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張耀申雖然心中有疑問但此時手術已經開始了，他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手術操作中，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場觀摩程楚瀟實施手術，只見程楚瀟動作嫻熟地開胸、切開心包、遊離心臟各大血管並連接到人工心肺機上。
張耀申不由得暗暗點頭，一般醫生只遊離血管這個步驟就比較費時，沒想到程楚瀟居然這樣利落，也真的確實有過人之處。
「瓣膜狹窄並心室缺損。孫醫生，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處理？」開胸之後程楚瀟先確認實際病情和之前診斷是否相符，然後又對二科的住院醫師孫德成進行提問。
孫德成立即往前站了一步：「先進行瓣膜擴張，然後修補缺損。」
「程序說得對，那瓣膜可以擴張到什麼程度？」
「這個……，越大越好吧，不然以後也許還會粘連。」孫德成的回答開始有些不確定了。
「誰有不同見解？」
「我有！」
「我。」
張耀申和葉秋涵的聲音先後響起，程楚瀟想也沒想直接點了張耀申的名：「張醫生你來回答。」
葉秋涵見狀只好老實地待在一旁。
張耀申自信地往前邁了兩步站到了孫德成的前面，然後才說：「瓣膜狹窄擴張不能超過３０毫米，如果繼續擴張的話會直接撕裂組織，那樣就會造成關閉不全。」
「回答得很精確。」
程楚瀟對張耀申稱讚有加，張耀申則挑了一下眉毛等著他繼續下達指令，只是程楚瀟已經不再看他了，而是轉向了葉秋涵：「葉醫生，下面由你來對瓣膜進行擴張，先用手指試探著做擴張時注意控制力道。」
「是，我明白。」葉秋涵雖然不是第一次碰觸患者的心臟，但她依然還是感到緊張。
這時挺直腰板站在前面的張耀申皺起了眉頭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被忽略，正不高興的時候感覺有人輕拍自己的後背，他回頭看了過去就見後面幾個人朝他比劃著示意他退回原位，因為他遮擋了手術視線。
沒好氣地退了兩步，張耀申煩躁地看著正在消毒手指的葉秋涵。
葉秋涵對手指進行了反覆消毒，然後才慢慢將手指探／進心房並輕輕挪動，很快就找到了已經粘連、變／硬的瓣孔隔膜，然後她快速地用手指通過粘連部分，麻醉師那邊立即反饋信息，病人的血壓上升了、心跳開始變得有力，葉秋涵聽了真是既興奮又激動這是可她第一次對患者實施有效救治！
「拿著這個。」
葉秋涵偏過頭見程楚瀟將瓣膜擴張器遞到了自己面前時，還有些不敢置信：「這個也讓我操作？」
「你做得很好，這是獎勵。」
看著程楚瀟眼裡透出的對自己的信心和鼓勵，葉秋涵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不鏽鋼擴張器握在了手裡並穩穩地插／入患者心內！
接著葉秋涵開始小心翼翼地逐漸對狹窄的瓣孔進行擴張，直到自己覺得滿意了才請示程楚瀟：「請您檢查擴張的直徑。」
程楚瀟也再一次消毒自己的手指進／入心內探查，然後雙眼含笑地看著葉秋涵說：「做得很好。」
葉秋涵頓時鬆了一口氣，所有的緊張在程楚瀟說出這兩個字后全部化為烏有。
程楚瀟在葉秋涵退開后立即開始進行缺損縫合，用他一貫的高超技巧和無與倫比的速度將補片牢牢固定在了缺損部位，鼓肺后心臟充盈時縫補處沒有一滴血滲出，可謂是天衣無縫！
葉秋涵覺得自己無論看多少次程楚瀟的手術都不會膩煩，相反每實施一次手術都會讓自己對他越來越敬佩。
之後經過一系列的恢復工作，患者停頓的心臟終於重新跳動起來了，這也意味著手術圓滿完成。
葉秋涵在腦子裡將手術過程回憶一遍加深印象，又將手術中要注意的事項和程楚瀟的施術
過程大致總結了一下以便在課上進行講解。
手術之後葉秋涵陪同程楚瀟去ＩＣＵ查看病人的情況，確認一切指標正常后兩人又一起回到了程楚瀟的辦公室。
「你去那邊坐著把患者的檔案整理一下，然後再把手術記錄寫了，寫完拿給我看。」程楚瀟指著休息區靠窗邊的位置給葉秋涵交待工作。
自從葉秋涵成了程楚瀟的助手，他就特意在休息區那排沙發的後面給葉秋涵騰出了一塊地方安放桌椅和筆記本電腦專門用于歸納由他主刀的患者檔案並記錄各項術前安排、診斷和醫治過程以及患者手術后的恢復狀況。
「好的，我先把東西放過去，等巡房回來之後再寫記錄，估計那時也快午休了，您想吃什麼我給您買回來。」
程楚瀟想了想：「食堂今天做的應該是包子我不是很愛吃，要不我們出去吃吧，我聽於國俊介紹說隔街有家風味魚館挺不錯的。」
「於老大他一向能鑽研這些，既然您想吃那我們就去嘗嘗，不過必須由我請客不然我就不去了。」
程楚瀟笑著點頭：「你請客。」
葉秋涵這才滿面笑容地去把檔案放好，程楚瀟則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思考，這次要給葉秋涵多少錢。
五萬？太惹眼了，也容易讓人起疑心，還是２萬吧，等葉秋涵適應了從自己這裡拿錢再多給她也不遲。
程楚瀟正想得入神就聽外面有人敲門，他直接說了聲：「請進。」然後毫無意外地看著張耀申走了進來。
「張醫生，你這次最好只談工作上的事，如果與工作無關我不會接待你。」
見程楚瀟面色淡然，張耀申也同樣木著臉：「我只談工作上的事。」
「那就坐下說吧。」
「程醫生，我想請問您我今天表現得怎麼樣？」
程楚瀟將鋼筆拿在手裡漫不經心地擺弄著：「很不錯，可以看得出來手術前認真做了準備。」
「那跟其他人比呢？」
「如果非要做個比較的話，那還是你相對出色一些。」
聽到這裡張耀申臉色略有緩和，覺得程楚瀟還是有良心的最起碼看得到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因此再說話時語氣也變得比較平和：「既然是這樣，那您為什麼不選我進行手術操作？」
程楚瀟眼都沒眨回答得特別自然：「因為我已經選葉醫生進行操作了。」
「那您又為什麼選擇秋涵而且讓她一直站在您和黃醫生旁邊？這也是我從手術開始就存在心裡的疑問。」張耀申終於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葉秋涵從張耀申一進來就不自覺地有意地躲避起來，她怕張耀申又是來找不自在的不想跟他惹氣，只是在聽見張耀申問出這個問題后不知道怎麼的心突然就懸了起來，有些緊張地等著程楚瀟會怎樣回答。
「原來你關心的是這個，我剛才說你和其他人比較要出色一些，但這個其他人裡面不包括葉秋涵醫生。」
「您這是什麼意思？」張耀申的聲音明顯緊繃起來。
只是程楚瀟絲毫不受影響，語調仍沒有任何變化：「意思很明顯，葉秋涵醫生的領悟能力和手術操作能力比你優秀。」
「你又沒見過我做手術，怎麼就知道我比不上秋涵！」
「我查閱過你的上級醫生對你的評語，雖然你算不上很有天分但你很努力也很勤奮，貴在肯付出心血如果你繼續保持下去相信將來你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心外醫生。」
對於程楚瀟的話張耀申根本不服氣：「那評語是因為王騰達對我有偏見！我是以全校第一名的身份畢業的，沒天分沒才華能拿得到這個名次嗎！」
「我查閱的不只是王騰達對你的評語，還有你輪轉三年所有科室上級醫生對你的評語以及你們科於偉主任對你的評價，至於你的畢業名次我認為中國有一句成語還是非常有道理的——勤能補拙。當然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相反我很欣賞你這個優點，再有天分的人也需要努力學習，不然也還是一無是處。」
張耀申放在桌上的手有些發抖，他絕不會相信程楚瀟說的這些話更不會相信副主任於偉是因為自己不夠好才不找自己做助手的！他的憤怒必須找到一個出口，他必須反擊敢這樣藐視他的程楚瀟，不能讓他以為自己是個軟柿子不能再讓他像王騰達那樣對自己！
「好！就算您找各種理由認為我沒有秋涵能力強、沒有她有天分，那我還有一個問題，您不是說自己做事賞罰分明嗎，那為什麼秋涵上次手術犯了錯之後今天還能進手術室，為什麼我卻要接受三次懲罰？」
這時程楚瀟也終於不再保持若無其事的態度了，聲音冷然地說道：「我給葉秋涵的懲罰是十次不允許觀摩由我主刀的教學手術。」
「那今天她怎麼就進去觀摩了，不但觀摩了而且還做了很多操作！」
「這是我的私人手術與教學無關，能不能觀摩自然由我決定。」
張耀申冷笑：「原來是這樣，那上次您的私人手術可沒讓我觀摩。」
「我說了一切由我決定。」
「這就是您自我標榜的公私分明？在我看來您的回答您的工作態度簡直遠遠偏離公私分明這四個字的宗旨！」
程楚瀟注視著大義凜然的張耀申，忽然笑了：「你什麼時候聽我標榜過自己公私分明的？我只說過不要讓私人情緒影響工作，不要讓私人關係影響彼此，如果張醫生你能保證非常完美地完成手術操作，那麼我不介意你在手術室里是哭是笑是喜是怒，只是現在看來你根本做不到這一點，況且葉秋涵有過上手術台的經驗今天能做這些操作也是在逐漸加深難度並不是一蹴而就，相反你的個人情緒太過強烈而且第一次觀摩就想用我的病人練手法，這個我是不會同意的。」
張耀申縱然氣得不行，但也再找不出話來反駁只能氣鼓鼓地瞪了程楚瀟半天然後招呼也不打起身大步離開了。
程楚瀟側頭看向背對著自己坐在沙發上的葉秋涵，知道她心裡難受便起身走過去坐到了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你還好吧？」
葉秋涵只覺得自己心口微微泛疼，怎麼也想不到張耀申會拿自己說事兒，聽程楚瀟問自己就低著頭說：「挺難受的。」
「其實你不必多想，張耀申不過是氣得口不擇言，本意應該不是針對你。」
「我知道他不是針對我，他是見不得任何人比他有能力有才華，在醫學院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寧可不吃不睡也要把成績搞上去，您肯定不相信他能背下來整本英文詞典也能背下來整本厚厚的教材。」
程楚瀟點頭：「認真努力是好事但不能太極端了，在學校時這是優點但在工作上卻不見得是，沒有人可以永遠當第一、永遠做到好最。」
「您就可以！」
程楚瀟笑著把葉秋涵從沙發上拉起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帶著她走到門口：「承蒙葉醫生看得起，快去巡視病房吧，我說了不要讓私人情緒影響工作，同樣也不要讓工作影響了你和張醫生的私人感情，我和他剛才的談話完全是工作層面的，你不應該太在意。」
「我沒您功力高深，暫時還做不到這一點。」被程楚瀟這一勸解，葉秋涵情緒已經好多了但也不可能立即釋懷。
「那你就記住我一句話，你和張耀申在工作上可以進行良性競爭，私底下卻還是要維繫好彼此的感情，你把這話和他講講，溝通明白了以後也就好過了。」
葉秋涵連連點頭：「我怎麼就沒您這樣的大智慧呢，看來中午這頓飯必須是我請客了。您忙吧，我走了。」
程楚瀟目送葉秋涵離開，直到她走遠才關上了辦公室的門，然後微笑著搖了搖頭：他相信即使葉秋涵能做到自己說的那樣，但張耀申卻決不會有那個氣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