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葉域聞言一怔，趕緊湊過腦袋來看冊子上的字，在看到千年煅骨乳時，瞳孔便是微微一縮。「煉體煅骨之物極少，更別提千年——」
李謹之點點頭，側頭看了一眼離他極近的腦袋，想到方才的猜測，不自然地往後退了退。
葉域感到對方的退避，低垂的眼瞼下，赤色瞳孔不禁微微發黯，心頭的失落與些許不甘夾雜在一起，匯成一道難言的情緒。
李謹之明顯感到身側之人的僵硬，只見對方保持著原來的動作垂著眼瞼，而那本冊子卻早在他退後的時候被帶偏了位置，所以對方的視線根本就沒落在冊子上。
那這種僵滯就帶給對方輕微地落寞感。
李謹之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心頭泛出的酸意，指骨緊捏著，聲音有些壓抑地問道，「葉域，你——有喜歡的人嗎？」聲音極輕，如果不加姓名，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葉域一愣，猛地抬頭，暗紅瞳孔中映著那個銀髮男子，只聽他喃喃地回了句，「有。」毫不遲疑地堅定口吻。
李謹之抿了抿乾澀的唇，不自然地翹了翹嘴角，「有多喜歡？」他知道，那層窗戶紙一旦捅破，那再想回到過去一無所知的時候，是不太可能了，擺在他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
接受。
或者拒絕。
葉域聽到李謹之的問題，卻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垂下眼瞼，似在思索如何表達情愫，再開口，語調輕緩繾綣，「只有他了。」並不是情愛之言，短短四字，卻將所有的眷戀和依戀都涵蓋其中。
李謹之聽到這四個字，眼角不禁有些泛酸，他又何嘗不是只有對方了呢？
來了這地方，進了這修界，無論身處險境還是入秘地殺蟲，從來都只有對方相伴，如果非要再加一人進來，他都不見得會樂意。
但這樣得感情，能被當作是愛情嗎？
他心底對葉域的兄弟感情，能跟愛情混為一談嗎？
他不知道。
葉域依舊低垂著眼瞼，緩緩說道，「我跟他一起成長，一起經受磨難，一起修鍊，一起闖蕩，當我把所有的期待，視線，依戀，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時，卻並不滿足。我想要的更多，想要得到天道的認同，想要名正言順地陪伴，擁有，這——」突然抬頭，赤瞳緊緊盯著李謹之的瞳孔，問道，「過分嗎？」
李謹之盯著對方紅的似要滴血的瞳孔，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低聲回道，「不過分。」話一出口，他才細細感悟完對方的話，心裡卻被漲的發酸。
初見葉域時，對方還是個眼神純善的少年，卻是這個少年，於冰水中救他於危難，於秘境中救他於鬼口之下，於落海后將唯一的生骨草給他，自己卻傷重到連人形都無法維持。
後來兩人境況漸好，對方卻始終未曾起過離開的念頭，一起對敵，一起逃生，一起廝殺於蟲窟。
李謹之越是回憶，臉上的惶然之色便是越重。似乎來了這裡后，他所有的記憶，所有的牽挂和羈絆都是關於葉域的。甚至連唯一沒有聯繫的那一年半里，支撐他日復一日苦修的信念也是關於葉域的。
不知不覺中，對方在他心裡已經這般重要了嗎？
低頭看向緊盯著他的葉域，李謹之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對方可是原著中真正冷血冷情的大反派，屠宰李家滿門，助戰魔修導致仙門大敗，最後在廣源沙漠地圖開啟初期秘密消失，最後出現在主角身邊，奪取原男主血脈的人啊——
可現在，對方卻說只有他了。
那如果沒有他呢？對方是不是會變回原著里那個冷血冷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反派？男主就一定要跟反派分道揚鑣嗎，哪怕是以這種原因，這種形式？
葉域聽到李謹之的回答后瞳孔亮了亮，在靜靜等了一會，眼神越來越委屈，最後整個赤紅瞳孔都泛著微微水光，「那你說他會答應嗎？」
李謹之閉了閉有些乾澀的眼睛，心頭微微有些鬆動，或許在他的心裡，葉域對他來說早就已經不一樣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不知道他跟葉域的關係發生轉變后，他還能否適應。
畢竟娶個男老婆，他還能不能正常勃起也是個非常嚴肅的問題，畢竟他現在對著軟妹子都有些困難——
想到兩人完全交付的信任，想到兩人共同擁有的財產，再想到他也並不希望葉域找道侶，而他有了葉域，似乎從來沒冒出過要找道侶的念頭。若是他心底對葉域並非毫無感覺，或許慢慢試著轉變身份，也不是那麼令人難以接受。
李謹之一抬頭便看見對方可憐兮兮的小眼神，心下有些發軟，抬手摸了摸對方腦袋，認命地嘆了口氣，道，「或許他需要點時間。」
葉域感受著腦袋上的寒意，眼睛微微發亮地蹭了蹭手心，滿臉饜足，「嗯。」我有的是時間。
李謹之見對方這種表情，略有些尷尬地收回手，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冊子，滿臉正經地問，「那我們便選擇萬霞宗吧？」
葉域蹭到身邊，將下巴擱在李謹之肩頭，「嗯，都聽你的。」
「……」李謹之拿著冊子的手為不可覺地抖了抖，強忍著想要把對方從身上撕下來的衝動，故作鎮定地站起身朝床鋪走去，「那今晚調整，明日出來。」身後的視線如芒刺在背，李謹之內心是崩潰的。
葉域跟李謹之相處這麼久，如果連他最拿什麼沒辦法都不知道的話，便當真是白活了。
如今見對方落荒而逃的背影，同手同腳的走路姿勢，葉域緩緩坐直了身體，委屈的神情尚未收斂，雋美如玉的臉上已經露出一種志在必得的笑意。
既然確定了對方並非對他無感，既然對方並不捨得棄他而去，既然他在對方心中的地位並不比他低，那他便再無所顧忌。
次日早上，匯岩城方向飛遁而出一道紅白相間的遁光，速度奇快無比，徑直越過一些遁速稍慢的遁光，沖著西北方行去。
遁光中，李謹之的表情嚴肅，似乎正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飛行中，但他的瞳孔卻微微發散，顯然正在走神——
身側的葉域則將一塊玉簡貼在額頭，似乎正在認真的找路。
兩人貼的極近，寬大袍袖自然垂落，掩蓋住兩人拉在一起的手……
「兩人合力操縱遁光，速度果然奇快。」葉域瞥了一眼身側之人，贊道。
「……」李謹之滿臉認真地點了點頭，卻並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