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我在看著你(八)
耀眼的光芒一閃而過,寧依駭人的一爪最終沒能傷到夏情,在幾乎貼著夏情眼睛的距離時突然被一陣光華擋下,甚至被那一瞬的光華反傷,手上登時列出數道猙獰的裂口,暗紅的血嘩嘩的流了一地。
夏情眼底閃過一絲冷光,這是之前聽到不正常的聲音時為防萬一設下的,卻沒想到真的用到了。
她現在顧不上理會那個嚎叫著的寧依,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幾近昏厥的鄭靜身上,注意到她肩上傷口處的靈質竟然有所減少。
下一刻,寧依即使是已經死了、甚至也已經發了狂,仍然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用剩下的那隻眼睛看向周圍唯二的兩個活物,躺在地上縮成一團的那個差不多快要失去意識,而另一個卻正看著自己,那雙眼睛里分明是比鬼還凶戾的眼神。
「看來只有這樣做了。」夏情低聲說了一遍,語氣就像是在淡定的陳述。
接著,她手腕一轉,將手從鄭靜的手中掙脫出來,鄭靜現在已經沒什麼力氣再攥著了,因為傷口的疼痛稍稍減輕,她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而夏情,不管自己還殘留著疼痛感的紅到發青的手,拾起鄭靜掉落在地上的那張名單,往那上面掃了一眼,然後重新盯住了寧依。
強烈的危險感讓寧依想要轉身逃跑,但是從身後竄出一條紅繩緊緊地將她整個束縛住,無法動彈。
夏情的身影到了寧依的身邊,重新進入她的視線,然後寧依睜大了眼睛,驚愕地看著束縛住自己的紅繩像是被牽住一般,直直延伸向那邊教學樓的牆邊,輕而易舉地刺入牆中,從大約半米外的地方重新傳出——被紅繩帶出來的,是寧依的另一半身子,被紅繩繞了一圈緊緊地捆著。
接著,紅繩又傳入地底,將那裡的一小片寧依也捆了出來。
「這樣,就完整了。」夏情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
寧依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紅繩帶著自己剩下的部分過來,然後整個拼接好,可是完整了的身體卻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力量,她被夏情牢牢地控制著。
「雖然你有一點無辜,但誰讓她是我的女朋友呢。」夏情看著寧依,微笑而柔和地說了這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
緊接著,鄭靜將那張名單捲起來,猛地刺入寧依的心臟位置。
明明是再柔軟不過的紙,卻像錐子一般刺入寧依的心臟,最尖端甚至穿透了她的後背。
夏情目光落在那張名單捲成的紙錐上,口中以更快的速度念著咒,寧依覺得心臟部分越來越燙,當燙得她無法忍受的時候,她眼睜睜看著黑色的火焰燒了起來,火源正是她自己的心臟——或者應該說是心臟上那根紙錐。
在無聲的痛呼慘叫之下,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夏情面前只剩下一小團黑灰。
夏情冷冷地看著地上那一小團黑色的灰燼,沉默了片刻,轉身一手按住鄭靜仍然在淌血的肩膀,蘸著她的血液在灰燼的四周畫了幾道圈住,接著又畫下幾個看不懂的符文。
當夏情的畫完最後一筆,抬起手,那些血色符文迅速覆蓋了那一小團黑灰,一陣莫名的風吹過,沾染了血色的黑灰被徹底吹散消失不見。
夏情重新站起身,身子虛浮一晃,差點沒站穩。
她的唇色像失了血一般蒼白的可怕,但她還是很快回到鄭靜身邊,看了看已經沒有不祥靈質氣息的傷口,再看看昏迷不醒的鄭靜本人,掏出手機撥出了電話。
「夏諾,我在XX大學,快派車來接我。」夏情說得很直接,聽到那頭夏諾驚訝的探尋,她不耐地晃了晃腦袋,「鄭靜現在昏迷,需要及時送醫。我現在沒心情回答你的問題。」
乾脆直接的話讓夏諾明白現在的狀況,掛斷電話迅速安排與夏家有關聯的醫院以及人手,當然還有他親自過去接人的車輛。
掛斷電話,夏情乾脆坐在鄭靜的身邊,拉住她的一隻手,默默看著。
鄭靜的出現是她從來沒有預計到過的。
她並不討厭這樣的出乎意料,但現在,她卻有些遲疑和顧慮了。
為什麼傷口會突然出現這樣的異常?夏情很清楚這並不是寧依那邊造成的變故,就連寧依突然掙脫她最初的束縛,也不是寧依自己做到的。
那個詭異的、只出現了一次的笑聲,讓夏情怎樣都無法忽視。
那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要要出現?
「小情,鄭靜情況怎麼樣了?」剎車聲在一旁響起,夏諾來得很快,一邊打開車門朝她們跑過來,一邊擔心地問。
當然,夏諾擔心的不是鄭靜,而是現在怎麼看都狀態糟糕的夏情。
「要進一步檢查。」夏情很快站了起來,幫著夏諾將鄭靜弄上後車座,自己也跟了上去,托著鄭靜那邊受傷的肩膀讓她側躺著枕在自己腿上。
夏諾的動作也不含糊,他雖然並沒有見鬼的天賦,但是因為夏凜和夏情兩個,主動接過了夏家某些與這些方面聯繫緊密的一部分生意,其中一項就是醫院——能對這類特殊傷勢進行檢查和治療的特殊醫院。
很快,鄭靜就被送入專門的病房進行緊急檢查和處理。
夏諾轉頭看看似乎不打算離開的小堂妹,忍不住問:「小情,你也去做一下檢查吧,看上去可不太好。」
毫無疑問,夏情搖頭拒絕了夏諾的提議。
夏諾只能無奈地翻了白眼,聳肩妥協:「好吧好吧,你要在這裡守著裡面那——鄭靜,那麼我現在去找個人過來替你檢查,不許再拒絕!」夏諾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將提議說了出來,話沒說完,人已經轉身走出了半條走道。
夏情抿著唇看了看夏諾的背影,終於沒有再說什麼。
待拐了彎脫離夏情的視線,夏諾很快拿出手機給自家老姐打了個電話,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雖然,他其實也沒知道多少實情。
「姐,小情看上去不太對勁,好像還藏了什麼東西沒說,我畢竟不太好問,你還是過來看看吧。」夏諾是知道夏凜第二天一早要飛到別的地方去有事的,但現在這情況,除了夏凜,夏諾也想不出該找誰來救場。
電話那頭的夏凜也沒有任何猶豫,很快就應下表示儘快趕過來。約到了夏凜,夏諾才真的是鬆口氣,轉頭去找給夏情檢查的專業醫生。
當夏凜趕到時,夏情已經喝下醫生給的一瓶不知道材料的藥水,坐在已經處理好傷口的鄭靜床邊。
夏情正看著鄭靜明顯地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上透著一絲困惑和猶豫,這在夏情身上是很少看到的。
夏凜立刻明白了夏諾的意思,等待了片刻,伸手敲敲門板。
夏情轉過頭,見來人是夏凜,愣了一愣才轉頭說:「是夏諾找你過來的?」
「小諾擔心你。」夏凜微笑著走進病房,在夏情身邊坐下,「這是出了什麼事?」
夏情看著鄭靜,沉默了片刻,這才開口講了大致的經過:「有幾個學生告訴迷失魂已經被殺的事實,鄭靜得知這件事趕過去驅散學生,卻被化作惡靈的迷失魂的追殺。」
迷失魂,指的就是那些已經死了,卻因為各種原因失去了自己死亡那一刻的記憶,以為自己還活著,繼續以活著時候的狀態繼續停留在人間的靈魂。迷失魂一般是兩種結果,一種是在日復一日的重複生活中逐漸轉化成地縛靈,另一種是意外知道了自己死亡,或者重新走著一般死魂的路線進入輪迴,或者因為被非自然死亡的事實刺激變成惡靈。
「那她的運氣可真的不怎麼樣。」夏凜想了想,笑著調侃了一句,引得夏情也勾勾嘴角,情緒放鬆了一點。
「說的沒錯。」夏情點頭,「那傷口就是這樣被抓的,本來只是個迷失魂化的惡靈,連普通惡靈都比不上,我將她禁錮在地面讓鄭靜去找那些學生的名單回來。既然是他們不知天高地厚地布下因,沒道理讓鄭靜承擔那個果。」
鄭靜讓小芙逃脫死局,雖然是善舉,但因為改動了一個人的命數,這其中被打亂的因果必須有人扛。夏情可不是什麼擁有奉獻精神的人,當然不樂意讓鄭靜來扛。
「可是,鄭靜回來的時候,那傷口突然有不祥的靈質干擾,劇痛難當,而那個惡靈也詭異地掙脫我的禁錮對我下殺手。」說到這裡,夏情的聲音又重新冷了下來。
夏凜聽得皺了眉:「這不合理。」
無論是傷口突然惡化,還是惡靈掙脫夏情的禁錮,這都不合理。
除非,有外力讓那惡靈的能力增強甚至發生質的變化。
夏情點了點頭:「凜姐姐,當年我那個雙胞胎兄弟,是被打散了,還是只被暫時打退?」
「你的意思是?!」夏凜猛地抬頭,緊緊盯著夏情,眼中滿是震驚。
「我聽到了嬰兒的笑聲。」夏情的聲調非常冷靜,只是緊緊攥著發顫的雙手暴露她此刻的心情。
那個和她同胞,被她搶光養分胎死腹中——然後背上「惡」之名的嬰兒。
當初,夏情的媽媽明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卻扛住所有夏家長老的質疑堅信她的女兒夏情是預言中雙胞胎里的「善」,並且為了夏情的健康成長扛住無緣兒子的復仇和侵擾,直到死亡。
而現在,夏情懷疑他又出現了。
「居然是現在嗎。」縱使是夏凜,也不禁失神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