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意難平
回到杜府,杜老太太看見外孫女,想起去世的女兒,自己都未能見到最後一面,不由得抱著蘇夕月,悲傷的哭起來。
邊上,柳氏也跟著一邊擦淚,一邊苦勸老太太要保重身子。
杜天風、杜天宇兄弟倆,一樣的垂頭嘆氣。
小廳的地上,農莊里跟來的下人們,齊刷刷的跪著,頭碰著地,誰也不敢吭一聲。
「外祖母,您別再哭了,二舅母說的對,您要是哭壞了身子,可叫我們怎麼辦?叫月兒怎麼辦?母親已經去了,月兒不能再失去外祖母啊。」哭了一會,蘇夕月慢慢從杜老太太懷裡掙開,自己淚眼模糊,卻還是先替老太太擦著淚,一邊哽咽著勸慰。
杜老太太看著外孫女這憔悴不堪的臉,也是心疼,想著她們母女被趕到農莊之後,自己也未給過一分照顧,心裡越發愧疚,便抱著蘇夕月,對她的兩個舅舅還有柳氏吩咐。
「蓮兒不幸去了,只留下我這可憐的月兒,孤苦無依。以後,她就在我身邊,你們都要照看著,切莫讓蓮兒死了也不得安心。」
這話說的有點重,柳氏心虛,忙就道,「老太太說的是,即便您不說,我們也會照辦。蓮妹妹可憐,月兒更是可憐,我這當舅母的,以後會拿她當親生的女兒,蘿兒什麼樣,她就什麼樣,絕不會虧待她半分。」
這話說的也是沒信的,尤其蘇夕月,但她還是感激的朝柳氏道,「多謝二舅母。」
「自家人,還客氣。」柳氏忙過來,拉她起來,道,「你一路勞頓,也是累了吧?舅母叫人帶你先下去歇著。你還住在你母親原來的院子吧,那裡我每天都派人打掃,跟從前一樣,乾乾淨淨的。」
一語說的蘇夕月涕淚縱橫,柳氏也十分難過,「罷,不提那些了,叫人送你回房歇著去,等明兒,我再讓蘿兒過去陪你說話解悶。」
打發了蘇夕月,柳氏又叫人,將農莊里的人全部帶了下去。
杜老太太此刻,去了悲傷,臉上只剩陰沉冷銳,「將這些人,全都處置了。」
「娘?」柳氏凝眉,莊上的人可都是她暗地裡栽培的心腹,都是她柳氏的人,要如何處置?
杜老太太橫了她一眼,冷哼道,「我不管,或殺或賣,總之給我處置了。我蓮兒的命都沒了,豈能便宜了他們。」
「這?可是蓮妹妹是自己不小心落水,與他們……」柳氏還待爭辯,邊上,杜天宇冷眼瞪過來,「啰嗦什麼,娘說什麼,你照做便是。三妹在他們的地方出了事,他們誰也脫不了干係。」
到底是親妹妹,杜天宇的傷心也是真的。
罷,沒的為那些下人再弄的夫妻不和,何況,杜水蓮死了,柳氏也算出了口惡氣,也就不計較那麼多了。
離了老太太這邊,即刻吩咐人找來人牙子,將農莊里的人全部發賣。
自此後,蘇夕月就又在杜府安了家,柳氏的話也沒錯,的確是照著杜雲蘿的份例,也給了她一份。
只是,這樣的日子,越發讓蘇夕月心意難平。
這廂,杜府內暗潮湧動,那邊,徐府直接雞飛狗跳。
童歡歡發誓,她是真的很認真的配合了,可是……
徐夫人總是對她橫眉冷對,橫豎瞧不順眼。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重來一遍。」
「女孩子家笑不露齒,你那嘴巴都咧哪兒去了?重笑。」
「說多少遍了,吃飯時不能發出聲音,重吃。」
「走路要端莊優雅,這步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與人說話,要面含微笑,是微笑,不是傻笑……」
……
童歡歡不明白了,吃喝拉撒睡,是她自己的事,與人何干?她怎樣,又不妨礙別人喝水吃飯,再說了,將她訓練成個木頭人,別人瞧著就真高興了?
不過,誰叫未來婆母喜歡呢?權當她這當小輩的孝敬,哄老人家開心了。
每日天才麻麻亮,她就被徐夫人身邊的嬤嬤給叫起來,簡單梳洗,然後就去夫人那院。
當然,夫人是沒那麼早起床的,但是不妨礙對她的調教啊。
一早,要在夫人的院子里,繞著圈兒的練習走路,直到夫人起床,再伺候夫人吃早飯。
近來,徐夫人的一日三餐,是不讓童歡歡碰了,倒是全交給了跟她同來的老嬤嬤,反正,她的手藝也全都是老嬤嬤教的。
徐夫人吃飯極慢,極挑剔,童歡歡只能在一旁伺候著,干看著,肚子餓的咕咕叫,還得陪著笑臉。
原因是,徐夫人說了,她吃飯時,若看到別人一張苦瓜臉,會影響食慾。
為了不影響夫人食慾,那就得擠出最好看的笑來。
徐夫人涼涼的看著她,吃的滿意了,這才允她下去吃個早飯。
當然,也並非徐夫人好心,而是,之前好幾次的經驗教訓。
她本是不想給童歡歡吃早飯的機會,有意讓她受點罪,然而,這小蹄子乖滑的很,索性眼睛一翻,身子就往那地上一躺,裝暈,還說是餓的,體力不支。
為此,還借故休息多日,不受訓練,連徐炎還為此責怪了徐夫人。
徐夫人心裡那個惱火啊,所以,之後,有意要操勞她,也會給她吃飯。
吃飽了,看你還怎麼暈?
不過,這吃早飯的時間,也只有一刻鐘,多一會都不行。
吃完早飯便是練習女紅。
這也是童歡歡最怕的一項,瞧她那一雙本來就不夠細嫩的小手,現在更是千瘡百孔了。
關鍵受傷也就算了,綉出來的東西,總是被徐夫人嫌棄的恨不得扔進陰溝里。
其實,童歡歡自己已經很滿足了,起碼,她能握起那針線,一坐半個時辰,就說耐性這一層,已經比之前強多了,何況,她還能綉出一二花草鳥獸來,怎麼不行呢?
可是,徐夫人要求之高,讓童歡歡懷疑,她是不是想讓未來兒媳做綉娘呢?
反正怎麼也不能讓她滿意,童歡歡也就暗地裡破罐子破摔了。
每次,讓她綉,她就綉,坐在那裡,拿著針線有模有樣,綉不出像樣的東西,也怪不得她,她只能這樣了,儘力了。
後來,徐夫人每次嫌棄時,她就立在一旁,貝齒咬著唇,大眼睛蒙上一層水霧,無辜又歉疚的樣子,自責的說,「都是歡歡愚鈍,辜負了夫人栽培的心思。夫人要打要罰,都可以,就請別對歡歡放棄啊,歡歡一定會更加努力的。」
所謂的更加努力,就是每天綉一副野鴨子給徐夫人看。
到最後,徐夫人自己煩了,再也不願意看到童歡歡的刺繡了,也就免了這一項。
後來,徐夫人發現,這小丫頭太乖滑,不管自己怎樣整治,她都有法子偷懶耍滑,對付教導她的夫子嬤嬤,那是一套一套的。
正讓她犯愁時,花若蘭倒主動跟徐夫人提了,說是想跟童歡歡一起學習琴棋書畫,學規矩。
徐夫人瞧花若蘭這樣斯文懂事,哪裡需要別人教,但又一想,自從童歡歡在她身邊受調教之後,兒子徐炎三五不時的就會借口過來。
如此也好,有個花若蘭這樣的淑女在旁,也讓兒子好好看看童歡歡的毫無可取之處吧。
於是,便同意了花若蘭的請求。
童歡歡對此,直接有點蒙,讓那麼一個標緻斯文的淑女小姐,整日跟自己一起學習?這……豈不是故意讓她死的很難看?
這晚,她跟老嬤嬤訴苦,說是想家裡那老頭子了,能不能告個假什麼的。
老嬤嬤立刻告訴她,說是童老爺子知道,她在徐府受到徐夫人親自教導之後,樂的嘴都合不攏了,甚至,還親自書信徐夫人,感謝她對自己孫女的教導,還說將孫女就交給她了,任打任罰,一切全憑徐夫人。
還有,就連孫女秋冬的衣物,都著人送了來,真有讓孫女在此長住的打算。
童歡歡直接驚愕了,老頭子怎麼這麼無情,還真將她扔這不管了?
衣物什麼的,什麼時候送來的?她怎麼不知?
老嬤嬤只回說,她在夫人那邊的時候,有人送過來,她就直接收下了。
又轉告了老爺子的話,說是童歡歡自小母親不在,此番有徐夫人教導,她該知恩,要乖乖聽話。
說的童歡歡心裡酸溜溜的,也就打消了回家的主意,暗暗下定決心,不學個好來,不回家了,大不了一直賴在這裡。
這一日,天麻麻亮,童歡歡再不用人叫,自己就起來了,梳洗完畢,照例來到徐夫人這邊。
讓她大跌眼鏡的是,花若蘭已經早早的等在門口了,身邊還跟著她的親隨丫頭。
那丫頭雙手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是幾朵新鮮嬌艷的花,一看就是才摘下來的,上頭似乎還有露珠呢。
看著童歡歡過來,花若蘭稍稍行禮,微笑著說,「童姑娘早。」
「早。」童歡歡也掃了她一眼,心裡嗤笑,這世上還真有人沒事找罪受的。
罷,一個人學規矩多無聊,有個人陪著,也不壞。
一個,規矩嬤嬤來了,又是教兩人繞著院子走路。
走路誰不會呢?走那麼多天,唉。
可是,走了一會,童歡歡算是看出差距來了,還真有那種身姿標準,兩腳邁的步子不大不小,每一步都像拿尺子量過似的,最主要的,走路時,雙手輕輕放在腰側,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
這,花若蘭,簡直就是規矩嬤嬤口裡的規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