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chapter.83

蘇情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麼晚醒來。

當那七級巫師向黑暗議會的直升機扔來一個高頻光彈、將這場迫降變作墜機的時候，以靈核的狀態審視這個世界的蘇情其實是所有人類非人類中第一個發現的。

為了避免高頻光彈的波及，以及之後一系列可能發生的後續傷害，蘇情當機立斷，裹挾著自己的魂魄投向了身體中——回歸肉身，這個曾經千難萬難的事，在她以靈核狀態出現在這個世界后，就變得如同睜眼一樣簡單。

然而蘇情沒想到的是，她到底還是醒得太晚。

當蘇情回歸自己的肉身，並再度感受到那不同於靈魂狀態時的滯澀時，第一個反映到她大腦中的感覺就是痛覺。

——非常痛，全身都在痛，就好像被一台壓路機碾過一樣地痛，痛得雙肩的刀傷和背後的擦傷都變得溫柔起來。

就像全身的血肉骨皮都被捏碎重組，這樣劇烈的痛讓蘇情又有將近五分鐘的昏厥，然而當蘇情真正清醒過來時，一切的痛楚又消失不見，就連肩上的刀傷和全身的各種於痕擦傷都消失不見，只有身上浸染著血和灰的衣服，昭顯著它們存在過的痕迹。

蘇情手指動了動，毫無預兆地睜開眼，明晰的世界映入她的眼中。

這時，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無論是突然冒出的魔法師協會，還是艾麗莎，又或者是拉科斯警方，都已經變成了過去式，只有身旁昏迷的孔雅和身下低沉的馬達聲與她作伴。

但蘇情卻覺得，世界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最直觀的一點就是，那些曾經叫她頭疼的語言，對她已經再無障礙了。

「……看到跑掉的那個妞沒？」

「對啊！看那腰那腿，完美！」

——然而聽得懂也沒什麼卵用。

為了避免被前座的那兩個人發現，蘇情又閉上了眼睛。

蘇情暗自琢磨著這件莫名其妙的事，試圖從聽到的那些零碎的信息中理清頭緒，然而就在這時，蘇情聽到系統輕快又帶著隱約興奮的話在耳畔響起。

「快快快！」系統嚷嚷著，「情情，快看看你的能力呀！」

「什麼？」蘇情有些糊塗，「什麼能力？是現在可載入的能力么？」說起來現在也該看看了，畢竟這群劫匪似乎有些來頭的樣子，為了避免他們太過放飛自我去跟太陽肩並肩，還是把他們早早撂倒比較好。

然而系統一口否定了：「不是啦！是情情你自己的——你·自·己的能力！」系統在「你自己」這三個字上著重強調。

蘇情道：「我自己？我自己哪裡來的——」

蘇情話說到一半，腦中突然靈光閃過，原本就放在褲袋邊的手往下輕按：口袋裡的第三個「鑰匙」……不見了。

不，也不能說是不見了。

——它碎掉了。

就像是前兩個「鑰匙」一樣，變成了粉末。

「這是……怎麼回事？」

蘇情還記得，那兩個可以讓她化身「神之子」和「鬼王」的鑰匙，是為了保護蘇曜的魂魄，被她抽空力量而化作粉末的。

那麼這一次……這一個「鑰匙」，又是為了什麼而化作粉末的呢？

蘇情隱隱感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變化。

這樣的變化，不僅僅是眼前更清晰的視野，也不僅僅是莫名其妙能夠聽懂的語言，更不僅僅是身上自行痊癒的傷口……那變化，是更深層次的、無法被肉眼捕捉的，也無法以語言描述的——

系統用軟萌的語調道：「開基因鎖了。」

——變……化……

蘇情：「……」

蘇情：「不好意思你再說一遍？」

系統道：「情情你開基因鎖了，高不高興噠！」

蘇情：「…………」

還真有基因鎖這東西啊！

蘇情風中凌亂。

系統及時解釋道：「這只是化用啦化用！情情你不覺得『基因鎖』這個詞真的蠻合適的嘛？」

「就像是鋼鐵有承重的上限，人體也有自己的極限。」系統說道，「這條界限是真實存在的，但卻又無法確切摸到的……誰都沒辦法跨越過去，就算是飛天遁地的修士、又或者是藉助神靈力量的神官都是一樣的。」

「等等。」蘇情發現了矛盾之處，「可是修士和那些神官……明明有著遠超人類的力量啊！」

「當然啊。」萬萬沒想到，系統竟然肯定了蘇情的話語，但下一刻，系統話鋒一轉，「他們有著遠超人類的力量——可是他們早已經不是純粹的人類了呀！」

「不是人類？」蘇情卻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系統道：「如果把人體比作杯子，那麼力量就像是盛在杯子里的水。杯子再怎麼努力，它最多也只不過能裝一杯的水——這是從它身為杯子的時候就註定了的事。所以啊，想要得到更多的力量，就不得不找點別的辦法。修士選擇的是打破杯子，然後在杯子外頭另外套一個新的容器，每次跨入一個新的境界，就等於是換了一個新杯子，神官也差不多是這樣——但是啊，在原本的杯子都被換掉了的情況下，你覺得他們還是人類嗎？」

蘇情：「……我從沒見過這麼樸實無華的比喻。」而且還很爛。

系統道：「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啦！總之呢，情情你身上發生的事，就等於是融掉了原來的杯子鑄了個新的，雖然材料沒變，但是容量變大了哦！用時髦的話來說，就是開了基因鎖——怎麼樣，高不高興吶情情~\(≧▽≦)/~」

蘇情：「……」

蘇情大致上算是明白了。

蘇情道：「是因為那個『鑰匙』的緣故？」

系統乾脆道：「沒錯！那個鑰匙不就是用來做這種事的嘛！而且好處還不止這些哦！情情你只要努力，很快就可以變超人啦！」

忽略系統的後半句話，蘇情沉思起來。

鑰匙鑰匙……是因為它是打開自身界限的鎖，所以才被稱作鑰匙的嗎？

蘇情問了出來，系統罕見地卡殼兒，猶猶豫豫道：「大……大概是……吧？」

「大概？」

系統苦惱道：「我明明剛剛還記得的，可是我現在又忘了……情情你會不會嫌棄我QAQ」

蘇情捋毛，道：「算啦算啦，沒事，想不起來就算了，不會嫌棄你的。」

系統得寸進尺：「那情情你不嫌棄我的話是不是喜歡我呢？」

蘇情繼續捋毛：「對啦對啦，我喜歡你呢。」

系統蹦躂道：「那情情最喜歡的就是我了對不對~\(≧▽≦)/~！」

蘇情依然順毛捋：「是啊是啊，我最喜歡你呢！」

系統道：「那情情——」

蘇情：「喂你夠了啊！」

擺平了系統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后，蘇情在系統的慫恿下睜開了眼睛。

「去吧情情！」系統興奮地喊著，「相信你自己，去履行正義，干翻這群人！」

蘇情：「謝謝你還是閉嘴吧。」

蘇情在後座一躍而起，動作迅捷如雷，卡著前座兩人的後頸，用力一撞。

「咚！」

令人毛骨悚然的悶響響起，前頭兩人連聲都沒吭，瞬間軟倒，任由蘇情接過方向盤。

「幹得好情情！情情棒棒噠(*￣▽￣)y」

蘇情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靈巧又充滿力量，也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精確地掌控著自己每一塊肌肉和每一分力道。

這種以力量打下的底氣，感覺實在太過美妙，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蘇情突然低頭瞥了一眼陷入深度昏迷的兩人，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則伸向主駕座上的壯漢，試圖把他扔去跟副駕座的壯漢疊羅漢——而令人驚嘆的是，身為十七歲普通大一學生的蘇情，竟然真的做到了這一件事。

她竟然真的用一隻手，就把那看上去就很有分量的壯漢提了起來！

蘇情強自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和興奮，翻越到主駕座抓好方向盤，一邊不住打量自己的手。

她竟然……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系統提醒道：「情情，要小心點哦，不要高興得太早呀！」

「什麼？」蘇情一愣，但她馬上明白了系統的意思。

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蘇情便感到自己整個右手都像是被螞蟻啃噬，又麻又癢，酸澀沉重，如同嚴重的肌肉拉傷，叫蘇情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系統語重心長道：「雖然鎖住情情你身體上限的鎖已經被打開了，而且還在不斷提高，但是情情你要知道，一杯子的水就算倒進盆里，它還是一杯子水啊！在跟這群野蠻人硬拼硬之前，要先提升自己的實力才行呀！」

提升實力嗎？

蘇情悶笑一聲：「我記下了。」

蘇情又道：「不過，你就打算讓這樣的我去幹掉這一車隊的人嗎？」

「為什麼不呢？」系統語氣軟萌道，「難道情情放倒這一車隊的人還需要硬拼硬嗎？」

「當然——」蘇情笑了起來，「不需要。」

蘇情拍了拍反向盤，感受到自己快速恢復的右手，一邊凝視著前頭黑壓壓的車隊，一邊微微笑著。

「讓我想想……要以什麼方式打招呼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