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V章

60.V章

蔡智太太一杯又一杯,巧舌如簧的向元婉敬酒,季沅也不開腔,有種不予理會的漠然。倒是幾杯酒上頭的蔡智,失了些分寸,忍不住攔下老婆,低斥道:「婉婉不會喝,別灌她了!」

酒桌上安靜了下。季沅轉過目光,看向蔡智。

蔡智表情坦然,好像並無不妥,對季沅笑著道:「我跟婉婉是老朋友了。很難得今天能再次遇到,都是托季總的福。」

「哦?」季沅饒有興緻的應了聲,轉頭看向元婉,攬上她的腰,「寶貝,你跟蔡總是什麼時候的朋友,都沒聽你跟我提過。」

元婉不想多談,隨口道:「很久了,上學時期的事。」

蔡智的父母馬上笑稱這都是緣分。季沅就那麼淡淡笑著,叫人看不透息怒。

飯局中途,元婉去洗手間。

從洗手間出來,蔡智就站在門口。

「婉婉……」他盯著她看,眼眶微紅。

元婉牽起客套的笑,「蔡總。」

似是不滿意她的疏離,他又邁進一步,「婉婉,這幾年還好嗎?」

就在他要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時,元婉立馬後退兩步,臉上笑容消失了,表情寡淡道:「我挺好的,謝謝蔡總關心。」

「呵……」他苦笑了下,「是挺好,就要成為季太太了。」

為什麼他求而不得的東西,其他人可以輕而易舉得到?從前的蘇源,如今的季沅……他們都比他幸運。

當年那一場暗戀追逐,耗盡他所有的感情和心血。即便他條件優越,費盡心思,最終還是沒有得到她。反而將她推倒一個極其不堪的男人懷裡。她是他未完成的夢,是他心裡的一抹殘影。

前陣子關於她的新聞甚囂塵上,他也看了那些報道。當年他因為私心,對流言處理不當,導致她蒙冤過了這麼些年,他心裡既心疼又愧疚。

那次直播訪談,他看著她在鏡頭前柔弱又堅強,經過五年依然美麗如初的臉龐,甚至產生了一股瘋狂的念頭,只要她願意,他願意為她拋妻棄子。

正巧家裡產業有變故,需要他回來助力。他來到這座城市,關注起她的情況。

沒想到,還未等他找機會跟她正式見面,兩人以這樣的方式相見。她成了金融大鱷季沅的女人。季沅是他們這次打翻身仗的重要金主。

蔡智笑得有些苦澀。出眾的女人,從來不乏男人青睞。

蔡智眼裡是難以掩飾的惆悵感傷,元婉別開臉不看他,淡淡道:「我們回包間吧,不要讓人久等。」

她邁步就走,蔡智上前兩步抓住她的手臂,「抽個時間單獨聚聚?」

「再說吧。」元婉言語敷衍。

她正要拉下他的手,蔡智道:「你還記得蘇源嗎?」

元婉身體一僵。

「有些關於他的事,我想跟你聊聊。」蔡智觀察著她的神色。

「……什麼事?」

「他臨終前見過我一面……」在元婉全身神經都崩起來時,蔡智恰到好處頓了下,說,「我們約個時間單獨見面,我們好好聊聊蘇源的事,怎麼樣?」

元婉沉默了三秒,點下頭,「好。」

蔡智要了元婉的電話號,滿意的鬆開手。

從前她對蘇源的愛,讓他憎惡。如今她依然惦記著蘇源,他卻覺得心裡平衡了點。至少,季沅也得不到她的心。

兩人相繼回到飯桌上,一切如常。

飯後,季沅跟蔡氏一家道別,帶元婉離去。元婉在酒桌上喝了些酒,面色發紅。季沅將元婉攔腰抱起,一路抱上了車。

車內,季沅摟住元婉的小腰,低下頭,腦袋壓在她肩上,低聲絮語,「老婆,你跟蔡智以前是怎麼認識的?」

元婉心裡還在想著蔡智跟她說的話,蘇源臨終前見過他一面,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聊了什麼……她不停想著關於蘇源的事,對身邊的一切心不在焉。季沅抱著她接連叫了幾聲老婆,她都沒反應。

季沅眉頭微蹙,眼裡閃過一抹暗色。

他抬起頭,將元婉將椅背上壓,俯下身,堵住她的唇。

元婉腦子裡還想著她的初戀,男人強勢灼熱的吻突然間就把她拉回了現實。

她瞪大眼,看著眼前的季沅……親她的是他,一個莫名其妙闖入她生命的男人……

不經意間,元婉對自己和季沅都產生了極度的排斥。

她伸出手,用力推阻著季沅。可她的力氣哪裡是季沅的對手,他一隻手鉗制住她的雙手,反剪到她身後,另一隻手熟練的放肆……

元婉氣的亂蹬,他的嘴巴轉移到別處時,她啞著嗓子控訴:「你把我當什麼了?隨時隨地想做就做的xing奴隸嗎?」

季沅動作頓了下,抬起頭看她。她眼裡蒙著一層屈辱的水光。

他深吸一口氣,為她攏好衣服。

前面的司機始終心無旁騖穩穩噹噹的開著車。

季沅看向窗外,暗自攥緊了手掌。無論她跟蔡智過去有什麼牽扯,這一次,都將徹底灰飛煙滅。

元婉移到車子另一側,距離季沅最遠的地方,環住自己,貼著車窗。

車內氣氛冷凝。兩人思緒各自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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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元婉在季沅出去辦事時,赴了蔡智的約。

西餐廳內,環境優雅,光線幽暗。蔡智看著坐在對面的女人。這世上美女很多,他也見過不少,但只有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最特別。他以為他已經淡忘了,突然再見她,那種悸動再次浮上。

「蘇源見你幹什麼?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元婉坐下沒多久就切入自己關注的主題。

桌上的香檳美酒精緻料理,她提不起絲毫興趣,甚至沒有胃口去吃。

蔡智沉吟片刻道:「他當時特地來找我,告訴我你是無辜的,他說願意為你作證……」

元婉咬住唇。

「可我還沒展開進一步行動,他就遭遇意外離世。由於他的死,輿論洶湧膨脹,導致失態失控……」蔡智聲音變低,「婉婉,這些年我一直都想跟你說對不起。當年我初出茅廬,進入傳媒行業,自以為是,控制力不夠,讓你蒙受這場不白之冤五年多……」

元挖拿起桌面上的紅酒,喝了一口,像是要壓抑著什麼。

片刻后,她說:「為什麼當年你沒有告訴我?」

如果他告訴她,她也不會誤會圓圓這麼多年……

蔡智說:「原本是想把事情處理好,還你清白。後來,蘇源出了意外……我怕你知道真相,會更加自責,難以承受。當時你的精神狀況不太好。」

元婉盯著蔡智,臉色發青,嘴唇都在發顫,「他為我做那麼多,你憑什麼剝奪我的知情權?」

蔡智低下頭,「抱歉,當時怕你走不出來……現在看你過的很好,我也放心了。蘇源他,真的很愛你。對於他的死,我很遺憾,也很難受。」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元婉豁然起身,哽咽著道。她的雙手緊緊攥起,剋制著胸腔里那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強烈情緒。

「婉婉……」蔡智仰頭看她。

元婉拿起手邊的包包,快速道:「我沒胃口,吃不下去了。再見。」她大步離開餐廳。這次見面,不過是在她的歉疚上又狠狠捅了一刀。

蔡智看著她的背影,沒有追出去。他知道她現在情緒很激動,得給她喘息的空間。

他為什麼要說這些?曾經他忌憚蘇源的深情,現在他希望蘇源的深情成為背負在她身上的枷鎖,讓她拒絕另一個男人。

元婉衝出餐廳,遊盪在大街上。

這陣子為了配合季沅籌備婚禮,她留在了C市,住在季家大宅里,跟季沅的親友接觸。她每天圍繞著那些婚禮瑣事打轉,晚上還要照顧兒子,兒子睡了又得「伺候」一個男人,精力和時間被佔得滿滿的。

此時,蘇源這個名字就像是一把刀,劈開她的心,劈碎這種忙碌瑣碎的日子。

她茫然了,她在質問自己,她為什麼要嫁給季沅?她這樣是背棄了蘇源嗎?

當天晚上,季沅想要元婉時,她奮力推阻。季沅已經吃肉上癮,哪裡肯放開,他打算霸王硬上弓,她死命撕撓著他,手指甲在他身上摳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哭的撕心裂肺。這激烈的情緒,逼得季沅放開她,不敢再輕舉妄動。

元婉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畏懼又警惕的盯著他,淚水漣漣的臉上還有憎惡之色。

季沅不想在婚禮前多生事端,強壓下慾望,撫慰的揉了揉她的髮絲說:「累了就好好休息。我不勉強你。」

元婉別開腦袋,避開他的手掌。她縮成一團,躲進被子里,不理他。

季沅坐在床邊看她,越看越鬱悶。

他起身,換好衣服,離開房間。

季家的別墅很大,幾棟連通在一起。季沅有專屬的一棟,平日里除了打掃的傭人,沒有誰敢不請自來。季沅爸爸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幾個大家庭小家庭,都住在本家裡。因為季沅爺爺是很傳統的思想,喜歡家大業大,子子孫孫傳承都在一起。用他的話來說,分家,就把家分散了。

這方面季沅是一個特例,只有他可以選擇住在外面。因為他太強勢,誰也管不住他。其他小輩會因為財產繼承問題,不得不聽從家裡安排。只有他不屑一顧,根本不受約束。

他父親是長子,他是長孫。他也是孫子輩中最卓越最出色的人。

即使他特立獨行,性格冷硬,母親只是個情婦,季爺仍然最喜歡他。家裡的分量級產業逐步交由他打理。他不負所望,在自己的領域蒸蒸日上的同時,把家族產業經營的有聲有色。季爺常說,季沅就是年輕時候的他。只有季沅有能力把季家發揚光大,再創輝煌。

家裡其他小輩對季沅有欣賞有嫉妒,也有心悅誠服,他一手創立的匯元資本,成功有目共睹。關於他生母,沒人提及,大家都很識趣。

季沅每天都有邀約,他大多數時候都是推掉,陪在元婉身邊。如今他被她趕下床,心中又煩又躁不得紓解,就出去玩了。

賭場里,季沅跟朋友玩哈.梭,周惠媛聞訊趕來,挨在季沅身邊。

周惠媛是季沅后媽那邊的親戚,算是他表妹,又跟他沒有血緣關係。周惠媛出國進修前,黏季沅黏的很緊。這些朋友基本上都知道她是什麼心思。

有人拿她開玩笑道:「沅哥現在是有老婆的人了,你不能再做跟屁蟲咯。」

「有老婆就不能有妹妹?」周惠媛輕哼,挽上季沅的胳膊,炫耀般的依偎著他的手臂。

「當心嫂子吃醋!」有人笑著警告道。

周惠媛很聰明,知道季沅在乎元婉,沒有在他跟前流露出對元婉的不屑,乖巧的說道:「嫂子冰雪聰明,溫柔體貼,才不會誤會呢。」

這個話題令季沅扯了扯唇,自嘲的諷笑。他現在連想都不敢想,她會為他吃醋。

季沅心情不好,大家都陪著他玩,周惠媛也一直在他身邊呆著。他一夜未歸,玩到天色大量,方才回到別墅。

元婉還在睡,兒子在裡間的圓床上睡著。季沅為了培養元寄希獨立,也為了方便自己,給他專門弄了個隔間,別緻的設計,獨立舒適的空間,堆滿的玩偶,令元寄希興奮不已,完全沒有排斥。元婉雖然心裡不願,也知道兒子大了,總是要分開睡,就沒有阻止。

元婉昨晚很晚才睡著,這時候睡得很沉。她均勻呼吸,眼眶發紅,能看出哭了很久。季沅站在床邊看她,心裡有股氣不上不下。他進了浴室去沖澡,完了光著出來,上了床。

不吃到她,他還就是不甘心不滿足不樂意。

元婉在半夢半醒間,被男人鉗制,迷離的意識來不及理清誰是誰,沉淪在男人帶來的慾海中。動情時,她環上他的後背,口中嬌吟著,「圓圓……圓圓……」

「是我……」季沅啞聲回應,身體力行的回答她,「我在……」

晨曦漸漸亮起時,兩人共奏激烈樂章。

完事後,他們抱在一起陷入沉睡,他心裡的那股氣終於釋放了妥帖了平穩了。

元婉醒來時發現兩人光著抱在一起,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痕迹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用力推了季沅幾下,推不開,他呼呼大睡,又沉又香。

元婉被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所籠罩。這個男人就像是鐵打的牢籠,將她死死困住。她既無法玉石俱焚,又做不到安心跟著他。她被夾雜在這種煎熬中,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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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籌備的婚禮進入倒計時。

季沅把元婉的親人從老家接來,不止是元婉的爸媽和她哥哥一家,她媽媽那邊的親戚,她爸爸那邊的親戚,老老少少近百口人,安排了專車又轉專機,前往C市。他們一路說笑,對元婉父母欣羨不已,感嘆著自己家怎麼沒生出這麼優秀的女兒。當初是知名作家,如今是豪門太太,有福氣的人,始終都那麼有福氣。

元婉爸媽自然也是高興不已。最高興的還是元建業,原本他因為生意虧了錢,過的灰頭土臉,每天夾著尾巴做人。自從跟季沅搭上話后,又開始呼朋喚友,過著夸夸其談風光無限的日子,每天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就是,「知道我妹夫是誰嗎?」「那XXX的投資人你知不知道?」「捧起了多少個億萬富翁你知道嗎?」「當初要不是他慧眼識珠,XXX能有今天?」「滿大街跑的疾風汽車知道吧?還有遍布全國各地的四季酒店……」「我妹夫的產業多到數不清,你們誰要能算出他有多少家底,我給你們一個大寫的服字!」「以後他一高興,在咱們這兒搞個工業園,經濟立馬就起來了……」

當初對元建業不屑一顧的人,如今看到他都是建業哥建業哥的叫,點煙倒酒殷勤伺候著,馬屁把他拍的心花怒放忘乎所以,有種自己已經坐擁幾個億的豪邁感。

元婉的親戚來到C市后,都被安排進五星酒店下榻。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這輩子都沒住過高級酒店,一個個都在嘴裡念叨著託了婉婉的福。元婉的爸媽則被接到季沅送給他們的別墅里。

季沅的揮金如土盛情款待,令他們都有種難以置信的榮幸感。

周遭一片歡聲笑語時,只有元婉處於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

彷彿有什麼扼著她的喉嚨,越來越緊,叫她難以喘息。

她家裡這邊人看到她都是一臉恭維討好,隱隱帶著羨慕嫉妒恨,季沅那邊的人看到她是面帶微笑客氣有禮,隱隱透著冷淡的疏離。她沒有絲毫結婚的喜悅,只有壓抑,窒息,難受。

到了晚上,季沅想碰元婉時,元婉更是拚死抵抗。季沅把她的反常歸結為婚前恐懼症,為了婚禮正常舉行,他忍住了自己的慾望,沒強迫她。他每天就靠幻想著,等到婚禮當晚縱情肆意,以撫慰自己。

這天下午元婉試穿最新款的婚紗。之前試的兩款,都被季沅否決了。他比新娘子還要挑剔。

更衣間里,周惠媛尾隨進入。婚紗穿好后,她把其他人打發了,自己單獨跟元婉留在更衣間內。

「你真要嫁給我哥?」

元婉不知她意欲為何,沒有應聲。

周蕙媛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事,之前看訪談還被你和蘇源的愛情感動……沒想到,轉眼間你就要嫁作他人婦……呵,說什麼情深意重,還是抵不過功名利祿。」周蕙媛笑了笑,臉上滿是嘲弄,「也難怪,沅哥他英俊多金,萬里挑一的人中龍鳳,比你那毀了容的窮鬼男友好多了吧?你移情別戀也正常。」

元婉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繼續說,「我就是同情那個傻小子。為了女人連命都不要,結果呢?他以為自己能感動世界,不過是平白送了命。這女人再找一個男人,享受錦衣玉食,他兒子還得叫另一個人爸爸,你說冤不冤?」

元婉臉色慘白,嘴唇微微發顫,她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周蕙媛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戳在她胸口。

「可憐啊,只怕他是死不瞑目了。」周蕙媛發現她面無血色,也不再多刺激,笑著推開門,出去了。

元婉身體一軟,跌坐在沙發椅上。

她的手顫抖著抓緊了雪白的蕾絲婚紗,婚紗上鑲嵌的鑽石烙入她掌心,牽起凜冽的疼痛。

季沅辦完了事,趕過來看元婉。聽服務人員說她還在更衣室,他推門而入。

元婉正在脫著身上的婚紗,拉扯不下來,她用力的撕。

「怎麼了?」季沅走上前,抓住她的手。

「你放開我!」元婉像是看到鬼般,尖叫著推開他,「別碰我!」

「小碗,別激動。」他柔聲哄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這段日子,她有些喜怒無常,他已經學會了適應這種節奏。

「……我不要嫁給你!我不嫁!」

元婉扯落身上的婚紗,露出玲瓏有致的軀體,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季沅頓時有感覺了。他將元婉一把扯入懷裡,緊緊抱住,聲音粗啞,「老婆乖,別鬧了。」

那個地方分外清晰的抵著她,元婉臉色煞白煞紅,更加羞憤,「臭流氓!你放開我!」

季沅抱著她往後退,直到靠到牆上。元婉在他懷裡掙扎著,「放開我!……我不結婚了!」

「老婆,我們已經結婚了,現在是走形式。」

「我不結,我要離……唔……」她的婚還沒說完,嘴巴被他堵住。

一個冗長灼熱的深吻,吻得她只能拚命喘氣沒有力氣再發脾氣,他親吻她的額頭,柔聲道:「老婆,咱們就好好結婚,我會疼你一輩子。」

元婉喘著氣,眼角滲出淚水。

領證只是幾分鐘的事,這漫長的婚禮籌備期,就像是在將她不斷凌遲。她的心被痛苦和愧疚反覆扭絞著,每天都在煎熬中度過。

終於,到了婚禮這天。元婉待在季沅送給他們的別墅里,娘家人都陪伴在她身邊,等待著新郎來迎親。

別墅里歡聲笑語,熱熱鬧鬧,元婉父母想到女兒就要出嫁了,又忍不住淚水漣漣。

季沅帶著浩浩蕩蕩光芒耀眼的伴郎團伴娘團上門接人。進了別墅,娘家人想要按照家鄉習俗的老規矩,把新郎折騰一番。可是,那些小輩年輕人一看到人群中的明星紛紛尖叫著上前要簽名。剩下那些不追星的坐鎮,有人往半空大把大把的撒紅票子,現場下起了金錢雨,又是一片歡呼,大家一心撿錢去了,誰還記得刁難新郎。

季沅都不用散發氣場,輕輕鬆鬆的突出重圍,三兩步上樓。

他臉上掛著情不自禁的笑,揣著一顆砰砰亂跳的少男心,快步走向元婉房間。

推門一看,房內空無一人。並不像他所想象的,有一個嬌羞美人坐在床上等她。

季沅走近房中,四下環視,又進了裡面的浴室看了眼,確定沒人才走出來。他又去了另外幾個房間,都沒人。

一個最不好的設想浮上腦海,季沅的臉色徹底沉下來了。

他走到樓梯台階處,盯著下方鬧成一團的人群,前一刻春風拂面的臉龐,此時猶如寒霜陡降,陰冷滲人。

「新娘人呢?」

強大的冷氣壓,將現場的歡愉逼停。

眾人面面相覷,都懵逼了。

「婉婉不見了?」「之前還在的呀……」「我們都看到她穿著婚紗,還跟她爸媽吃了一頓飯……」大家絮絮叨叨。元婉媽緊張道,「她是不是在廁所呀?」她碰了碰元婉爸,「你沒守在女兒身邊?」元爸也愣了,「我一個大男人,總陪著也不方便啊,你沒陪著?」「她說她想一個人靜靜……」

總而言之,元婉不見了。誰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消失的。

季沅臉色陰沉,指骨攥的泛白又發青。他可怕的目光掃過現場眾人,他們一個個相繼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之前見到的季沅雖然高冷不可冒犯,態度卻是和和氣氣的,在他們心中贏得了很高的印象分。突然間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眼神令人不寒而慄,他們連呼吸都不敢大聲,暗暗心驚的想到,有錢人的親家,還真不好做……

季沅那邊的朋友打圓場道:「嫂子太頑皮了,這是在跟沅哥玩躲貓貓呢。咱們快找啊,不能第一關就過不去。」其他人紛紛應和。

元寄希身著帥氣的小西裝,跟一群小夥伴玩的正開心,對發生了什麼事渾然不覺。季沅安排人好好守著兒子,又安排保鏢把元婉的家人的家人全都看住,立馬調動人手,開始找人。

但這次找人跟以往的大動干戈不同,他得低調進行。

由於元婉從事主持人的行業,為了讓她獲得更高關注度,季沅沒有刻意隱瞞這場婚禮。他們這場婚禮,被無數媒體盯著,今天還有眾多明星出席,也是一大看點。舉行婚禮的地方是C市標誌性建築國際博覽中心。那裡燈火輝煌,美輪美奐,浪漫奢華,猶如唯美派作家筆下的夢幻世界。

季沅斥資數億,用對待商業案都沒有的熱情和認真,對待這場婚禮。他要給心愛的女人一個終生難忘的盛大婚禮。昔日經濟困頓,他也要竭盡全力給他所能給的。如今擁有數之不盡的財富,他只恨不能全花在她身上。

所有人都等著膜拜這場世紀婚禮。

如果新娘逃跑的新聞傳出去,明天他會成為全國的笑話。

另一邊,元婉穿著婚紗,開著一輛跑車,一路飆出市區。她腦子空空,只知道她要逃。她不能在所有人見證下嫁給季沅。那是背叛,是對蘇源赤裸裸的背叛。

蘇源在天之靈,不會原諒她……他會恨她……

到了一片山野,四下空寂無人,她停下車,打開敞篷。

一陣陣冷風刮過,彷彿穿過她混沌又空蕩蕩的胸膛,帶出凜冽的心絞痛。

她攥緊了方向盤,在寂靜中,漸漸回歸理智。

她逃得了這一時,逃得過一輩子嗎?

等她被季沅抓回去,會面對什麼後果?

當初周朝城帶她走都被季沅找到,如今她僅憑一己之力又怎麼能逃過去?被找到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侵入元婉的骨髓,叫她無法動彈。

她不想面對眼前的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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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賓客都抵達了婚禮現場。一切如常進行,商界和娛樂圈的人匯聚一堂,敘舊寒暄。男人們大談生意經,女人們感嘆著現場的華美精緻。明星們忙著玩自拍發微博。能被邀請來的,都是名字響噹噹的一線,這是身份被認可的象徵。

歡聲笑語的宴會大廳,只有新娘新郎遲遲沒有露面。

新郎正在心急火燎的找人。

季沅臉色緊繃,時刻都處於會爆發的可怕狀態。跟在他身邊指揮行動的人全都小心翼翼,連聲音都不敢大了。

他的人在街上找到元婉開出去的那輛車,她的人卻不知所蹤。

季沅等的心煩,開著車出去亂晃。這一晚,市中心CBD大樓的LED屏都被他包下來了,循環播放著她的照片和他手寫的表白。他開到哪兒,一抬頭都能看到她,卻又看不到她。

季沅的心情極度焦灼。這種焦灼,就像當初到處找她,只想跟她見一面。這種焦灼,就像他迫不急的想要趕去電視台,為她洗清冤屈。因為害怕再不去做,就會永遠失去她。

為什麼從過去到現在,這條路都是這麼難?

他只想好好愛她,把曾經錯過的一切都彌補回來,這個願望很奢侈嗎?

她當初能愛上蘇源,為什麼就不能再次愛上他?

季沅驀地剎車,停了幾秒,調轉車頭,往另一個方向開去。

車子停在一個小區外,他下車,走入小區。

這是他和元婉曾經在一起住過的地方。

他順著林蔭道往裡走,走向昔日那棟單元樓。還沒靠近,他看到了穿著純白婚紗,坐在長椅上的女人。昏黃的路燈打在椅子上,她坐在另一邊的陰影中,只有白色婚紗被燈光染上色。

她抬眼看著樓層上方,目光專註的盯著一個方向。

他緩緩向她靠近。

「小碗……」他走到她身邊,輕聲叫道。

元婉被這叫聲拉回神,一扭頭,看到季沅,她驚得從椅子上彈起身。臉上的淚水還沒來得及擦去,神情狼狽又畏懼的往後退。

他看出她在害怕,停住腳步,柔聲道:「小碗,你別怕……」

她腳步接連後退,一個心急,被高跟鞋絆倒,摔在水泥地面上。

季沅快步上前,還沒碰到她,她表情變得更加激動,雙臂亂揮,「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好。我不碰。」他柔聲回應,抬起雙手。

元婉緩緩挪起身,退坐在一側的花壇上。她以防備的姿態,驚惶不安的看著他。

季沅不再逼近,停留在一個她覺得安全的距離範圍內。

元婉抱著自己,又抬眼看了看樓上的燈光,眼淚再次落下,「我不能嫁給你……」

「為什麼?」他輕聲詢問。

「圓圓會難過……他會很傷心……」元婉哽咽著說,「我不能這麼對他……」

季沅喉嚨一梗,好半晌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靠近一步,低聲哄道:「你錯了,他不會難過。他那麼愛你,他想看到你幸福。」

元婉拚命搖頭,「不是……不是這樣……」

「相信我,是這樣。」

如果他真的死了,他也希望她好好度過餘生,而不是困在傷心痛苦中。

「不是的,不是……他說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可我沒去陪他,我一個人活在這世上……我貪生怕死,我苟且偷生……他為我死,我不去陪他……我還要跟另一個男人結婚……」元婉眼淚越落越急,「我還把那個男人當成他……我真賤……我不配被他愛……我無恥!我不要臉!」元婉眼神混亂,猛地揚起手,對著自己的臉狠狠抽了一耳光。

季沅心臟驟縮,元婉又要扇下一巴掌時,他迅速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她白皙的右臉頰上浮出清晰的紅印子。季沅心裡一陣陣抽搐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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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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