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學吃
聶霜每天早上睜開眼都能看到自家肥貓在壁咚自己。
一隻短腿撐在她躺著的枕頭上。
貓眼圓瞪，盯著她，一臉嚴肅。
「喵！」
皇上用軟乎乎的肉墊使勁踩霜妹的臉。
鏟屎官！
你知道你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嗎？
朕已經在朕的小魚乾本本上記上了你的名字，哼。
聶霜妹子的內心是崩潰的。
自家母上簡直和皇上狼狽為奸，沒錯，她家的黃色肥貓就叫……皇上。
女兒愛睡懶覺怎麼辦？
關門，放貓！
在這方面家庭主婦聶媽媽總有一種無與倫比的智慧。
三分鐘之後。
聶霜妹子穿著毛絨絨的連體兔子睡衣慢吞吞地從房間里挪出，大口袋裡露出皇上的大腦袋，左爪抓著小魚乾。
昨天特地藏在鏟屎官房間里當早點的，唔，腌過的味道更好。
霜妹子坐在餐桌前，雙手捧著紅艷艷的胡蘿蔔，咯嘣脆。
皇上半蹲在椅子旁，爪子捧著小魚乾咯嘣脆。
聶媽媽：……
她感覺自己的眼前彷彿出現了自己的乖女兒是一隻大兔子的錯覺。
蘿蔔*好！
這是女兒最近的企鵝簽名。
聶媽媽懷著深深的擔憂，給乖女兒端上一碟涼拌白蘿蔔片配白粥。
這是聶家的家常保留菜目，脆爽的白蘿蔔切成半透明的薄片，如冰片般雪白，這樣才好入味，生薑切絲，紅辣椒斬成小段，全都攏到碗里，加少許鹽和白糖，還有最最重要的白醋，隨吃隨做，放著腌上兩三個小時就可以動筷。
淡黃色的薑絲，紅彤彤的辣椒，白雪般的蘿蔔片。
這種小菜最是開胃，口味偏刺激，酸辣卻清爽，夾幾片咬在嘴裡，牙齒也享受著咀嚼的滿足感，一口一個咯嘣脆，餘味夾雜著輕微的澀感，微妙地豐富了口感。
白粥清淡，配這種酸辣小菜再合適不過。
熱乎乎的白粥還是滾燙的，只能就著白瓷碗的邊邊先吸幾口，濃稠雪白的白粥上邊已經凝結出一層薄薄的米漿皮，筷子一挑，整張米漿就軟乎乎地塌了。下邊還是紮實濃稠的白粥，一口落到嘴裡，清淡暖和，五臟六腑都暖了起來。
配上幾片涼絲絲的酸辣白蘿蔔。
可以再吃兩大碗白粥！
霜妹子嘻哩咕嚕就把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
皇上吃完自己雞肉味的小魚乾嘎蹦脆，三兩下爬上霜妹的衣服，鑽進衣服口袋，剩下圓滾滾的腦袋和兩隻前爪掛在外面，一臉高冷地盯著她——
鏟x官，起轎！
上早朝惹！
霜妹：……
每一個鏟x官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皇上這麼粘你，你今天就先帶著它吧。」聶媽媽邊說邊從廚房提出貼著doge臉貼紙的保溫盒，「這些你先帶過去，拿去學校分給你同學嘗嘗。」
女兒要念大學，未來還要和新室友共度四年。給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是必不可少的，初次見面大家分點好吃的，順手幫個小忙，小姑娘家的，很容易就能混熟湊到一塊。
聶霜乖巧地點頭接過，雖然她早就準備好給新同學的吃食，聶媽媽瞧過之後非要她再煮幾隻大閘蟹帶走，足足有十來個。
就算要順路去探望同樣在這所大學念書的鄰居家的曼曼姐，也不用帶這麼多吧……
「可能媽媽是怕人多不夠分，對吧，皇上。」聶霜坐上公交車，右手抱著皇上，輕輕撓著它軟乎乎的下巴。
「喵～」
皇上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傻白甜地吧唧吧唧嘴。
初秋早晨的空氣微涼，陽光照在身上卻是暖乎乎的，像是喝了一大口熱騰騰的桂花蜜茶的感覺，渾身舒坦。
的確是開學的好天氣。
尤其對於從全國各地趕來報名入學，還提著大包小包的大一新生來說，不是雨天實在是太好了。
聶家最近才剛剛搬來京城，原來是為了在京城的餐廳生意，也沒打算長住，現在卻剛好方便了女兒上大學。他們昨個兒就早早到學校放好行李，鋪好床鋪，今天聶霜帶著皇上和吃的輕身上陣就行。
昨天來得太早，還沒見到室友。
不過霜妹今天除了認識新室友之外，還得順便去看望同樣在這所大學念書，許久不見的曼曼姐。陸曼的媽媽和聶霜的媽媽是好朋友，以前兩家是鄰居，只是陸曼考上江京大學之後，兩人漸漸聚少離多。
「先打個電話給曼曼姐吧……」
聶霜抱著皇上，提著保溫杯，一手掏出手機。
手機那頭卻一直提示「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曼曼姐還在忙？」
聶霜揉著皇上的臉自言自語。
皇上一爪子拍掉鏟屎官不安分的手。
如果它會說話的話，大概是——
「放肆！」
「愚蠢的凡人，不許捏朕尊貴的臉喵！」
看來只能先去寢室看室友了。
聶霜放下手機，轉身往寢室樓的方向走去，剛邁出幾步，前面就快步衝過來幾撥人，嘴裡還說著什麼「有人要跳樓了就在前面」，「消防隊都來了」，「好像是跟男朋友分手了」……
「曼曼姐？」
聶霜驚訝的發現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這一群湊熱鬧的人中。
陸曼聽見有人叫自己，回頭一見是聶霜，眼睛一亮，「小霜？你來了！」
聶霜：「曼曼姐，我剛剛還打電話給你呢。媽媽讓我帶了點吃的給你。你們這是要上哪去？」
陸曼想起自己原來要幹嘛去，立刻拉住聶霜的胳膊，「我們同班有個女生跟男朋友分手了要跳樓，我們正趕過去看看情況，你先跟我走吧。」
「誒？」
「……好。」
聶霜抱著懵懂的皇上，就這樣被風風火火的陸曼拖著跑了。
那女生跳樓的位置就在不遠處的寢室樓，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圍了無數人，學校的老師還在驅散一些湊熱鬧的家長學生。
「小姑娘，有什麼過不了的難處咱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說，千萬別衝動。「
「我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也理解你的心情，但跳樓並不能解決問題。」
「小同學，我們也算是過來人了……」
但無論大家怎麼勸，小姑娘都無動於衷。
「你們不用說了，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
「你們別攔我了……」
陸曼在下面聽著，狠狠皺眉：「嘖，為個男人就要死要活的？算了，救人要緊……」
她忽地甩頭問：「小霜，帶大閘蟹沒？」
「誒？」
霜妹抱著皇上都是一臉懵逼的表情。
人家都要跳樓了你問大閘蟹幹啥？！
怪不得媽媽一定要讓自己煮那麼多。
原來是曼曼姐讓帶的……
霜妹的腦子運轉還在慢半拍的時候，陸曼已經一臉肉疼地提過保溫杯，猛地掀開杯蓋，就像是打開了一道神奇的封印——
被密封著的白茫茫的熱氣騰騰騰就竄上來了，清蒸大閘蟹純粹的鮮香一股腦兒從鼻子猛竄到腦子裡，卻不帶任何腥鹹的味道，只有鮮，清鮮。罐子里七七八八疊在一起的巨大金黃色的硬質蟹殼亮燦燦地猶如寶石一般，令人食指大動。
而巨大的蟹蓋下面藏著的是肥美鮮甜，比黃金還金燦燦的柔軟蟹黃。用手指輕輕掀開微燙的蟹蓋，分離的撕裂聲都無比美妙，藏在大閘蟹體內的極致美味終於露出廬山真面目，黃橙橙的飽滿蟹黃堆積如小山，塞地滿滿當當，連冒出的熱氣都幻化成迷幻的金色，鮮甜誘人，堪稱千金不換。而雪花花的蟹肉更是柔地不可思議，用筷子勾出一絲一絲，晶瑩剔透。
沾少許蟹醋，酸味刺激味蕾，讓舌頭充分舒展，繼而感受蟹肉的鮮美，可口，柔軟，這是自然最美好的饋贈，時間，陽光，水，日積月累，最後都匯聚在舌尖，美地人神魂顛倒。
以上是陸曼姐的自嗨……
抱歉她已經忍不住流口水了，擦擦，擦擦。
皇上還一臉見鬼的表情，伸出毛茸茸的肉墊摸了摸陸曼的嘴巴。
霜妹略尷尬地一本正經地說：「它這是在摸摸大你。」
陸曼：……
大閘蟹的香味已經勾地周圍的學生們都蠢蠢欲動，交頭接耳地問是什麼東西突然冒出來這麼香，簡直香死人了。
「金絲絲！」
陸曼提著大閘蟹抬頭大聲叫著跳樓那姑娘的名字。
眾人都嚇了一跳，這才從迷藥大閘蟹中回神，詫異地看著站在人群中間的陸曼，誰膽子這麼大竟然敢這個時候叫跳樓姑娘的名字，要是出了意外，誰都擔待不起。
連因為失戀難過地無法自拔的金絲絲聽到有人叫她也愣了一下。
她發現叫她的人還是自己的同班同學，但也不算特別熟的陸曼。
等等……
金姑娘好像聞到了一股不太合時宜的味道。
「這同學是哪個班的，這時候添什麼亂啊。」正忙著驅散學生的老師嘀咕著。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卻完全超脫他們的想象之外……
「可能是關係比較好的朋友吧，幫忙勸勸說不定有用呢。」另一個老師猶疑著說。
然後……
然後畫風就不對了。
「金絲絲！」
「你吃大閘蟹不？！」
「太湖大閘蟹，清蒸的，超級大，我帶了十個，十個！」
同學：……
老師：……
消.防員：……啊喂這位小姑娘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人家都要跳樓了你給人家說大閘蟹這麼不嚴肅的事情幹啥？！還有不要用這種像超市大甩賣一樣的口號啊，簡直就是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的翻版。
就在大家一臉囧囧有神，像看神經病看著陸曼的時候。
霜妹默默地捂住了臉。
皇上也學著鏟屎官的樣子用肉爪子捂住了……貓耳朵。
其實經霜妹手做出的菜，都有神奇的魔力。
比如……
這位剛剛還傷心欲絕梨花帶雨的金絲絲姑娘，一聽到大閘蟹三個字，眼睛騰地就亮了，不哭，也不鬧了，大閘蟹熱騰騰的香氣彎彎繞繞地飄了上來。她彷彿已經嘗到了雪白的蟹肉鮮甜的味道，看似粉酥的蟹黃入口綿密，味道在口腔里迅速地擴散開來，不放過每一個角落，嘴巴里像是已經含了一大口閘蟹的鮮美之氣，深入五臟六腑，來不及清醒，就已經醉了。
不知道為什麼，金絲絲覺得她今天聞到的大閘蟹這味兒比往日吃的，香出一百倍，勾地人魂都快丟了。
金絲絲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今年還沒吃大閘蟹呢！！！
她的蟹黃蟹膏蟹肉！
她的太湖大閘蟹！
世界上怎麼可以有大閘蟹這麼好吃的東西？
這樣想想人生好像也不是絕望黑暗到完全沒意思……
做人沒意思什麼的，雖然失戀很難過，想想還有這麼好吃的大閘蟹，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今年還沒吃大閘蟹的話……
還是先別跳了吧，嗯。
十個太湖清蒸大閘蟹。
對不起，這幾個字組合到一起金絲絲完全淡定不下來，不吃的話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
金絲絲急忙在樓上沖陸曼喊了聲：「我要吃！要吃的！你等等我，我馬上就下來！你別吃完了啊！」
說完金絲絲立刻笨拙焦急地想要從陽台外使勁跨回去，因為欄杆有點高，所以她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爬回到裡面，安全著落——
這是一個為了大閘蟹放棄跳樓努力爬欄杆的少女！
站在樓上樓下的老師同學消防員叔叔都看傻了。
姑娘，說好的情深不壽呢……
看起來你男朋友還不如一隻清蒸大閘蟹。
不過——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哈哈哈哈，為什麼還是感覺完全笑不出來啊摔！
這麼不科學的事情到底哪裡值得恭喜？
雖然謝天謝地妹子你終於不跳樓了。
「我想明天京城日報的頭條肯定是，失戀少女欲跳樓，同學帶著大閘蟹路過，少女果斷放棄跳樓去吃大閘蟹。唔，這個新聞標題我能笑上一個學期。」樓下的男同學的表情很囧。
「這個新聞有點萌……」
「悲劇變喜劇完全笑不出來，不過這個大閘蟹有毒，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香噴噴的大閘蟹，趕緊，扶我去食堂……我想明天我們學校又要出名了，連企鵝新聞頭條推送也會是我們的。」
「……」
大閘蟹狂魔的世界凡人是無法理解的。
金姑娘就是這樣一個大閘蟹狂魔。
對於金絲絲愛吃大閘蟹的事情陸曼原本就聽說過一些，再者，聶霜的好手藝加持，讓金絲絲沉迷於大閘蟹不可自拔什麼的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謂好吃地要哭。
就是對霜妹子做的菜的最佳形容。
哪怕是清蒸大閘蟹也一樣。
金姑娘已經歡歡喜喜地吃起了大閘蟹，喜極而泣，不，是因為太好吃而感動地哭了，完全不需要任何人安慰，只要有好吃的大閘蟹就足以撫慰小姑娘的心傷。
「人在想著美食的時候是無法生起任何憤怒的情緒的。」
霜妹一直記得書上寫的這句話。
她也相信食物有治癒人心的力量。
就是她做的菜好像比別人做的菜更容易影響人。
結果每次用起來都有點囧。
金絲絲一門心思放在如何把大閘蟹大卸八塊。
陸曼瞧著她的模樣，自個兒搭在聶霜的肩膀上，嫵媚的鳳眸微咪，紅唇輕輕勾起：「所以說啊，這世上比男人好的東西其實多的是，男人如衣服——」
聶霜眨了眨眼睛：「只有大閘蟹是永恆的。」
陸曼笑著拍拍她的肩膀：「還是小霜跟我最有默契。」
「……」
隨意篡改人家加菲貓的名言真的沒關係嗎？
人家說的明明是豬肉卷，不過入鄉隨俗，並沒有什麼違和感，霜妹歪頭想著。
「喵～」
皇上舉起了雙爪，表示只有小魚乾是永恆的。
「不過，關鍵時刻還是得靠小霜你做的菜啊。」身材高挑宛如衣架子的陸曼拂了拂剛挑染的酒紅色長捲髮，左手搭在聶霜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若有似無地微笑著，「我這些年風雨無阻死都要回家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吃小霜你做的菜！」
聶霜小姑娘的好手藝才是每年逢年過節她都要坐飛機回家的最大動力！
「但用來救人也……」
太奇葩了，後面的話聶霜沒有說出來。
「自信一點！」
「要我給你數一下你的光榮事迹嗎？」
「以前我們小區隔壁樓離家出走的沈學長，聽他爸媽打電話說你要下廚做滷雞爪，連夜放棄離家出走計劃趕緊去你家登門拜訪。」
「高中時候住我們樓上的網癮少年小劉，為了吃你家的宵夜鴨肉餛飩，每天晚上九點準時從網吧回來蹭宵夜，三年來風雨無阻，他爸媽還給你送了面錦旗你還記得不？」
「還有當年的失戀少女小佳，看門的李大爺……」
「李大爺那是什麼事？」
「哦，晚年迷失在人生道路上的李大爺在吃過你送的玫瑰蜜糕后，因為太好吃所以感動地哭了，從而樹立了人生的新方向，輾轉去新東方求學，還成功覓得人生事業和感情的第二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