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我護著你
王氏歪了歪嘴角,強顏歡笑道「族長,不若等她們回來問問她們的意思,懷淵走了,留下她們孤兒寡母,分家旁人會以為我們如何欺負她們了……」
族長耐人尋味地倪了她一眼,王氏心裡打什麼主意顯而易見,二房有了前途就想系在身邊,可惜,晚了。他不像她婦人之見,擺擺手,催促沈懷安趕緊出發,「分家一事勢在必得,今日來只是知會你一聲……」
話落,不再看王氏扭曲的嘴臉,轉身催促沈懷安立即出發,族長則去了京兆尹衙門,家中長輩健在,分家終究對名聲不好,和衙門通聲氣對二房助益好。
王氏抬手試圖挽留,伸出的手還未碰到族長衣袖,被沈懷安意味不明的眼神嚇得縮了回去,回過神,一行人已在幾步開外了,看著空落落的手,王氏第一次意識到,沈府,之後面臨的情形會更糟糕。
得知沈懷安來了的時候,沈月淺正和文博武在菜地查看種的白菜,山裡的天冷,菜苗長得慢,壞的要重新補上,她和玲瓏到的時候,文博武已經在了,遠山如黛的眉下眼神澄明,一身竹紋墨色衣衫襯得身形筆直,風姿如儀,雙手環胸地靠在旁邊白楊樹邊,好似突入林間的嫡仙。
沈月淺猶豫要不要上前的時候,他已走了過來,好似看穿她的心思,主動開口解釋,「祖母準備回了,我來看看他們種的花如何了,你來看菜地?」
他不急不躁,沉穩如山,沈月淺倒不好退回去,僵著身子迎上前,悠悠施了一禮,點頭道,「來瞧瞧菜怎麼樣了,文太夫人何時回京?」
他來便是接文太夫人回京,連著幾日也沒聽文家人說回京一事,她以為還會過些日子。
「明日吧,天愈發冷了,再拖下去路上祖母身子吃不消。」文博武不動聲色地揮退玲瓏,見後者識趣地走了,他才低頭打量沈月淺。
山裡的日子枯燥,然而見著她神態悠然,過得不錯。十歲的女孩正是發育的時候,身形比來的時候高了,一身素色綢緞褙子穿在身上稍顯短了,精緻的臉上長了肉,面容光潔,水潤細滑,柔皙蔥白的手提著裙擺,半垂著眸子,細長的睫毛剛遮住他與她對視的目光。
他目光如炬,沈月淺不敢抬頭,拽緊了裙擺,故作輕鬆道,「我們去看看菜怎麼樣了?」
雖是詢問,她心裡已有了答案,果真,頭頂立即傳來他低沉的嗓音,「走吧。」
故而,玲瓏稟說沈懷安來了時,沈月淺下意識地看向彎腰檢查菜根的文博武,後者抬眸,挑了挑好看的眉,「三小姐有事便去忙,我來就好。」
沈月淺微張著嘴,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見他擺了擺手,「快去吧,明日我就走了,便不特意與二夫人告辭,還望三小姐代為轉達。」
「大少爺……」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沉吟片刻,終究沉默地走了。
玲瓏忙遞上巾子給她擦手,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看,文博武直著身子,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們,這幾日,文家大少爺與自家主子地走動她看在眼裡,斜眼瞄著沈月淺,她容貌好,性子也招人喜歡,可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姐而文家大少爺已有十五歲了,兩人差得也確實遠了……搖搖頭,揮去腦子裡的想法,指不定文家大少爺是將自家小姐當成妹妹呢……
路上遇著文博文,沈月淺客氣地屈膝施禮算作招呼了,後者像是看一個物品上上下下盯著她不放,玲瓏蹙了蹙眉,上前小步擋在沈月淺身前避開文博文目光,後者微微一笑,大步往菜地去了。
「大哥,祖母問我們何時啟程?」文博文面容俊秀,溫文爾雅,語聲清朗地問道。
文博武走出菜地,招手讓文忠抬水來,漫不經心道,「明日啟程,怎地,祖母急了?」
「祖母擔憂府里出了事,我來時遇著沈家大小姐了,你不會告訴我你一改性子在秋獵上拔得頭籌就是為那個莫不相識的沈家謀爵位?」文博文盯著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眉眼,這次回京后大哥性子變了許多,說他冷漠對一些事熱衷得很,說他好相處,在府里仍跟誰欠了他錢似的冷著臉。
文博武望著緊緊擰著眉頭的文博文,記憶是他離京前,文博文怒氣沖沖的拉著他的手,質問他,大哥,為了那個女人你是不是連家都不要了,不娶妻就算了,為什麼要去戰場,你非得為她死了才能甘心嗎?
文博文從來皆溫和著臉,從小兩人無話不談,加之寧氏生文博文虧了身子,兩兄弟更是要好,那一次,他卻歇斯底里地指責他,那一刻,他才知道,他任性恣意的這些年裡,給了他多大的壓力。
二弟,是我欠她的,若不是我為人自負,自以為能護著她而沒留著人探聽她的消息,她何須被逼得嫁給聲色犬馬之徒,她一輩子皆為了所謂的親人,我不能讓她眼看著沈未遠死。
那兩年是他心裡抹不去的陰影,她設計與宋子御私通壞了名聲嫁進文昌侯府更是他心裡的痛,若非無路可走,她怎會那麼做。
他不知道為什麼又回到他十五歲這年,他必不會看著她陷入破釜沉舟之地,被逼無奈地嫁給旁人。
思緒被打斷,目光落到冒著熱氣的桶里,文博武蹲身,細細洗著手上的泥,鄭重道,「二弟,她不是別人,是你嫂子,記住了。」
文博武身子一僵,臉色煞白地看著空無一人的笑道,扯了扯嘴角,「大哥,她才多大?」
看身量也就十歲,自家大哥可是到了說親的年紀了,低頭,對上文博武莊重肅穆的神情,他一怔,「大哥,家裡……」
「家裡的事你不用管,我只是希望你與我一樣能認同她。」上輩子,文博文恨透了沈月淺,他不想這輩子也是。
文博文沉默良久才張嘴答了聲是,大哥喜歡的他自是要支持,估摸著剛才他看沈月淺的目光是不是越矩了,下次該友好尊重些才是。
文博武洗好手,接過文忠遞過來的巾子,擦了擦,輕描淡寫道,「待會收拾收拾,繼續回沈府,有事問魯媽媽。」
魯媽媽包媽媽皆是他的人,重活一世,文博武經不起沈月淺受丁點的傷,哪怕是她在意的人都不行。
文忠恭敬地提著桶,稱是退下。
沈月淺沒想會這麼快見著沈懷安,她已謀划好了,在寺里住兩年,王氏以為她們鬆懈了必會想方設法動周氏的嫁妝,屆時,她們回京提出分家,族裡人必會支持他,畢竟,沈懷安是未來的族長,王氏在他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可是赤luo裸給他難堪,沈懷安不會讓王氏損了他威嚴,當初,她給三叔公去信便有這層考量,沒想沈懷安會自己提出來,如此,對她的計劃更有利。
誰知,才多久的時間,族裡竟主動提出沈府分家,她想了想,難不成王氏等不及動周氏的嫁妝被沈懷安抓了現行?
沈懷安仔細地看著這個侄女,神情緩和道,「皇上賜了小七爵位,聖旨已經下來了,我來接你們回去,至於分家一事,怕準備得差不多了。」
來寺里這些日子,周氏性子愈發沉默了,聞言,揮手命明月收拾行李,明早回京,臉上倒是看不出大悲或大喜。
沈月淺不一樣,經歷兩世,能有爵位多重要她再明白不過,京里人最會捧高踩低,沒有身份,只得任由人欺辱,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嫁給宋子御了。
「堂伯,這是真的嗎?」沈月淺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沈懷安好笑地點了點頭,「三叔公說小七福氣好,一輩子有貴人護著,今時看來可不就是?你和你娘好好準備準備,我們明日就回了。」
沈月淺喜不自勝地點了點頭,還想問問他所說分家一事準備得差不多是什麼意思,轉念一想,只要能分家就好,其他的回沈府就知道了。
到了沈府門口她才知道沈懷安話里的意思,沈家有名望的長老都來了,此時皆在門口站著,熟悉的面孔中,有的沈月淺一次也沒見過。
周氏抱著小七下馬車后也被眼前的情形驚著了,王氏悻悻然地站在一側,薛氏與羅氏扶著她,神色蒼白,好似隨時都能倒下去似的。
沈月淺就著玲瓏的手,盈盈下了馬車,站在周氏身側,往旁邊馬背瞅了眼,她們與文家人一同回來的。
聽說沈府分家,文博文來了興緻要來觀看,文太夫人訓斥了兩句,文博文厚著臉皮叫文太夫人也來看看,說見面即是緣,不能讓她們受了委屈,說了通好話哄得太夫人高興,加之沈懷安邀請,太夫人才應承下來,文博武在旁邊雖不吭聲卻也是想來的,她記憶里,兩人都不是喜歡看熱鬧的人,前者不感興趣,後者不屑一顧。
文博武注意到她的目光,眯了眯眼,翻身下馬,閑庭信步地走到一座雍容華貴的馬車前,素手掀起帘子,台階上的眾人立即眉色正經望了過來。
沈懷安來過信,族長是清楚文家人也會來的,將軍府身份尊貴,又有爵位在身,憑著文太夫人與宮裡太后的關係,所有人都嚴正以待。
王氏臉上更是難看,身子止不住地發抖,沒想著不過打發她們去寺里竟能讓她們入文太夫人的眼,氣憤,懊惱,兩者皆有。
「大家別拘束著,我順便來坐坐,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文太夫人見眾人神色各異,走上台階,先出聲表明態度。
眾人給她見了禮,這時候,門口走來穿著身宮裝的太監,規矩地躬身給文太夫人行了全禮,又給她左右兩側的二人行了禮才直起身子看向周氏,「二夫人回來了,洒家也該宣讀聖旨了……」
沈月淺扶著周氏走上台階,全部人跪下后,太監才宣讀聖旨,無異是皇上感念沈懷淵為公喪命來不及看唯一兒子落地,遂將晨屏侯府的侯爵賜予他的兒子沈未洛。
念完聖旨,太監滿臉堆著笑地朝沈月淺道,「三小姐蕙質蘭心,皇上問起沈侯爺子嗣,皇后還誇讚您來著……」
語聲一落,旁邊的王氏身子直哆嗦,口吐白沫地往後倒去,薛氏羅氏嚇得不輕,扶起她,忙吩咐人叫大夫。
太監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對沈府之事他也算有所耳聞,沈太夫人是鐵了心要壞沈小侯爺名聲哪,她這時候昏倒不是坐實了沈小侯爺與她八字相剋嗎,注意到旁邊陰冷黑沉的視線,他輕了輕嗓子,聲音尖細道,「皇上命欽天監測過沈小侯爺八字,欽天監說小侯爺乃福星轉世,能造福身邊之人……」
他的話說到這就差不多了,欽天監專管星象八字一塊,不入流的道士哪能與欽天監相提並論,他一番話便將二房名聲拉了起來,順便打了王氏的臉。
周氏泛白的臉微微有了暖意,給明月遞眼色讓她賞公公銀錢,自己則抱著孩子往院子去,未看旁邊一眼。
族長氣得嘴角都歪了,當著這麼多人王氏給二房難堪,擺明了還想拿捏二房,也不看看眼下的情形,二房哪還能拿捏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