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病症
史孫氏額頭的撞傷,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她整日窩在清心居,脖子恨不得伸出牆外去,好聽聽外面的消息。
自從把東西給了孫秒茹以後,史孫氏盼啊盼,等啊等,遲遲等不到外面的消息,她心裡就抓肝撓肺般的難受。
難不成是事情敗露了?或者她還沒找機會下手?一定是這樣,不然怎麼會這麼久外面還是一點動靜沒鬧出來呢。
正想著,負責近身伺候的徐嬤嬤推門進來,手中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夫人,該用藥了。」
這葯原是給史孫氏治頭上的傷的,原本早該停了,可史孫氏怕停了葯就會被早早送出史家去,所以就執意說傷口還疼,又讓太醫開了一段時間的葯。
史孫氏從徐嬤嬤手裡端過葯來,一飲而盡,轉而就裝作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用氣若遊絲的聲音問:「府裡面可還都好?我如今也不能出去,也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還有桓兒和他媳婦,可還都好?」
徐嬤嬤也是老祖宗身邊的老人了,對史孫氏的作為很是看不上,如今看她又這樣裝模作樣,眼睛里閃過几絲鄙夷,面上雖然沒什麼表情,聲音有幾分清冷:「太醫說了,夫人需要少思慮,多靜養,這傷口才能好的快呢。府里有灃二奶奶主持,又有老祖宗在旁看著,不會有事的。夫人還是安心養傷吧。」
史孫氏心裡暗暗「呸」了一聲,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就又道:「我有些想念桓兒和他媳婦了。徐嬤嬤找人送個話兒,讓他們來這裡一趟吧。」
徐嬤嬤低下眉,應了一聲。轉而出了屋子,便回頭吐了口唾沫:「呸!還當自己是當家主母呢!馬上就是要被趕出去的人了,還在我面前擺夫人的臭架子。真是不要臉呢!哼,還指望給你遞話兒呢,想的倒美。我可沒那個閑工夫。」說罷,自去忙活自己的了。
徐嬤嬤這算是給她面子了,心裡瞧不上她,也沒表現出來,不過是背後說幾句嘴。這要換了別人,指不定還怎麼欺負她這個「棄婦」呢。
史孫氏向來就只是踩別人的那個,何曾被別人踩到腳底下過。所以,她怎麼也不會承認,自己如今的處境已經這麼悲涼,連個奴才都不把她的話當事兒去辦了。她滿心只想的是,這孫妙茹或者是有事兒耽擱了,沒空過來;要麼就是被白小初那個賤人攔著,不能過來。
史孫氏倒也不急,日日喝葯養病,時刻不忘端著她的「國公夫人」的架子。徐嬤嬤依舊是老樣子,表面敷衍應和著,背地裡卻根本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兒。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離她上次見孫秒茹,把東西給她的時候,已經過去有一月有餘了。眼見著額頭的傷口,連點兒紅腫都沒了,就剩一條已經長好了有些歪歪扭扭的疤痕了,這史家府里依舊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她也不能出門,每日見的就只有徐嬤嬤帶頭的幾個丫鬟婆子,偏偏這些人都是老祖宗手底下訓出來的,軟硬不吃,不管自己怎麼問,這些人都不肯多說一句多餘的話。
史孫氏終於有些急了。
而且,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因為心裡太焦慮了還是別的原因,她夜裡總是睡不好。經常是一身虛汗的醒過來,白日里也不安生,時冷時熱的,還總覺得胸悶,想要咳嗽。
這樣持續了幾日,這種狀態不僅沒改善,反而有些加重的跡象。史孫氏不怎麼擔憂,反而有些高興:這八成是染了風寒了。這下子好了,額頭的傷眼見就好了,再不找個借口,自己可真要被趕出去了。這場風寒病,來得正好。她就不信,史家能就這樣把自己送走?
史孫氏想著,大聲悶咳了兩聲,朝門外徐嬤嬤喊:「快去請太醫過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這次徐嬤嬤倒沒有隨便敷衍,出門就真的吩咐小丫鬟去外面傳話請太醫了。不管是真是假,這樣的事兒,徐嬤嬤不敢延誤,萬一是真的,救治晚了出了大問題,自己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這一點分寸,徐嬤嬤還是有的。
消息遞出去不過半日,太醫很快提著藥箱就來了。
與以往的一盞茶功夫就開藥方收拾東西走人不同,這次太醫卻是捏著鬍子、鎖著眉頭,表情嚴肅非常,把脈把了好一會子,也沒診出個所以然來。
史孫氏心中正高興這場風寒來的及時,就囑咐外面的太醫:「還得勞煩太醫再幫我多開幾副葯,我以往染了風寒,不養個一兩個月的,是好不利索的。而且我覺著,這次病兆,比以往還要厲害些,怕是要多吃些湯藥才能好的呢!」
太醫在外面隨意應和了幾聲,卻始終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拾掇了藥箱子,隨丫鬟婆子去外面說話了。
史孫氏躺在內室床上,覺得有些奇怪,想跟出去聽聽,可奈何身子實在虛的很,動作幅度一大,胸口就悶疼不已,咳嗽起來就停不下。
史孫氏覺得有些不對勁,心口就跟兩個鼓槌在輪番敲打一樣,開始惴惴不安起來:難不成不是風寒?是得了更嚴重得病?混亂猜忌了一陣子,她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自己安慰自己:哼,怕什麼呢?不管是什麼病,反正那些人不能就這麼把自己送出去就是了,這樣更好!在這裡多養一些日子的病,把那老不死的熬死了才好呢!
這樣想著,她方才心安了一些。
到了夜裡掌燈時刻,徐嬤嬤才回來。讓史孫氏覺得奇怪的是,這個老嬤嬤,一改往日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竟然對自己畢恭畢敬起來,對自己噓寒問暖不說,還頭一次問自己想不想吃什麼東西,好讓外面廚房做些端過來。
史孫氏剛放下去的心,「嗖」的一下,又被提了上來,那氣若遊絲的聲音,也不用裝了,現成說出來就是這般:「太醫怎麼說?開藥方子了嘛?」
徐嬤嬤乾笑了兩聲:「那個……太醫他,他說,夫人是染了風寒了,養些日子就好了。夫人您……您不必著急,好好養著吧,我去廚房看看葯好了沒有。給您端過來。」他眼神躲閃,一看就是瞞著什麼話沒說。
不等史孫氏再問,那徐嬤嬤就一臉心虛的溜走了。然後進來伺候的小丫鬟,看了自己一眼,也是飛快的低下頭去,同樣是一臉心虛的模樣,甚至都不敢抬頭看自己。就連伺候的動作,也比以前更加盡心和體貼了,好像……就好像自己是什麼不能自理的重症病人似的!
難道真讓自己猜准了?難道得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病了?!史孫氏這樣一想,嚇得趕忙坐了起來,由於這動作幅度大了,又惹得她一陣咳嗽,咳得氣都要喘不上來了。那小丫鬟聽了,頓時跟驚弓之鳥兒似的,也不跑過來伺候,竟然白著一張臉,慘叫連連:「徐嬤嬤,快回來回來啊!夫人她……不好,不好啦!」然後一溜煙兒,人就沒了。
屋裡就只剩下史孫氏一個。史孫氏這心裡啊,頓時跟千萬螞蟻在咬似的,難受的緊。
這心裡一旦存了疑惑了,身體也就跟著難受起來了。先是胸悶氣短,然後就是咳嗽不斷,簡直就要把自己的五臟都給咳出來了。史孫氏拿了個白色巾帕捂著嘴,待咳了半晌,就趕忙攤開來看,生怕吐出血來。
原本她並沒有吐出什麼來,那巾帕子上不過是濕了一塊兒罷了。可是她越看,越覺得有什麼,越這樣想,便越害怕,最後竟生生在那雪白的巾帕上,看出點兒血絲來了。
史孫氏慘白著一張臉,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難道……難道自己要死了嗎?
怎麼能?她還要繼續當她的國公夫人呢!
就聽一聲悶響,史孫氏被自己嚇得一口氣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