殿。
凌亦晨對程裴如的事還真是上心,顧輕郎去乾明宮待了大半個晚上,他居然也一直等在他的宮裡,估計就是要等一個結果,然而顧輕郎的結果註定是要讓他失望的。
聽了顧輕郎所說皇上聖意已抉無法改變的話,凌亦晨當場面色大變,就連唇上都失去了潤澤,顫抖著呢喃自語的道:「這怎麼可能,裴裴怎麼可能從此就要在冷宮中度過呢,他怎麼活的下去,冷宮是什麼地方,當初的納蘭澈進去不過幾個月便瘋了……」
「凌兄,你想開點吧,裴如得罪的是聖上,天子之怒可以伏屍百萬,只是打入冷宮,又不是判了處死,說不定將來裴如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呢。」
顧輕郎知道在他們四個人中,唯有凌亦晨一開始就和程裴如住在一起,說是朝夕相處也不為過,但是人就是這樣,人都是善變的,你一片真心摯情挂念,不見得你的朋友就真的值得讓你這樣對待,心裡對程裴如是徹底的寒了心,他安慰的也沒有多少興趣。
凌亦晨卻還是一邊搖頭一邊落魄的走了,要哭了一樣的說:「裴裴怎麼可能就這麼去了冷宮,他受不了的,他一定會受不了的……」
「亦晨!」顧輕郎望著凌亦晨好像痛失了手足一樣傷心欲絕的背影,心中突然很恨程裴如,他為何一定要在背地裡做出這樣的事,難道在他心裡,他所貪戀的恩寵就那麼重要?
如果他不變心,今日總是寵著他護著他的凌亦晨,就不會有這樣失魂落魄的時候了。
靜靜的站在自己宮裡的庭院好一陣子,一直到望不見凌亦晨顛顛撞撞的背影后,顧輕郎才轉身走進內殿,當夜自然是一夜心思翻轉鬱鬱寡歡。
半個月後,凌亦晨猜想的沒錯,程裴如嬌生慣養的高門少年,果然因為受不了突如其來的失意和冷宮的艱難,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午後自殘而死,得知這個消息的凌亦晨差點瘋了。
顧輕郎當時正在宮裡玩賞蕭崇賞下來的一批東西,聽到冷宮的宮人來報時,著實吃了好大一驚,程裴如當日被廢入冷宮,他已經收手沒有再趕盡殺絕,為的也是稍微念及一下下往日的好友情份,沒想到他自己卻是個柔弱的,有膽子倒下去,沒膽子站起來。
「皇上有說要怎麼處置程裴如的後事嗎?」沉默片刻,他突然問道。
來報的大公公彎著腰嗓音甜膩的回道:「瞧主子您說的,程裴如是帶罪被廢的罪妃,死時又是庶民,按照規矩,他今日理應被拖出宮去丟入亂葬崗中,怎麼還會有讓皇上下令處理後事的說法,就是姽嫿夫人和容妃兩位娘娘也不會管這晦氣事啊。」
顧輕郎再度沉默,端起桌上的茶杯又放下,張開嘴淡淡的說:「既然這樣,還請公公照拂一二吧,程裴如的屍身如果可以送出宮去安葬,就勞煩公公不要隨意丟在亂葬崗里,這其中的好處,我自然是不會少了公公的。」
「送出宮去安葬?」大太監聞言愣了一下,但是看到顧輕郎身邊的錦繡遞上來一個金燦燦的東西后,他的雙眼立馬就直了,連忙笑眯眯的點頭說:「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去周全一二,絕對不會讓主子失望的。」
大太監得了好處,自然是歡天喜地,當下就面色發光一般的走出去了。
「程裴如,既然如此,你就一路走好了。」望著大太監離開的身影,顧輕郎再度端起放在桌上反反覆復的香茶,低頭一看,這茶已經有些冷了。
「錦繡。」皺著俊眉喚上錦繡,他清冷的道:「給我去沏一杯熱的來。」
「是,主子。」錦繡姑姑連忙遵命。
……
時間一晃又是半個多月,之前程裴如的死對後宮而言,就如同一顆小石頭被透露了大河江海,完全沒有泛起多少波浪便很快被眾人遺忘,後宮里的聲音依舊無聊,日復一日。
之前被議論的沸沸揚揚的立后之事,現在蕭崇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表示,他又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大盛朝三年一次的科舉又要開始了,他哪還有心情去選后。
科舉自古以來就很受大盛朝皇帝的重視,這是為皇朝在選拔人才,蕭崇當然也看的非常嚴肅,以往這事都是由學士府和禮部共同主持,但是今年兩位主持的大臣告假,卻由沈宰相全權負責。
科舉十月上旬開始的,到了下旬初選過後,居然就出現了問題,北方和南方的舉子向來都是均衡穩定的,但是今年,過了初選的卻全是北方的,南方的舉子居然連一個也沒有。
這樣大選的局面明顯就不正常,雖然地域不重要,但是這樣怪異到了極點的事,怎麼可能不引起一向盯著這事的蕭崇的注意。
蕭崇派人去查,更為奇怪的是,居然還查不到原因。召來沈宰相一問,初選北方的考生里大部分都是福王封底的人。蕭崇怒了,馬上找來北方中選的考生的試卷,一看,這些試卷的答案也確實優秀,試卷等都寫的水平高超。
這樣的科舉初選結果也太過離譜了,偌大一片南方的地區,難道就連一個才識高上的考生也沒有?或者說,北方的考生里,就偏偏那麼湊巧的全是人才?無奈這其中的原因好像被人掩蓋的很好,蕭崇一時半伙找不到破綻口,整日陰鬱煩躁著。
顧輕郎知道蕭崇政事上遇到了事,其實這半年,自從朱樂瑤死後,朱家和福王蕭傲異常躁動不安分,蕭崇經常遇到事,顧輕郎心裡很想為蕭崇分憂,但是他又能做什麼呢。
一日午後,卻是蕭崇派人來將他主動找了過去。
「皇上,您找我?」顧輕郎二話不說,在最短的時間內就站到了蕭崇的身前。
蕭崇最近很是忙碌,大概休息的時候也就沒什麼注意了,顧輕郎看著他高坐在堂上的身影,心疼他的眉宇增添了一絲疲累,而且他的人也好像瘦了。
「朕讓你過來,是有些話要問你。」看到顧輕郎,蕭崇放下毛筆揉了揉眉心,果然俊美的臉龐上疲憊不已,顧輕郎見了立刻走過去,站在他的身後,伸手輕輕的代替了他的手指。
「皇上最近都沒有好好休息嗎?黑眼圈好重。」顧輕郎很自然的替蕭崇揉弄著太陽穴,手指輕柔,嗓音溫潤,好像一下子就將蕭崇的累全都挪走。
蕭崇一愣,感受著緊貼在自己腦部的溫熱手指,眼眸緩緩浮現出了一絲笑意,閉了閉眼眸又睜開,語氣似認真又似開玩笑的嘆息說:「朕已經老了。」
「你不老!」顧輕郎被蕭崇這句話弄的一愣,這還是蕭崇第一次在他面前這樣說,蕭崇哪裡老,他一點都不老,雖然他們直接相差了十三歲,但是蕭崇也剛剛過了而立之年而已。
顧輕郎有些霸道的收緊雙手,於身後將蕭崇霸道的圈入自己懷中:「皇上很年輕,很好看,臣侍不喜歡聽到皇上說老這個字。」說的反面好像就在表示他很小一樣。
顧輕郎可不想自己在蕭崇的心裡,是個長不大孩子一樣的小鬼!
「好了,多大的人了。」蕭崇笑了一下,神情又恢復了正經,但是卻並沒有反對顧輕郎這樣不合時宜的纏著他。「朕真的有正事要問你。」
顧輕郎偏頭在蕭崇的脖子上重重吻了一口,悶悶道:「好,什麼事,皇上說。」
蕭崇轉頭望著身後的人,語氣沉穩道:「你爹……和宰相家來往的怎麼樣,你清楚嗎?」
「我爹?」顧輕郎沒有想到,蕭崇說有話要對他說,說的居然是這樣石破天驚的話,他一下子愣了,抱著蕭崇的雙手好半天都不知道要怎麼反應,緩緩笑道:「皇上怎麼突然這樣問?可是有什麼事?」
蕭崇搖頭:「沒事,朕只是想了解一下罷了。」
顧輕郎神經立刻緊繃起來,蕭崇居然問他他爹的情況,自從他上次杖殺了他爹的那個小新寵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他對整個顧府的情況都不太了解,只時不時的差人問一下韓氏和兩個弟弟好不好,再說,他爹在官場上是什麼情況,他之前也不知道啊。
顧輕郎的第一反應就是他爹該不會又出了什麼幺蛾子吧,上次他杖殺了他的小新寵,看他的樣子就不太正常了,難道他懷恨在心,真的已經徹底瘋了?
「皇上,我爹在朝為官,負責的一直是京城駐紮的兵營之事,而沈宰相為百官之首,我雖然不知道我爹的具體情況,但是在家之時,我從沒有講過我爹和宰相府的人來往過。」
顧輕郎的心裡都要湧上一些怒氣了,蕭崇今日能這樣問他,搞不好就是他爹又做了什麼事,沈家是什麼存在,宰相樹大招風啊,而且隱約還有不斷向朱家靠攏的趨勢,再加上這一次科舉之事飄飄搖搖,他爹怎麼還能在這個節骨眼上……
「你不要擔心,朕只是問問罷了,並沒有說顧府和沈家不能來往。」大概是知道顧輕郎的不安和忐忑,蕭崇感覺到他手指的僵硬,突然伸出自己的手掌將它覆蓋住。
他靜靜的像是安撫一樣的說:「昨日朝中送上來一道摺子,朕看了,上面是反映沈家在科舉之事上的一些大紕漏,還有一些其它的事。」
顧輕郎反握住蕭崇的手掌,緊盯著他的眼,問道:「這摺子上還提到了我爹?」
顧輕郎的心慌了,英俊的臉龐上都失去了一大半的光澤,他明白前朝和後宮相互依存,家族和家族彼此牽連的道理,不管他爹怎麼混賬,他爹就是他爹,不管他是不是會被他爹牽連,該死不變的事實就是這個混賬終究是他的親爹!
那混賬一定是做了什麼事,不然蕭崇從來沒有過問過他家的情況,今日這麼問,一定事出有因,顧輕郎憋著一口氣無處發泄,整個人簡直像是日了狗!
「不。」蕭崇卻出乎他意料的搖搖頭,啟唇溫潤的再度投下一個驚雷:「這摺子上面沒有提到你爹,但是這個摺子卻是你爹遞上來的。」
……
冷冷的坐在自己宮裡的宮裡的軟榻上,顧輕郎望著出現在下方的中年男子,心情十分複雜,最後薄薄的嘴角一抿,憤怒的說:「你的意思是,大夫人已經走了大半個月?」
這個出現在他宮裡的男人就是他爹,他那個渣到傷透了韓氏的心,讓韓氏那樣柔軟心腸的人也丟下兩個兒子,獨自離去,到現在這麼久了都不知道人在哪裡!
「你居然這麼久才告訴我,那我送回家的信,全被誰收著了?又是誰回復的?」聽到韓氏消失蹤跡不明,顧輕郎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憤怒像是一把利劍,他恨不得狠狠劈開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的身體,讓他感受什麼叫痛。
奇怪的是,一直薄情冷淡的顧允倫,這一次出現在顧輕郎面前的樣子也著實狼狽,瘦了好多的身體失魂落魄的跟個什麼似的,一雙眼眸更是失去了醉生夢死的光澤。
「信是我收的,回也是我回的。」這人居然這樣回答顧輕郎,猛地像是想要抓住什麼,直望著顧輕郎:「你這裡也不知道齊雲的下落?他沒有另外和你聯繫嗎?不可能,這不可能啊,他對你一向關懷,如果要離開,不可能不告訴你他要去哪裡的!」
「……」顧輕郎瞬間暴怒,猛地站起身體,吼道:「你這說的什麼話,大夫人是你的妻子,現在他不見了,連兩個弟弟都拋下不顧,你卻來問我是不是知道他的蹤跡,我不知道!你憑什麼來問我?你是死人嗎?你不是別人的丈夫嗎?」
「輕郎,我很擔心齊雲,和郎和善郎也很想念娘親,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你不要瞞著我。」顧允倫永遠忘不了當一覺醒過來,身邊居然沒有韓齊雲忙前忙后小心翼翼的身影時的情景,他們幼年其實就相識了,甚至當年韓齊雲的字都是他教的,所以他前一陣子才能模仿他的筆跡,讓長子都沒有看出破綻。
韓齊雲嫁給他之後,一直柔軟賢惠的待在府里做著一個賢惠的妻子,不管之前他再如何寵愛新的姨娘傷他的心,他都默默忍受沒有發出過一絲一毫的怨言,顧允倫幾乎都以為這才是他的本性無疑了。
他們幼年就相識,都是官宦之家的後生,所不同的是他大了韓齊雲幾歲,出身又比韓齊雲小小文官之家榮耀許多,所以自從他認識小時候的韓齊雲開始,顧允倫就覺得他是天生懦弱無能的,他只配當一個守著家府等丈夫的日子,他也一直讓他這樣活著。
可是現在,韓齊雲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兒子不要了,家不要了,甚至連他都不要了,顧允倫才慌了,心像是被什麼給掏空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洞,空落落的。
韓齊雲走後,顧允倫發現自己什麼都不順心,以前他的一切生活都是韓齊雲親自照顧,出行在家,飲食起居,沒有韓齊雲小心謹慎的指點著,府里的其她姨娘下人簡直蠢笨如豬。
不順心,顧允倫現在做什麼事都不順心,他只想快點把韓齊雲找回來,把那個十幾年如一日將他照顧尊崇的像個英雄的韓齊雲找回來,他懦弱也好,無能也罷,他就是要他回來!
但是現在顧允倫卻很是懷疑,自己這個無奈取來的續弦男妻,真的懦弱無能嗎?
「輕郎,倘若你知道齊雲的下落,你……」這人還在絮絮叨叨的念著,語音裡帶著很少見的手足無措,竟然像個丟失了心愛之物的孩子,懵懂委屈的亂了手腳。
「你閉嘴!」顧輕郎看到這個樣子的爹,想到他素日的混賬行徑,再看他嘴裡這都是說的什麼話,韓氏一定是又受了大委屈才這樣決然的走的,不然他不會決裂到連兒子都不顧了。
顧輕郎氣憤擔憂的說:「我走之後,你又做了什麼事?你是不是又傷了大夫人?說!」
這樣一鬧,倒是把他將他爹找進宮來的最終原因給放下了,韓氏的父家早就衰弱了,他離開顧府還能去哪裡,況且他是個當過男妻的人,十幾年的男妻生活,恐怕早就改變了他身為男人的原本心志,沒有一個人在他身邊,他過的好不好?
「我……我做錯了,我不該那麼做!」果然,顧輕郎一問就問出了問題的關鍵,顧允倫顛顛倒到的呢喃顫抖道:「洛禾死後,我只是想讓他葬入顧家,我想給他一個名份,我沒想到齊雲的反應會這麼大,以前他不會跟我生氣的,無論我做什麼事……」
「名份,你要給洛禾什麼名份!?」又聽到這個說什麼酷似他親娘的少年,顧輕郎的一張臉立刻沉了下來,雙眸冰寒一樣的瞪著顧允倫,他嘴裡的追問彷彿帶著寒光的利劍。
顧允倫的臉都白了,掩面哽咽:「……正、正妻的……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