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湖】莊主太任性（一）

「柳芽兒呢？」極其嘶啞的聲音在昏暗的室內響起。

一道身影閃過，再看，一名黑衣勁裝的男子已跪於塌前。「後山河邊。」語氣平淡，面無表情。

微微蹙眉，揮一揮手，男子又如來時一般迅速消失。待那一陣頭暈過去后蘇風才緩緩坐起身。這原主故意裝老弱病殘玩兒還當真了？再躺下去就真廢了。

這次又是個古代，不過不再是高牆大院世家貴族之間那點事兒，而是江湖兒女快意恩仇。

原主是武林中最大的情報機構——紅楓山莊的莊主，專門做倒賣消息的生意，而且從來不挑客戶，無論是正道還是邪門，價高者得。這麼個不正不邪的人，這麼個秘密的保存地，覬覦的人可不少。幾乎每天都有人想潛入紅楓山莊盜取些什麼，或者綁架暗殺原主。原主對這樣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甚至因著對自己和其屬下的自信故意裝成毀容殘疾之人，對外宣揚「我很弱」，以此誘惑更多的人跳入火坑，視為樂趣。

不得不說，原主也是夠任性的。但……他喜歡。因為這個任性，沒有人知道紅楓山莊的莊主真正是什麼樣，他可以帶著柳柳去闖蕩江湖了，順便找些東西。

男人嘛，總會在年少的時候有個武俠夢，他也不例外。既然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如果只局限在這麼一個山莊里，未免太可惜了。

還未到後山的河邊，蘇風就聽到了女子的嬉鬧聲。隱在樹后看過去，一群身著紅楓山莊婢女統一衣衫的小姑娘正在河邊浣洗衣裳，嘰嘰喳喳的說著莊裡庄外最近的新鮮事兒。一群吵吵鬧鬧中最安靜的那個就異常明顯了，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蹲在最左邊認真的搓洗著手中的衣衫。儘管沒有參與其中，但她臉上掛著的笑容表明了她都有在聽。

那就是他要找的人——柳芽兒。

蘇風沒有出去，他現在還是那幅莊主樣子，不宜露面，就這樣默默偷窺著。

「哎，小啞巴。莊主真的長的很可怕么？」

原本安靜聽著的柳芽兒聽到話題突然涉及到了自己，先是一愣，隨即搖了搖頭。

「你這個意思是，不是，還是不知道呀？」

「你怎麼總愛問她這些呀，她又不會說話，能回答你什麼？」

「唉，好奇嘛。雖然外界把我們莊主說的古怪嚇人，可是我們莊裡的人誰不覺得莊主好呀。」

原主不差錢，莊裡的開支向來大手大腳，下人們待遇也是一等的好，況且他又不管事不要人服侍，自然沒有打罵處罰的事情發生過。如此，即使外界關於他的負面傳言一大堆，可還是有些心大的婢女想爬床，渴望擁有更高的地位，享受榮華富貴，很顯然這個總愛打聽莊主真實情況的就是懷有這樣的心思。

蘇風聽得出來，其他婢女也看得出來，她們雖然理解但多數是瞧不上這樣的人的，心中也有了要和她劃清界限的打算，這種想法如果被大管家發現了就慘啦。

「我看啊，真的居多，要不怎麼只有小啞巴一個不會說話的可以近身呢？」一個年長些，見過有人在這上面栽過跟頭的婢女有心勸說又不好太明顯就這樣回答了。

後面你一言我一語的又再次討論起來，而沒有她什麼事情的柳芽兒也繼續埋頭洗衣服，只是那表情怎麼看都沒有剛才的輕鬆愉快了。

蘇風的眼神不禁暗了暗，心中明白她應該是在因為那個「小啞巴」的稱呼而難過吧，即使已經被這樣叫了好多年。

柳芽兒的娘是紅楓山莊的廚娘，爹是山莊產業下某店鋪的管事，算是下人里身份好的，不知道她爹娘怎麼想的，在柳芽兒懂事以後就送去大管家那裡在山莊當起了婢女。

她不會說話並不是天生如此，而是三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命雖然撿回來了，卻成了啞巴。也正是因為她不會說話，爹娘又都是本庄人，原主才允許她近身過幾次。不多，其實只有三次而已。一次是倒水，兩次是拿東西。原主從來不讓人貼身伺候，向來都是自己動手，這樣的三次只能說是意外。

看樣子，這讓其他人似乎誤會了什麼？

蘇風這邊想著，那邊的衣裳也洗完了。柳芽兒走在最後，實際已經及笄的姑娘在一眾婢女里卻是最小隻的。小小的人還抱著個大木盆，盆里還裝著滿滿的衣服。

看著很讓人心疼。

撿起地上的一顆石子丟過去，被打中的柳芽兒回過頭正對上蘇風半隱在樹后的含笑眼眸。大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眼珠子似乎都要奪眶而出了。

那一下，蘇風有控制好力道，不會疼又能讓她感覺的到。沖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又指了指河邊，蘇風就從樹后消失了。

等了一會兒果然聽到身後傳來噠噠噠跑過來的腳步聲，但是在一定的距離外就停了下來。蘇風回身就看到站在那裡細細喘氣的柳芽兒，看樣子是把木盆交給同伴后就急忙跑回來了，只是不知道用了什麼理由。

走過去，蘇風愈發覺得她太小太矮了，竟然才到他胸口的位置。抬手戳了戳她因為跑動有些鬆散的髮髻，消失一陣了的怪蜀黍心理又來了。

柳芽兒在蘇風走過來的時候就不禁緊張起來了，莊主的腿沒有問題！等他在她面前站定后，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硬了，甚至大氣都不敢出。感覺到他在動她的頭髮，柳芽兒想動脖子又不敢動。心裡止不住的驚疑不定，這是怎麼回事兒？

「今晚巳時過來我這裡，偷偷的。」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可以告訴你娘吧，畢竟可能要很久才會回來。」

柳芽兒聽了前半句還沒有太大的反應，只當是莊主有什麼事情交給她做。但聽到後半句的時候卻是終於忍不住抬起了頭，他要帶她出去？去哪裡？

蘇風迎上她有些膽怯的疑惑眼神，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帶你私奔。」

柳芽兒被這一句在她看來是驚嚇的話嚇的不禁張大了嘴，如果她可以發聲一定已經叫出聲了。

這就是他為什麼這一次沒有第一時間把納魂鈴交給她的原因，實在是這樣有些膽小卻又軟軟乖乖的柳芽兒太可愛了，特別是她什麼都不記得時被他調侃的反應，懵懵的傻傻的。

抬手抵上她的下巴，幫她合上了嘴，「不可以不來，不可以晚到。」說完，手落下自然的牽起她。唉，果然是營養不良吧，天生的小肉手都沒有多少肉了。親媽不是廚娘么？

在蘇風拉住柳芽兒的時候，她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這樣的莊主，有些可怕……

感覺到這明顯的一抖，蘇風也知道真的嚇到她了，畢竟無論是與傳言相比，還是與往日相比，他現在的表情都太驚駭了。

「不要怕，今晚你過來就會明白了。」牽著她回山莊，蘇風邊走邊誘哄著，「你不想去看看山莊外是什麼樣么？」果然在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即使仍舊僵硬，柳芽兒的眼中還是劃過了幾分嚮往。她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離開過山莊，不像那些從外面買來的下人，多多少少了解些人世的繁華。看著她的反應蘇風拋出了最後也是最大的誘惑，「你不想恢復聲音么？」原主精通醫術，原劇情里柳芽兒就是被他治好的，只是現在缺藥材。在聽到這一句后，柳芽兒眼睛瞬間亮了，明顯心動了。蘇風滿意了，也不再多說什麼。

在快靠近山莊的時候蘇風就與柳芽兒分開了，目送她走進山莊后蘇風才潛回自己的房間。沒錯，是潛，他出來的時候就是偷偷的。

摘下面具，卸掉假疤痕，將頭髮束起，換了一身乾淨利落的衣衫。蘇風完全沒有了之前披頭散髮，半邊臉遮蓋，只穿寬大衣袍的紅楓山莊病殘莊主的模樣，而是一位翩翩少年郎，不，青年郎。

原主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二十三歲在古代，孩子應該都會打醬油了才是。自十五歲建立紅楓山莊后，他一門心思都在這上面，又性格古怪任性，還真的是從來沒有想過男女之事。而原主的神仙眷侶爹娘整日雲遊四海享受生活，對於這個兒子，只要人活著，其他？不管。

說起來，他好像可以打著便宜爹娘的名號闖蕩江湖？這個想法剛生出就立刻被否決了，好身份有時候也是個麻煩，還是先當個小蝦米吧。

巳時。

蘇風撐著下巴一動不動看著房間門，聽到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看到窗上映照出一個貓著腰的小身影后，面無表情的臉上瞬間帶上了笑意。他已經提前交待過了，不會有人攔柳芽兒。那時候之所以告訴她要偷偷的，除了不想張揚外，更多的是逗逗她。

她輕輕敲了敲門。

「進。」

門外的人猶豫了一下才推了門。不再服用變聲的藥物，蘇風現在的聲音恢復了正常，她大約是聽出來了覺得奇怪吧。

進門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柳芽兒直接愣在了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蘇風臉上的笑意更盛，沖她招了招手，「過來呀。」

這是……莊主？

柳芽兒心中驚駭，沒有殘疾，也沒有毀容，莊主很正常！在這樣詭異的情況下她突然想到那個總愛問她莊主是不是很難看的婢女，如果她再問，她終於可以不是回答不知道了。莊主不僅不難看，而且很好看，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只是……她好像不想別人知道這個事實。

蘇風見她仍舊愣在原地不過來還出神了，無奈的搖搖頭，這到底是怕還是不怕？起身走過去，抬起她的手腕把納魂鈴給她戴上，順便問道：「和你娘說好了？」

回神的柳芽兒點點頭，她和娘照實說了，娘雖然擔心她卻也沒阻攔，就像她雖然有點兒怕卻還是來了。因為……不一樣的沒見過的莊主。低頭看向手腕上多出來的東西，還有，他們握在一起的手，柳芽兒的身體又僵硬了，但這一次，臉也不受控制的慢慢變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