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出氣
「馮公子瞅一瞅,我身邊這兩個丫鬟從頭到腳這身行頭,能值多少?」
馮仁經寧韻這麼一問,這才仔仔細細打量起彩月來。相比寧韻的素凈,彩月現在卻是正常的打扮呢。從國公府出來的丫鬟,裝扮自然是不能含糊的,再加上寧韻一向出手大方,彩月平日里沒少得賞賜。
馮仁也是做過生意的,也算多少見過些市面。可是要說給彩月這一身估價,他還真沒這個能耐,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這些東西又精巧又細緻,是貴東西,可要說出價格,他就不行了。只因為這些,已經遠遠超出他見識的範圍了。
想了想,馮仁還是決定亂猜出醜了,遂道:「少奶奶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在下……咳咳,這些東西比他見過最好的還要好上幾分呢可至於好多少,貴多少,在下就拿不準了。」
他時刻記得拍寧韻的馬屁,可寧韻可不領她這份情:「東西原是我的,我賞給誰便是誰的了,如今就只是彩月的。崔媽嗎,您來給這位馮公子說說,咱們彩月如今這身行頭,值個什麼價兒。」
崔媽媽就見不得馮仁這樣的人,早想出來說幾句了,當即就學著方馮仁那驕傲的樣兒,揚著下巴一樣一樣說起來了:
「咱姑娘頭上一對簪子,是纏絲累玉的,是咱們上京頂好的鋪子金玉齋的手藝,馮公子既然是慣做生意的,那個地方的行情,想必是知道的,沒個三五十兩,買不出一樣兒東西來。我們姑娘頭上這還是一對兒,馮公子,您說值個幾文幾兩?」
馮公子知道這金釵值錢,卻還不知道值這麼多呢。當即就覺得頭上往外冒汗,放佛是拿了十兩銀子去要去買百兩的貨一般,心裡一點底也沒有。
崔媽媽冷哼了一聲,又道:「再說這對兒耳墜子,這上頭的瑪瑙雖然個頭小了點兒,但品質可是極好的。一般中上品質的值個多少錢,馮公子應該知道吧?」
馮仁低頭抹了把汗,忙點了點頭:「知道知道。」怎麼說,也得值個十兩二十兩的吧。
「這身衣服,自然不必說了,上頭的刺繡是最貴的蘇綉。馮公子你走南闖北的,想必認得吧。」
「認得,自是認得的。」那蘇綉如今在市面上,可是價值不菲。
「奴婢眼拙,姑娘手上這個金手串卻不記得來歷了,馮公子看一眼,你可認得?」
馮仁厚著臉皮往前湊了一步,拿在手裡仔細一看,險些驚掉了下巴。
「這……這是宮,宮裡的?」那上面刻著的那個小印鑒他可是認得,若他沒看錯想必就是御賜的東西了。史家貴為國公府,寧韻作為史家二少奶奶,得了御賜的東西,也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麼貴重的東西,竟會賞給一個丫鬟么?這二少奶奶也忒大方了!
馮仁後背都被汗浸濕了,臉上的汗也顧不得擦了,只覺得尷尬極了。彩月這一身東西加起來,遠遠已經超過自己聘禮下的那個數了,虧自己方才還一臉自豪的大聲喊了出來,怪不得她們笑話呢,還真是打臉!
彩月和玉釵也被嚇壞了,她們一直知道主子是個大方的,卻不知道竟然大方成這個樣子。她不喜歡穿金戴銀,只偶爾戴幾樣玉質的東西,平日里她不戴的首飾,不穿的衣裙,哪怕還是嶄新的,她隨手也就送給下頭了。尤其是近半個月,她出手尤其大方隨意。
這個時候,一直低頭喝茶的寧韻才開口說話了:「馮公子,彩月是自小就跟在我身邊的,感情不同一般。我也早跟她說了,如果哪天想要嫁人了,只需跟我說一聲,我定還了她的賣身契,再給她添三四百兩的嫁妝,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這三四百兩這幾個字,從寧韻嘴裡說出來,跟輕描淡寫似的,讓馮仁身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汗又冒了上來,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寧韻還沒說完呢,她可沒準備就這麼放過他。
「我還嫌這三四百兩的添妝不夠多,拿不出手呢,不成想,竟然還有比我更拿不出手的。你一個一百五十兩,就想娶我身邊的丫鬟,這算盤打的夠好的,不愧是個走過生意場的人呢!你好意思大搖大擺說出口,我這耳朵,還不好意思聽進去呢!」
史令灃在旁一直默不作聲地喝茶,此刻忍不住抬頭看了寧韻一眼,眉梢嘴角都是笑意。
最後,寧韻長嘆一口氣,起身道:「罷了罷了,今天真是爬山累壞了。耳朵不好使,眼睛也花了,哪會有這麼可笑的人呢?定是我做夢呢!崔媽媽,快扶我回去睡一覺吧。」她是連一句「送客」,都懶得跟馮仁說了。
回到房裡,史令灃就打趣她:「我還不知道,你是個小富婆呢,出手這麼大方?跟著你的丫鬟都這麼吃香,那我這個做夫君的,可不得金山銀山抱著了?」
寧韻白他一眼,道:「我不喜歡戴首飾,平日里用的左右都那麼幾個,其他的,零零散散都賞給她們了。那些東西在我這裡,不過是放在那落灰罷了,賞給她們,不管是賣了補貼或者留著當嫁妝,總之都有些用處。更主要的是,她們對我好,我待她們自然也要不薄。」
史令灃點了點頭,他越是對寧韻多一層了解,心裡就越發喜歡她。他還想到一個問題,往落玉齋送羽公畫作的那個人是不是她呢要是她,就更說得通她為何出手這麼大方了。梅老爺聽他的吩咐,已經用一副羽公的舊作外加八百兩白銀,換了羽公的新作,而且給送畫的人遞了消息,若以後羽公還有新作,落影齋願意全面收購。
看來以後,他對自己的這位媳婦,可得多上點兒心了!
趕走了讓人掃興的馮仁,玉釵和彩月都滿心歡喜的回到寧韻房裡,尤其是彩月,喜滋滋的模樣就跟得了什麼寶貝似的,拉著寧韻問:「少奶奶,他說的可是真的么,這鐲子真是宮裡出來的東西?您賞的那些金釵耳墜子,也都這麼值錢?還有還有,怪不得這衣服上的刺繡這麼精緻好看,原來是蘇綉,那得多貴啊!」
玉釵也是一臉歡喜,把身上的東西一樣一樣都摘了下來,很寶貴的都放了下來。
寧韻對著她們道:「我今天替彩月你出口氣,不為別的,只是讓你們記住,以後莫要低看了自己。既是我身邊的人,我定讓你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玉釵和彩月紅著眼睛,齊齊點頭稱是。
經此一鬧,天色也漸黑了。史老國公和史老夫人也趕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莊子里。史老國公的魚簍子里收穫頗豐,大大小小活蹦亂跳的魚兒,把不小的竹子簍子都裝滿了。
「你們呢不是說要上山摘果子?拿出來我嘗嘗。」史老夫人因在外面玩樂了大半天,此刻面色紅暈,很有興緻的樣子,看上去年輕了不少。
史老太爺眼尖,早瞅見了擺在角落裡空空如也的小簍子,遂笑道:「哎,老婆子,這你就不懂了。小年輕兒的一對往山上跑,光顧著親熱玩鬧了,哪還記得摘果子呢?能天黑前回家就不錯了!你的野果子,就別惦記了。」
一句話,把史老夫人逗得呵呵直笑。
寧韻紅著臉站出來道:「祖父打趣我呢,祖母您也跟著笑!罷了罷了,我沒摘到野果子,今晚將功贖罪,給你們做魚吃!」
「你還會做魚呢?」史令灃笑問,
「那是自然,不僅會做,而且保管這味道,還是你們從沒吃過的!」
史老太爺聽罷,臉上樂開了花:「好好,你祖母就喜歡吃魚。天南海北的名廚大家做的魚,我都帶她吃遍了,我看看你還能做出什麼花樣兒來!」
寧韻笑著轉進了廚房。她也不準備藏拙,做魚這一項,也算是她的強項。穿來這個地方之前,她的手藝可是人人稱讚的。再加上現代做魚的花樣兒又多,隨便扯出一種來,都算得上是新鮮的。
她轉身鑽進了廚房,史令灃竟然也跟著她。
「去去去,出去等我。君子遠庖廚,你跟進來做真么?」寧韻拿手去推他。
史令灃就勢就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怎麼就是看不夠呢?」
寧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以為他說的要來看自己做魚,下意識問了句:「什麼看不夠?」
史令灃卻是笑了笑,沒說話,鬆開她,讓她忙活去了。自己也不走,只倚在門口靜靜看著她。心裡在想,待這次回京,病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再也不能成日這樣伴著她左右了。而且,離動亂髮生也就剩下三年的時間了,他還有許多東西需要打點和布置,眼下也不是偷懶的時候。一想到這裡,他就有些捨不得。以前,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個兒女情長的人,現在卻覺得,那是因為沒有遇到對的人。
寧韻不僅做了魚,還就著莊子里的新鮮食材,做了其它幾樣小菜。不僅史老太太讚不絕口,就連一向在吃食上很是挑剔的史老太爺也就著多吃了一碗飯,口中贊個不停。想到以後回到史家,煩心事不少,能這樣討老祖宗高興的時候也不多了,於是寧韻大包大攬,將後面幾頓飯的吃食全包了,而且,一日三餐,花樣不斷。
臨走的時候,鄭大嬸兒口中直念叨,說老祖宗人都胖了一圈,氣色也比來的時候紅潤多了。大家都知道鄭大嬸兒人老實,斷然不會做什麼溜須拍馬的事兒,所以史老夫人聽了很是受用,笑呵呵得道:「是老婆子我吃的好。虧得你們食材新鮮,更虧得我這好孫媳婦兒做的好。」
鄭大嬸兒連連稱是。
一行人慢慢悠悠,這才回了京城府邸。
不過在莊子住了小半個月,京城裡卻發生了一件不小的事兒:寧家的嫡長女寧韻,選秀中入了皇上眼,被封為妃,擇日就要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