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看著劉偉和王騰達兩人走進來，葉秋涵直覺他們是為了張耀申的事而來。
「程醫生，我們有事想和您談談。」副主任劉偉笑著說，他在心外兩個科室當中水平算是拔尖兒的了，也因為有他在二科才一直比一科略勝一籌，人平時也挺自負的，但今天在看過了程楚瀟主刀的這台手術后他也是由衷的佩服，所以說話時的態度也變得格外客氣。
「說吧。」程楚瀟抬手請劉偉和王騰達坐在了葉秋涵旁邊的椅子上。
王騰達看了葉秋涵一眼臉色有些為難，劉偉則沒那麼多顧忌直截了當地說：「那我先和小葉說兩句，小葉雖然你是小張的女朋友，但涉及到工作上的事我們也就顧及不到誰的面子了。程醫生，剛才王醫生聽到有護士在議論住院醫師張耀申對您很不禮貌，所以他立即就將這事件進行了彙報，發生這種狀況我們二科的領導有推卸不了的責任所以陳主任特意派我們過來跟您道個歉，之後我們也會對張耀申加強教育。」
對劉偉和自己說的話，葉秋涵只是笑了笑，她果然沒猜錯，當時走廊里人來人往的怎麼可能會沒有人注意程楚瀟和張耀申之間發生的事，估計豎著耳朵聽的人多著呢，所以王騰達得到消息也很正常。
程楚瀟聽劉偉說完則是隨意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這件事我想王醫生和其他人可能有些誤解，張醫生是對我的手術完成時間存有疑問，這其實是件很正常的事，我也早就說過非常贊同有任何疑問都要及時提出來。只不過張醫生的態度有些冒失和莽撞，所以我也沒有很心平氣和地給予回答，認真來講我們雙方都有不當之處，談不到誰對誰錯更談不上道歉，但是他手術遲到是絕對不能容忍的，書面說明和不允許出席觀摩由我主刀的三場手術這個處罰不能改。」
「這個是一定的，程醫生也確實有大師風範，張耀申醫生本人還是很優秀的學習能力也很強就是個性鮮明了些，以後還要請您多包涵，我們就不打擾您工作了。」劉偉見程楚瀟沒有追究的意思立即很圓滑地又把話兜了回來，然後看了王騰達一眼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王騰達見自己白忙活一場也覺得沒趣兒，不同於來時的興奮有些無精打采地跟著副主任劉偉離開了。
等他們出去后，程楚瀟看著葉秋涵說：「原來張醫生是你的男朋友，你剛才問我生不生他的氣是替他著急吧。」
葉秋涵趕緊解釋：「我不是有意隱瞞和張耀申的情侶關係，而是覺得這種私事與工作無關，而且剛才也確實是他的錯，我沒有要替他辯解的意思，只是覺得您挺大度的居然沒有生氣。」
程楚瀟點頭：「既然你也說了這是你的私事，我自然不會因為張醫生遷怒於你，也不會因為你在工作之外對我的幫助而減輕他的處罰，總之工作上的事和私人關係沒有半點關係。」
「我明白，您和張耀申之間因為工作發生任何事情都與我無關，我只管好自己認真跟著您學習再幫您把生活起居安排得妥妥噹噹地就行了。」
程楚瀟想了一下又問葉秋涵：「李主任有安排你跟著我做教學嗎？」
葉秋涵傻傻地看著程楚瀟，可不是嘛，主任只不過是讓自己這次跟著去門診見識一下，壓根兒沒說過以後她還可以繼續跟著程楚瀟啊，而且這次自己能上手術台做二助也完全得益於程楚瀟的點名安排，自己還在這大言不慚地在這自以為是呢，真是夠丟臉的。
「是我自己想多了，主任確實沒安排。」葉秋涵老老實實地承認是自己過度理解了這件事。
「你先去忙吧。」程楚瀟則沒再多說，讓葉秋涵回了辦公室。
葉秋涵回到辦公室就開始忙著寫孩子的病程和治療記錄，然後又跟於國俊商量著寫手術記錄、醫囑和用藥情況，一直忙到快中午也就剛寫完三分之一的內容，葉秋涵看進度有些慢就不願意耽誤時間去下樓吃午飯。
見狀於國俊說：「那我給你把飯帶回來吧，不吃是不行的。」
「那行，謝謝老大了。」葉秋涵頭都沒抬直接道謝。
於國俊搖頭一笑就往外走，正碰見張耀申進來：「喲，既然你來了那我就不用給秋涵帶飯了。」說完還意味深長地拍了下張耀申的肩膀才離開。
葉秋涵抬頭看了張耀申一眼也沒招呼他，只是繼續低頭寫病歷。
「還生氣呢？」張耀申拽了把椅子過來坐到了葉秋涵身邊笑著問。
葉秋涵哼了一聲仍是沒說話。
張耀申也不生氣還是笑嘻嘻地：「秋涵，你也看見程醫生做事有多教條了，我知道不應該和他起衝突，但當時就是一股火沒忍住才和他犯了口舌。」
「你還有理了！先不說程醫生為人如何，我問你，你為什麼遲到？我們主任和你們科陳主任都提前到了你人在哪兒呢、做什麼呢？你不是總抱怨沒機會進手術室嗎，好不容易能有這樣一個機會你怎麼還不知道珍惜！」葉秋涵越說越生氣，語調也越來越高。
張耀申嘆了口氣：「秋涵，儘管我嘴上說程醫生怎麼不好，但人家畢竟是在國際上都有名的，醫術和手術技巧肯定有過人之處，這點我心理清楚得很，難道我不想看程醫生的手術過程嗎？我之所以沒能按時進手術室都是因為王騰達！」
「怎麼會是因為他，他做什麼了？」
「本來我負責的病床有個患者今天上午要辦出院手續，我為了不耽誤去手術室觀摩特意提早一個多小時上班，就是為了整理好這個患者的檔案。沒想到等我都弄好了王騰達突然要求病程記錄用藥的名稱必須附加拉丁文，現在開藥都使用藥品通用名院里根本沒要求標註拉丁文，王騰達明擺著是在為難我，可患者那邊等著出院上午弄不完就要多收一天的費用人家也不能答應啊，沒辦法我只好重新整理一遍這才去晚的。」
「原來是這樣，王醫生也太過分了！」葉秋涵聽完張耀申的解釋哪還能再生氣，而且還有些心疼男朋友被王騰達如此刁難。
「王騰達可恨，程楚瀟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句解釋不聽直接就往我腦袋上扣帽子，這還不算他還陰險地把我頂撞他的事和主任說了，劉主任剛才還找我談話來著讓我以後多注意對程楚瀟的態度，依我看程楚瀟的醫術再好人品也是不怎麼樣！」
葉秋涵趕緊解釋：「你誤會程醫生了。」
之後她把事情的完整經過和張耀申說了一遍，又忍不住感嘆：「你其實應該感謝程醫生，這次還真多虧他替你說話，不然你們領導就不只是這麼輕描淡寫了。」
張耀申這下也說出不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要真是程楚瀟背後告他的黑狀估計他還能好受些，現在倒成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葉秋涵見張耀申低著頭不吱聲，自己也就不再深說，兩人安安靜靜地吃完了午飯。
下午辦公室里的人都出去忙了，葉秋涵獨自坐在辦公桌前繼續寫手術記錄，寫著寫著腦子裡就逐漸浮現出手術時的場面，程楚瀟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處理方法都變得清晰起來，然後又不由得神往起如果自己能有幸看到程楚瀟在患者心臟不停跳的情況下實施手術那該是件多麼讓人激動人心的事啊！
直到下班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記錄才算是初步完成，葉秋涵趕緊去查看今天晚上icu的值班醫生是誰好籤字交接，誰知問了一圈兒竟沒人知道，她又跑去icu找人結果護士說除了程醫生並沒有其他醫生來過，葉秋涵的火氣立即就騰騰地往上竄。
「患者今天上午剛做完手術，晚上必須有醫生監護，怎麼可能到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值班呢，那這記錄怎麼辦？」
「確實沒人過來交待啊。葉醫生，要不你先把記錄放在這兒，一會兒我們打電話問一下，等值班醫生來了再交給他，晚間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家吧。」護士也覺得事情挺奇怪的，晚上沒醫生她們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葉秋涵知道這事輪不到自己操心，可這是她參與的第一例心外手術，說什麼也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把記錄留下，交接是要簽字確認的，不然萬一真出了事可就說不清道不明的了。
既然護士說程楚瀟來過那不如自己先去他辦公室看看，要是他不在那自己就再等等，要是等到八點還沒有值班醫生過來那她就只能給程楚瀟打電話問他怎麼處理了，畢竟他才是這孩子的主治大夫。
在距離程楚瀟辦公室還有段距離的時候，葉秋涵便看見有燈光從門縫中透出來，於是立即鬆了口氣，還好他沒走這下自己可有主心骨了！
敲了兩下門葉秋涵走了進去，看見程楚瀟正在寫東西。
「程醫生。」
程楚瀟又寫了幾筆才抬頭：「你怎麼還沒下班？」
「我剛才去icu沒看到值班醫生，患者的病程記錄沒辦法交接，聽護士說你剛才過去了我就想過來看看你在沒在，想問下要怎麼處理？」
程楚瀟站起來走到葉秋涵跟前接過記錄大致看了一遍：「有幾處診斷結果要修改一下，其他方面寫的都很不錯，記錄交給我吧。」說著他又在交接記錄上籤了字。
葉秋涵不解地問：「你怎麼簽字了，難道今天晚上你要打算留下來？」
「一般在沒有特殊情況的時候凡是由我主刀的患者，我都會全權負責，心臟手術最危險的時候往往就是在手術之後，所以不能有任何閃失。」
葉秋涵自然知道患者術后易發生感染和出血，而且一旦感染出血後果往往比做手術時更嚴重更致命，但讓她根本沒想到的是以程楚瀟這樣的身份地位居然還會親自看護患者，他完全可以安排其他有經驗的主治醫生值夜班，心外兩個科室的主任和副主任都不曾這樣做過！
「你回去吧，我還要改動一下患者用的葯。」程楚瀟沒再理會呆站在原地的葉秋涵，拿著交接記錄轉身回了辦公桌。
既然有程楚瀟在，那自己留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想表現積極也不在這一時，況且程楚瀟也不看重這個，於是葉秋涵點頭答應：「那我就回去了。」
她說完就往外走，到了門口準備幫程楚瀟把辦公室的門關上，卻突然聽見他說：「葉醫生，你今晚的表現很好，完全盡到了一名專業醫生應盡的責任，我會給值班室打電話告訴護士今晚由我值班。」
「謝謝程醫生。」葉秋涵輕聲道謝然後慢慢地關上了門。
直到走出一段距離后她才笑出聲來，她真的是太開心了！程楚瀟的教學太完美了！
有程楚瀟這樣的導師，你不用擔心自己的認真努力沒人看見，不用擔心自己的辛苦付出沒人知道，他的指導教誨無處不在，他會利用每一個細節考驗你，他不吝惜誇獎也不縱容錯誤，他會讓你覺得你的投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幾天的經歷讓葉秋涵在回家的路上不斷地想著：如果主任能讓自己跟在程楚瀟身邊學習，那她真是做什麼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