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故人
史令灃雅間門口,正站著一男一女。
男的自然是史令灃,而站在他對面的那個姑娘,帷帽已經摘下,露出一章容貌娟秀,清純可人的小臉兒來,寧韻在腦海把這個容貌里仔細回憶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她便是史家二房的那位魏姑娘----魏馥。
魏馥胸前抱著一副畫,站在史令灃面前,聲音亦剛亦柔:「你為何躲著不肯見我?我是洪水猛獸還是……還是你覺得有愧於我!」
史令灃斜著跨出一步,卻還是被這位魏姑娘給攔下了:「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件事不怪你,是你家……是有人從中作祟,這才讓你娶了那樣的人進門。我知道,你定是不甘願的,對不對」
史令灃這才抬頭淡淡看了她一眼:「魏姑娘,煩請讓路。」他的眼神隱約有了怒氣。
魏馥被他眼裡的怒氣嚇到了,怔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卻也不讓步,好一會才喃喃出口:「你在生氣?是生她的氣,還是生我的氣。你定是不厭煩我提到她的,所以才這樣不高興的,對不對?你今日若是不同我說清楚,我就不讓你走!」
史令灃見她短時間是不會讓步的,索性自己就退後一步,看也不看她一眼,聲音冷淡又疏離:「我和夫人很好,不勞魏姑娘掛心。魏姑娘還是操心自己的事情,別人的事情,少管為妙。」
魏馥顯然被史令灃的這番話氣到了,一雙好看的大眼睛里淚光閃閃的:「你別騙我的。你當我不知道,她是使了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才嫁給你的嗎?她那樣的人,你怎麼會看得上?又怎麼會和她過得好不說別的,你看書寫字,她能陪你嗎?還有,你作的畫,她可是能看得懂?」
聽到這裡,寧韻不得不感嘆:這魏姑娘,可真是夠勇敢的。這樣*裸的表達「愛意」,就不怕來往人群聽去了,拿她的名聲做文章?好在她懷中抱著一副畫,來往的又都是換畫買畫的人群,乍一看,就只以為他二人是在為買畫或是換畫在交流,並不引人注目。
但即便如此,還是被寧韻聽到心裡去了,不是么?
雖然寧韻藏在不遠的人群里,有點聽牆角的嫌疑,但是她並不准備就這樣走掉。相反,她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前攔住這魏姑娘越來越過火的「表白」,只可惜她現在戴著帷帽,不方便已灃二奶奶的身份露面,若不然……哼哼。再說這個史令灃,以前對付寧韻時候的毒舌哪兒去了?怎麼現在對付一個魏姑娘,就不行了?籠統不過說了幾個字的話,難道還在顧忌著要給她留面子呢?
寧韻覺得心裡又氣又是酸的,好不是滋味。
就在寧韻站在那生氣的當口,前頭史令灃被攔住路,索性轉了身,準備往反方向走,好逃開魏姑娘的「咄咄逼人」。
他這一轉身,就看到直愣愣杵在來往穿梭人群當中的寧韻了。
寧韻一時躲不開,就見原本還是板著臉的史令灃,在看到自己以後,嘴角竟然幾不可見的翹了翹。
寧韻並不以為史令灃是認出自己了。但是,既然不是認出自己,那為何要對一個像自己這樣帶著帷帽的陌生女子勾嘴角呢?這幅表情,有幾個意思?
魏馥緊跟幾步,看了看寧韻,又看了看史令灃,她見史令灃一副對寧韻很感興趣的模樣,頓時就有些發慌。心道,史令灃該不會對這個奪魁的女子有興趣吧?向來也是,她作畫那般能耐,又得了羽公最貴的成名作,史令灃會對她產生興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兒。想了想,魏馥趕緊往前跨了一步,擋住了史令灃看似熾熱的目光,道:「灃哥哥,馥兒知道你喜歡羽公的畫,費了好大力氣,才找來了這一副。你看看,這可是真跡?」說著,把懷裡的畫往前一送。
寧韻覺得無趣極了。邁開步子要走,忽得聽到一陣銅鑼聲起,整個天香樓都靜了下來。
方才比賽檯子上,主事者又站出來說話了:「大家靜一靜,方才,在下聽聞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落影齋的梅老闆說,他不日前,收到一副羽公的新作!」
一席話出,四下嘩然。
「羽公的新作?羽公不是早已不在人世了么?」
「胡說,你又不知羽公何方人也,又怎知他已經過世?他明明是歸隱而已,如今新作又出,可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么?」
「這麼多年了,怎麼羽公突然就出山了呢?莫不是假的吧?」
一時間,底下爭論不休。
主事者示意大家安靜,這才又道:「梅老爺也像大家這般疑問。所以,特意把羽公的新作拿了過來,請大家一鑒真假!」說完,就已經讓侍者把梅老爺帶來的畫展開擺到了台上。
台下人頓時紛紛走上台去,想一看究竟。
寧韻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心道,好一個落影齋。正是算準了他不會把「羽公出山」的消息傳出來,她才把畫送過去的。怎麼,這會子又不怕了?這是想借著這次鑒畫會,好揭自己的底呢?
就在所有人都被台下的羽公的新作吸引了主意力的時候,史令灃的眼神卻從沒有從寧韻的身上離開過。
原本奔走買畫換畫的熱鬧場景不見了,所有人都往台上去了,都想看看羽公的那副畫是真是假。原本在台下信誓旦旦說羽公已死這,畫是贗品的人,從檯子上下來以後,臉色都有些訕訕。
因為,這「贗品」也實在是太真了!無論是畫風,還是手法,更或者是最後的落款印鑒,都是貨真價實的真東西啊!
梅老闆在一旁看著,心都要揪起來了。要知道,把畫拿到這裡來,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了,算是孤注一擲了。他巴望著有人能站出來說這畫是贗品,可是,沒有一個人看過之後,敢這麼說的!
就在梅老闆的心越來越往下沉的時候,終於有人站出來說話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個人吸引了去,包括寧韻。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寧韻並不認得。但他說的話,確實真的。
「梅老爺這副畫,上面的印鑒是羽公的沒錯。但是這作畫人,卻一定不會是羽公。」該男子一臉自信。
「這為公子為何這般肯定可是看出了什麼端倪?」梅老闆忙問。
該男子點了點頭,語氣依舊自信:「這畫我看不出什麼端倪來,但是羽公這人,我卻有幸相識。」
「那他現在……」下面人紛紛出言相問。
男子嘆息一聲,黯然道:「羽公他早在多年前,便病逝了。」
底下一片扼腕嘆息之聲。
又有好事者問道:「僅憑你一言之詞,我們又怎麼知道事情真假?」
那男子聽到有人懷疑他,頓時有些激動道:「你們不信我,沒關係,盡可以去打聽打聽,寧家早逝的那位嫡長子,也就是如今雲妃的哥哥,他離世的時間,是否和羽公歸隱的時間相合!在下敢以性命擔保,羽公正是史家嫡長子----寧珩。」
這下子,眾人可是驚奇了。這麼多年,只知道羽公其名,卻不知道,他竟然是寧府那位早逝的公子?眼下,再沒人出聲質疑該男子的話了,驚奇之餘,都紛紛為羽公的早逝而嘆息。
「就是不知道,拿羽公的印鑒作畫之人,又是誰?把羽公的畫風模仿的近乎神似,可非一般人能為之。莫非是羽公生前的收的徒弟?」眾人一聽,惋惜之餘,又開始就這這個話題議論開了。
雖然史令灃的眼神始終不離寧韻,耳朵卻是聽得明白。在他聽到羽公就是寧衍的時候,嘴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
好,很好。這就很好的解釋了,為什麼她會有羽公的印鑒了!寧衍算是她的表哥,得到他的印鑒,對她來說,的確不算是難事。總算不枉費他今日這般花費心思孤注一擲,結果還真是出乎意料,讓他釣到了一條大魚!
史令灃繞開眼前的魏馥,往寧韻走過去,準備領他這個「深藏不漏」的小媳婦回家,心裡想著回家怎麼好好「教訓」她一番才好。
寧韻原本還想在場內逛一圈,看看有沒有人會掛出哥哥畫來。可是,方才那男子提及哥哥的早逝,她頓時就沒了這樣的心情,只想著趕快離開這裡才好。
「這位……姑娘,請留步。」史令灃剛想要伸手攔住寧韻,卻不想,有人竟先他一步出聲了。
因為帶著帷帽的緣故,寧韻的髮型和容貌都被遮住,讓人辨不出年齡,所以適才開口的人,就喊了一聲「姑娘」。這一聲「姑娘」,可把史令灃氣壞了。
寧韻同樣也有些不悅,因為她聽出來了,攔她的人,就是方才她雅間的那個鄰居。也是那個往墨里加蔓蘿香的那女子的同伴。
寧韻停下步子,想了想,到底還是回頭了。
回頭只看了那個「鄰居」一眼,寧韻就嚇了一跳,身子也頓時繃緊了。
怎麼,怎麼會是他?!
寧韻下意識的往後躲了半步,在想到自己帶著帷帽時,提起的心這才下去一半。而另一半,在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是白小初以後,又落了回去。
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曾經的故人----好久不見了,太子殿下。不,現在應該稱呼為,漢襄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