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想你愛你
他來的時候糖糕剛好被我用符紙定了身,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他的樣子並沒有什麼變化,眼睛也還是紅色的,只是身上的邪氣比先前更加重了。
「今日忙完了?」
我看了糖糕一眼,她正背對著我們,站在原地扭動著身子,想方設法的想要從符紙的禁錮下掙脫出來。
江楚城對我伸出手,等我走過去的時候一把將我攬入懷中,又低頭吻了我一下,方才道:「嗯,過來看看你。糖糕學的怎麼樣了?」
我有些頭疼的說:「光是會躲,術法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要不你還是教教她吧?」
這個提議我之前也和他說過幾次,但是都被他拒絕了。按照他的說法就是他現在下手一點輕重都沒有,而且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失控把糖糕打趴,到時候糖糕恐怕連叫都叫不出來。
原本我以為他這一次也會這麼說,但是沒想到他在思忖了片刻之後,竟然點了點頭:「也好。」
說完他一隻手便動了動,我只感覺面前一道紅光閃過,回過頭便看見一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了身後。
我覺得這個人真是越來越不得了了。
「這是我的影子,只有不足我三分之一的術法……」江楚城解釋道,「雖然我現在不能直接教糖糕,不過影子應當還是可以的。」一邊說他一邊拉著我坐在一旁,和先前一樣,又讓我側著身子坐在他的腿上。
我瞥了他一眼,問道:「可是你之前為什麼都沒有想到這種方法?」
江楚城看著我。
我看著他。
少頃,他緩緩道:「忘了。」
我:「……」
影子慢慢走到了糖糕跟前,糖糕開始還被嚇了一跳,過後驚喜道:「爹!」
然而影子並沒有理會糖糕,只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片刻后影子伸手將糖糕身上的符紙撕了下來,那一瞬間,黃色的符紙便化為了灰燼。
我頓覺詫異,雖說那符紙在用的時候被我灌入的靈力不多,可好歹也是能夠束縛住普通的鬼物,現在竟然被江楚城的影子撕了下來……
他的實力我早之前就知道了,可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一個影子也能做到這樣。由此可見,他現在一定是比以前還要厲害。
我忍不住再一次感慨:這個人真是太不得了了。
江楚城好像是又能聽見我心中所想了,只聽他輕笑一聲,而後貼著我的耳朵小聲道:「既然是你的夫君,那定是要厲害一些。」
我:「……」
糖糕並沒有認出那是江楚城的影子,等到符紙被拿下來的之後,就高高興興的想要跳到他的懷裡去,但卻被影子一揮手拂在了地上。我眯起眼睛,看出來影子並沒有用太大的力量,可是糖糕卻是被撥弄出去好遠,甚至還在地上打了個滾。
「糖……」
剛說出來一個字,江楚城就打斷了我:「讓她自己去應付。」
「但是影子……」
江楚城的眼裡有些無奈:「先前還說要強迫糖糕學習術法,你這樣不給她動真格的,她永遠也只是在原地踏步。」
「好吧。」
我在他懷裡調整了一個姿勢,索性不再發言。
不出意外的,糖糕果然是被影子打的滿地跑,我看著她那越來越嫻熟的逃跑動作,不禁想著她這段時間術法倒是沒學會多少,這逃跑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江楚城看著她那個動作不禁也莞爾道:「跑的倒是挺快。」末了又補充了一句,「和你一樣。」
我頓時轉頭看他,差一點就炸毛了:「什麼叫和我一樣?我什麼時候跑過啦?」
只聽他不緊不慢的說道:「當初我去公寓找你,你可不就是跑的挺快?」
「我……」我剛要反駁,卻猛然反應過來,「你想起來了?」
他眼角彎了彎,輕聲道:「最近這幾日記起來的挺多,但是還有一部分不是很清楚,恐怕你還得再等等。」
我突然就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身子激動的有些發抖,過後轉過身去抱著他,忍不住悄悄的親了他好幾下,確定沒有被糖糕發現之後才小聲說:「你、你再加把勁呀,一定要快點想起來,我還有好多事想要問你。」
他沉著嗓子嗯了一聲,伸手輕輕的撫著我的背。
我嘴巴張了張,還想說點什麼,就聽見那邊糖糕一聲尖叫,偏過頭便見她被影子一隻手拎了起來,而他的另一隻手掌攤開,一團黑霧在他的掌心之中輕輕跳動。
糖糕臉色煞白,說話都變得有些不利索:「爹,你、你要做什麼……」她依舊沒有認出在她面前的那個只是江楚城的影子。
見狀我有些擔憂的問道:「沒問題嗎?影子手裡的那團東西應該是邪氣吧?他不會把這個弄到糖糕體內吧?」
江楚城好笑的看了我一眼:「小東西,跟我在一起還真是不用思考啊。影子有我的意識,我怎麼可能會把那邪氣放入慕翎……糖糕體內。」
我當即抬手錘了他一下,嘟囔道:「煩死啦,這個梗能不能過去啦,你都說好幾個月了。」
江楚城一邊悶著嗓子笑起來,一邊伸手覆在我的肚子上。
這兩天他只要過來這邊,就會渡氣給我,想用這樣的方式讓寶寶能夠快一些醒過來。
江楚城沒有說,但是我也能感覺得出來他的急躁。
他越是這樣,就越是讓我覺得時間緊迫。
那頭糖糕又被影子丟了出去,並且現在影子還開始對她用上了術法。一時間寢宮前的庭院紅光閃爍不停,不過讓我欣慰的是,到了後面糖糕終於是開始了反擊。
鬼物本身就具有術法的能力,只要方法恰當,那麼運用起來就不是什麼困難的事。這也就是為什麼,在遇見鬼物的時候,會出現那麼多的超自然現象。
只是有一點讓我覺得新奇的是,寶寶現在還只是在我的腹中,但是卻已經能夠保護我,可糖糕卻要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夠學會運用術法。一邊看著糖糕挨揍,我一邊把這疑惑問了出來,江楚城聞言后同我解釋道:「因為寶寶本身就是鬼胎,很好的繼承了我的能力。而糖糕本應是人,卻被你用吞食惡魂的方式轉變成了鬼胎,所以相比起來,她會比寶寶更加弱勢一些。」
原來是這樣。
我沉默的將視線轉向糖糕,她和江楚城的影子你來我往的過著招。雖然看起來她佔下風,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有所破損,但是和剛才比起來,她似乎已經能夠躲開影子的進攻。
只是讓我哭笑不得的是,她一邊跑,還一邊嗚嗚咽咽的喊著爹,那樣子就像是江楚城真的在揍她一樣。
「是不是和你很像?」
江楚城摟緊了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我撇了下嘴:「哪裡有?我什麼時候被你打的這麼慘過?」
他湊過來親我一下,貼著我的唇瓣說:「我捨得打你嗎?」
我正要開口,卻赫然發現他眼裡又有黑氣纏繞上來。
於是我不動聲色的伸手摸上他的額頭,那黑氣果然立刻就消失了。
之前有一次也是這樣,那時候他的眼睛甚至還有變成了那種沒有眼白的樣子。我當時都能看見那微微泛紅的鬼邪之氣的從他的體內溢出,鬼使神差的將手覆上他的額頭,下一秒就發現那鬼邪之氣縮了回去。
這發現讓我無疑是很驚喜的,因為這就是在間接的說明我是能夠幫助江楚城抑制他體內的鬼邪之氣,也就更加沒有了離開的理由。
「怎麼了?」
大約是見我一直看著他,江楚城不由得低聲問道。
我搖搖頭,用餘光瞥了一眼糖糕,見她現在似乎已經開始在想著辦法反擊影子,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過後我動了動身子,想在江楚城懷裡調節一下位置,但是怎麼都覺得不是很舒服,這樣來回扭動了好幾次之後,他忽然摁住了我,聲音變得有些沙啞:「翎兒,莫要再動了。」
我啊了一聲,起先還有些茫然,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等抬頭看見他眼裡的某種情愫時,這才猛然醒悟過來,頓時嚇得四肢僵硬不敢再動。
江楚城被我這個動作逗笑了,俯下身子湊在我耳邊說了句:「翎兒看起來好像十分害怕。」
我有些窘迫的說道:「哪、哪有。」
江楚城又輕笑一聲,抬手讓我更加靠近了他一些,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是嗎?那為何要離我這麼遠?」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每次都用這種聲音和我說話,他一這麼說,我就感覺自己耳朵也要跟著懷孕了,免不了說話又結巴起來:「我、我我才沒有好不好?」一邊說我一邊推著他的身子,「你離我遠一點啦,糖糕還在呢,能不能不要在她面前這樣。」
然而這些話說著,對江楚城來說是一點作用都沒有的。從他在雜貨店那種隔音效果差到令人髮指的地方,都能拉著我一起睡覺來看,我就已經知道,他在這方面是根本都不知道要收斂。再說的遠一點,當初寶寶還沒有沉睡的時候他都能自動把寶寶給無視掉,由此可見,他是一點都不在乎這些的,反而還以此為樂趣。
果然,江楚城聽見這些之後只是扯了扯嘴角,不但沒有按照我說的離我遠一點,反而還壞心眼的貼近了我,說道:「她現在忙著到處逃跑,不會有時間看過來的。」
我:「……」
我要哭了,深深的覺得跟這個人有時候是沒有道理可以講的。於是乾脆從他懷裡坐了起來,誰知道剛一動作,就被他伸手一拉,從原先的側坐變成了和面對面坐著。
而由於我剛才從他懷裡跳起來的那個動作,這一次他乾脆用兩隻手環住了我,任憑我怎麼動都沒有辦法掙脫。
不遠處是糖糕再一次被揍得鬼哭狼嚎的聲音,我抬眼看去,卻見她又被影子捉住了。這一下影子似乎是打算用術法對付她,糖糕眼眶紅紅的,喊叫的聲音已經近乎沙啞。
而我在這邊也被江楚城抱得很緊。
從某些方面來看,還真是有種異曲同工之妙。
這回我也不動了,乾脆安安靜靜的摟著江楚城的脖子,又將頭擱在他的肩膀上。
我能感覺到他體內的鬼邪之氣在亂竄,但是每當那股氣息翻湧著要上來的時候,就會被他壓制下去。
「六哥。」
我喊了他一聲。
「嗯?」
「如果有一天你控制不住鬼邪之氣了,是不是就會再次忘記所有的事?徹徹底底的變成另外一個人?」
江楚城沉默了一下,過後偏過頭吻了一下我的頭髮,問道:「怎麼突然想到會問這個?」
我說:「想有一個心理準備。」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先前你得走得很近了,我才能感覺到你體內的邪氣,但是現在我們倆還有些距離,我就已經能夠察覺到你身上那股異樣的氣息了。」我一邊說一邊抬起頭,有些發怔的看著他,喃喃的繼續說道:「我們是不是時間不多了?」
這又是一個有些傷感的話題,每次說起這些時候,我情緒就會變得有些低落,但是又覺得憋在心裏面會不舒服。
江楚城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低沉的聲音讓我感覺十分安心:「什麼時間不多了?」
我捏了一下他的脖頸,小聲說道:「不要裝傻,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頓了頓,我又說道,「先前我同你說過,幾日前我察覺到鬼母寢宮的方向有異樣,像是有誰潛入,你可有派人去看看?」
江楚城語氣平平的答道:「其實在你同我說之前,我便已經有所察覺,早已派人去查探過,但並未發現異樣。」
雖然他這麼說,但是一想到那股讓我倍感熟悉的氣息,我就覺得心裡十分的不踏實,於是沉下聲音,十分認真的對他說道:「即便是這樣,也不能讓守在外面的鬼差放鬆警惕。清寂太狡猾了,我們只要一個不注意說不定就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話剛說到這裡,江楚城就伸出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漫不經心的說道:「牽著鼻子?如何牽著?可是這樣?」
「六哥!」
我佯裝憤怒的拍掉了他的手,氣鼓鼓的想著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有閑心開玩笑。
他笑了兩聲,過後又抬手捏了一下我的臉,淡淡道:「先前幾次聽你說那清寂,似乎是個厲害的角色,不過你覺得,我會比他差到哪裡?」
我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我心裡,他可是比清寂還要厲害得多的。
他說:「那翎兒三番五次這般說,又是何意?」
他伸手將我耳邊散落下來的的頭髮重新攏在耳後,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讓我想起他之前就愛這般親昵的對我,正如他所說,雖然有些事情他不記得了,但是身體上的習慣卻是不會發生改變的。
而在我開口之前,他又繼續說道:「不過是一隻有些本事的孤魂罷了,倒還不至於讓我懼怕。」
他這口氣實在是傲得很,雖然知道他沒有吹牛,但我還是忍不住皺了皺鼻子,有些擔心的說道:「雖說他不及你厲害,可要是萬一他真和鬼母聯手,在鬼母給你重塑魂魄的時候,讓鬼母做了手腳,那之後你要是真的抑制不住自己體內的鬼邪之氣了,會不會發生什麼不可避免的事?」
「會。」
話音剛落,他便斬釘截鐵的回答我。
他的目光深沉,看向我的時候讓我沒由來的心尖一顫,而後聽他繼續說道:「之前我已經同你說過,若鬼邪之氣真的將我控制,那麼或許,我便會成為你最大的威脅。」
我介面道:「所以為了我,你要努力的不被鬼邪之氣控制。」說完還沒等到他的回答,我就又補充了一句,「實在不行,我也是可以幫助你抑制的。」
江楚城聞言頓時好笑道:「凈化我嗎?」
我沒好氣打了他一下,哼道:「對啊,凈化你。反正你要是之後真的被鬼邪之氣控制,做出一些危害陰陽兩界的事,我也是要收拾你的,還不如在你尚有理智可言的時候,讓你不反抗的被我消滅。」
當然我都是開玩笑的,但這個傢伙又開始帶著調侃意味的、十分認真的思考起了我的話。並且摟在我背後的手,也開始變得不安分起來,他啞聲道:「哦?那翎兒倒是打算如何對付我?」說話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摸到了我的腰間。
我:「……」
我忍無可忍的拍掉他的手,直覺這人真是越來越沒個正行了,還好那邊糖糕被揍得根本沒有功夫來看她爹娘究竟在做什麼。
於是我想了想,像模像樣的說道:「先用陰陽術將你困住,讓你沒有反抗的餘地,然後再慢慢的想要怎麼收拾你……算了算了,留著你也是禍害,還是直接用紫符滅了元神吧,省得夜長夢多。」
我被他那戲謔的眼神看的頭皮發麻,臉還不自覺的紅了起來,於是話還沒有說完,我就趕緊改了口。
「這個辦法倒是不錯。」江楚城附和著我,甚至還一本正經的和我討論起要怎麼才能快速,並且有效的殺掉自己。
我真是鬍子都要被他氣出來了,只好和他換了話題。
我伸手摸著自己的肚子,忽然想到一件事:「寶寶好像到現在都還沒有名字,要不趁著現在給他起一個吧?」
「嗯?」江楚城似乎也來了興趣,「叫什麼?」
我兩手環住他的脖子,想了想說:「不知道。」
江楚城抬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好笑道:「這個也要我來思考?」
「當然啦,你是他爹,又最厲害,最聰明,不是你來想誰想啊。」我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末了又補充一句,「糖糕的名字先前就是你想的呢,你記得嗎?」
「不記得。」
我狐疑的睨了他一眼,這個傢伙現在能想起來的事已經很多了,不過最近特別愛裝傻,並且還總是以此為樂。於是我想了想,提醒他說:「當時我死了呢,原本我是打算讓那隻很久之前被我救下來的那隻小鬼來替我接生,可是在之那之前就被你帶走了……哎對,說起來糖糕還是你接生的呢,你記不記得?」
「……」他看了我一眼,半晌緩緩道,「不記得。」
我身子動了動,又更加仔細的跟他說:「那時候我吞下惡魂來保住糖糕,糖糕在我肚子裡面的時候就已經是個鬼胎了,你當時傷心欲絕的偷走了我的屍體,等我嫁給你的時候,糖糕已經出生很久了,可是你老是不讓我倆見面,這兩次都是在你死了之後,你記不記得?」
江楚城一副不想再聽我說下去的樣子,可是偏偏我抱著他,他也沒有辦法動,只好認命的說道:「好吧,我記得了。」
「對吧……」我皺了皺鼻子,在心裡竊笑,又繼續說,「那你覺得自己是不是好過分?」
「是,我真是好過分。」
我點點頭:「所以你這麼過分,為什麼不給寶寶起名字?」
江楚城哭笑不得:「你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歪理?」
我哦了一聲,收回一隻手想要摸摸鼻子,但是剛把手抬起來就趕緊放了回去,嘿嘿笑了兩下,而後湊過去親了親他,小聲說:「都是你教的呀。」
江楚城一挑眉:「我可不記得有教你這些。」
我拍拍他的頭,用安慰的口氣說:「那是因為你現在忘記了。」
他:「……」
他手動了動,我覺得他可能要打我了,於是在他動手之前,我趕忙道:「啊啊啊,說起來你當時為什麼要給糖糕起那個名字?」
他揚起調子嗯了一聲:「慕翎?」
我點點頭。
他沉默了一陣沒有說話,看樣子像是在思考,我咬牙道:「你不會又不記得吧?」
江楚城笑起來,片刻后說道:「當時你死了,糖糕也才出生,就起了這麼個名字。」頓了頓,又補充道,「想你,愛你。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
我早就猜到糖糕的名字會是這個意思,但是親耳聽到還是覺得心跳漏了一拍。
好一會兒我才有些結巴的開口問道:「所、所以寶寶要叫什麼好?」
其實我心裡已經有一個名字了,但是總覺得還是有一些怪怪的。可沒想到江楚城卻道:「你想的那個就挺好。」
我啊了一聲:「慕、慕城嗎?可是那樣和你名字不就重了?還是叫慕夜比較好……不不不不,為什麼非得用慕,用別的字也、也可以啊……算了算了,還是用慕吧,這、這樣才能和糖糕的名字比較對稱……」
我說話的時候他就一直看著我,目光溫柔。
等我在這邊實在糾結得不行的時候,他才緩緩道:「用你的姓也挺好。」
我抬頭看他:「我的姓?可是寶寶是個男孩子呀。」
大概是我的觀點比較守舊吧,我覺得男孩子應該是要跟著父姓好一些,但江楚城卻是不甚在意:「無妨,左右都是你我,跟著誰姓都一樣。而且,寶寶的名字跟著你姓才比較有意義。」
說到後面他聲音又低了下去,我臉一紅,結結巴巴的說:「那、那、那城好還是夜好?」
「城。」他溫聲道。
寶寶的名字就算是這麼定下來了。
而就在我和江楚城討論著寶寶名字的時候,那邊糖糕居然已經能夠傷到江楚城放出去的影子了。
這倒是讓我倍感意外,於是輕輕拍了拍江楚城,示意他也轉頭看看糖糕。
此時糖糕和影子正好面對面站著,因為長時間的戰鬥,再加上實力的懸殊,糖糕明顯已經有些站不住腳,可她仍舊強撐著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竟然能堅持到這裡。」
江楚城的口氣有些意外。
我轉頭有些得意的看著他,說道:「也不看看是誰生的。」
江楚城側頭飛快的在我唇上輕啄一下,附和道:「是,我的翎兒最厲害。」
影子的手恰好在這時候抬了起來,我稍稍眯著眼睛看過去,只見他的手中慢慢現出了一團紅色的光球,光球的四周還有些發黑。我立刻想起這是當時江楚城在荒涼之地的時候用過的術法。
那邊糖糕還在喘著氣,這邊影子便動了動手指,絲毫不給她放鬆的機會。下一秒,紅色的光球就朝糖糕飛了去,和在荒涼之地的時候一樣,紅色光球飛到半空中的時候就變成了好幾個。
但因為影子只有江楚城三分之一力量的原因,所以那光球變化之後也就只有三個。
糖糕還站在原地沒有一點反應,我心不由得一緊,生怕那光球真的會打在她的身上,畢竟先前江楚城可是用這術法直接除掉了那妖魔之物。
但這個念頭出來的一瞬間,又被我壓了下去。
江楚城的這個影子應當和我是不分上下,說不定還要比我厲害許多。而就在不久之前糖糕還被我打得上躥下跳,可現在卻能和影子對抗這麼久,所以這一點攻擊對她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果然,在那幾團光球還沒有近到糖糕身邊的時候,糖糕便突然一閃身,從影子的前面躥到了後面,速度快得讓我都有些咋舌。
「這才多久啊,糖糕居然就能進步得這麼快……」我不由得喃喃道。
江楚城淡淡道:「早就該如此。」
我沒有接話,目光緊緊的跟隨著糖糕。
在她閃到影子背後的下一個瞬間,她便一揚手,手中同樣是出現了一團紅色的光球,只是那光球要比影子的小很多,可是卻足以將影子打傷。
影子玄色的衣袍立時現出被灼燒的痕迹,他轉過身,正擺好了姿勢準備重新對付糖糕的時候,江楚城卻在這時候輕輕彈了彈手指,影子頓時化作一團黑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不明所以的看了江楚城一眼,只聽他說道:「讓她休息一會兒,走,我們過去看看。」
說罷,江楚城便將我抱下來,而後牽起我的手朝糖糕慢慢走去。
糖糕已經累得不行了,影子一消失,她便張開四肢渾身無力的趴在了地上,只剩下一個腦袋還能稍微動動,那樣子看起來就跟被我用符紙束縛住了一樣。
我和江楚城走到她跟前,糖糕艱難的抬起頭來看了我們倆一眼,有氣無力的說道:「爹,娘……」
她聲音委屈極了,可是剛才和影子長時間的打鬥,已經讓她沒有力氣再哭,只能象徵性的吸了吸鼻子。
江楚城低垂著眼看她:「累了?」
「累死了。」糖糕悶聲道。
「還能站起來嗎?」
糖糕緩慢的搖搖頭,帶著一點撒嬌的口氣說:「好、好像不行,爹……」
根據我對糖糕的了解,她這時候肯定是想讓江楚城把她抱起來,可是江楚城並不吃她這套,只微一頷首,而後淡然道:「那就繼續趴著吧。」
糖糕:「……」
糖糕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的哦了一聲,過後又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好笑的往江楚城身後躲了躲,裝作沒有看見她那可憐又有些幽怨的眼神。
江楚城稍稍側頭,過後反手將我攬在身後,又對糖糕說道:「你覺得今日可有什麼收穫?」
糖糕說:「最大的收穫就是累的動不了了。」頓了頓,她又小聲嘟囔,「開始還以為那個人是爹,喊得可起勁兒啦,沒想到見面就打,差一點就毀容了。」
聞言我頓時哭笑不得,趁著江楚城看不見的時候摸了摸鼻子,不由得想起先前江楚城說這小傢伙和我像的那件事。
誰知道手還沒有放下來,就被江楚城反手抓住了,我咧咧嘴,趕緊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而後聽江楚城對糖糕說道:「那是我的影子,雖說和我長得一樣,但還是有一些差別,你現在分辨不出來,不過是因為學的不到家。」
我看見糖糕的身子動了動,片刻后她臉上現出了出現了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結結巴巴的說道:「爹,你你你你你不會是還要讓那東西出來和我打吧?我、我會死的……」
其實糖糕真的和我長得很像,無論是五官還是一些習慣性的小動作,就連偶爾說話的語氣也學了*分,但江楚城仍舊不為所動,低沉的聲音反而帶上了幾分嚴厲:「現在不過是在讓你學習術法,下手都是有分寸的,日後你若是真的遇見比你厲害的,而你卻什麼都不會,那才是真的會讓你魂飛魄散。」
糖糕委屈極了。
我覺得她大概是想在江楚城這裡找點安慰,可是江楚城說話卻是比我更重。瞧著她那要哭不哭的樣子我還有些心疼,況且她今天確實是累極了,於是貼在江楚城背後,小聲對他說:「你不要太嚇唬她啦,她還小呢。」
江楚城還沒開口呢,那邊糖糕就率先反駁我說:「我才不小,我都七百歲啦。」
我嘆了口氣,覺得糖糕可能是真的有點傻。
我和江楚城都不笨啊,她這一點到底是像了誰?
果然,她話剛一說完,江楚城就說道:「嗯,是不小了,那從明天開始就加快學習速度。」
糖糕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去,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爹?」
江楚城壓根兒就不理糖糕,稍稍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一個影子看起來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明日起我會讓兩個影子一起來教你。」
糖糕一癟嘴:「我可以說不要嗎?」
江楚城低頭看她,低醇的嗓音充滿了威嚴:「你說呢?」
糖糕這下真哭了:「你肯定不是我爹……」
我站在江楚城背後差一點就笑出聲來,不過還是忍住了,走出來憋笑的對糖糕說:「你怎麼老覺得我們不是你爹娘?」
糖糕一邊抽著鼻子,一邊嗚咽的回答我:「就沒有見過把自己女兒往死里整的爹娘,嗚嗚嗚嗚……」說著說著,她終於哭了起來。
我有些無奈的想著,這個愛哭鬼。
江楚城眉頭微微蹙起來,沉聲道:「站起來。」
糖糕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但是在看見江楚城的眼睛之後立刻把話都咽了回去,十分吃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我心裡想要去幫她,但理智告訴我不能心軟。
慈母多敗兒。
糖糕現在之所以這麼軟弱,都是因為我平時太驕縱她。
江楚城雖然嚴厲,但是只有這樣,糖糕才能真正的成長起來。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只希望糖糕能夠明白我們的一片苦心。
糖糕站起來之後還在抽抽搭搭的哭個不停,小手不停的抹著眼淚,看起來可憐極了。江楚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慢慢開口道:「不許哭。」
糖糕肩膀一抖,小小聲的哦了一聲,又抽了兩下,果然不哭了。
「你可是覺得我和你娘對你嚴厲了?」
糖糕不敢點頭,也不搖頭,就一直看著自己的腳。
「慕翎。」
江楚城喊了她一聲。
糖糕立刻答道:「嗯。」
江楚城笑了一聲,語氣平淡,卻是氣勢逼人:「百年來你一直被我和你娘護在羽翼之下,雖說你的外表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有些道理當是明白。我同你娘不可能永遠護著你,日後你再遇到日前在荒涼之地的事,怕也是只能靠你自己。對你嚴厲,不過是讓你能夠快些獨立,今日我尚且還在,能夠護著你娘,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這保護你娘的事,還得交由你來。」
我心頭一顫,卻沒有轉頭去看江楚城,而是聽他繼續說道:「不止是你娘,還有你弟弟,也是需要你保護。身為我的女兒,你若是什麼都不會,那還不如在這裡了結了你,省得日後給你娘添麻煩。」
他話音剛落,糖糕就紅著眼睛又要哭了。可是因為害怕江楚城,她又死死的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江楚城伸出手替她擦了擦眼淚,放緩了語氣,溫聲道:「如今你還能在我和你娘面前哭,若是我們都不在了,你要怎麼辦呢?」
聞言糖糕有些驚愕的抬起頭,看看我,又看看江楚城,哽咽道:「為、為什麼你和娘都這麼說,你們又要離開我了嗎?」
我剛要張口說話,江楚城卻側頭看了我一眼,眼神示意我不要開口。
他看向糖糕,語氣溫和:「總會有那麼一天的。所以在那之前,你得學會保護自己。」
江楚城在說完那番話之後便離開了。
自從他開始逐漸控制不住體內的鬼邪之氣之後,他就沒有再留在寢宮歇息過。
而大概是因為方才他的那番話說的太重了,他走之後很久,糖糕還低頭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輕嘆一聲,走過去攬住她的肩膀,輕聲說道:「剛才不是還說自己累死了?還在這裡站著做什麼?」
糖糕沒說話,我以為她是在賭氣,可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問我:「娘,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你先前都和我說了那麼多次,可我就是聽不進去,今日要不是爹放出了影子,而且一點也沒有手下留情,恐怕我還是不會願意學的。」
她一邊說一邊抬起頭來,眼角還有沒有擦乾的淚水。這樣子看的我心裡一軟,想了想,我拉起她的手,坐到了先前我同江楚城坐著的地方,溫聲道:「你不是沒用,你只是太依賴我們了。這幾百年來我們從來沒有要求你要學習這些,我是捨不得你吃苦,你爹……大概是忘了吧。」
糖糕眼角抽了一下,我笑笑,繼續道:「我從來沒有同你說過,七百年前我過的日子可比你難多了。我一出生便是家裡的陰陽老祖,別人都在爹娘懷裡撒嬌賣萌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學習陰陽術,再大一點,就被逼著要給家中卜卦算命。好的卦象大家就覺得是正常的,壞的卦象……要麼就說是娘占卜得不準,要麼就讓娘自己去解決。你爹那時候也不常常在我身邊,所以很多事,都是我一個人去面對。」
我伸手摸著糖糕的頭,目光溫和:「正因為娘小時候過的不好,而你出生之後娘也沒有在你身邊,所以在之後我就想著順著你一些,你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都由著你來。但是你爹說得對,我不能一直對你這麼驕縱,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時候。」
聽我這麼說,糖糕終於忍不住問道:「到底要發生什麼了?為何你同爹都這麼緊張?」
我手一頓,側了側頭,視線落在庭院中的那一處涼亭上,而後緩緩開口:「你當知道先前你爹將魂魄渡給我,因此讓自己陷入沉睡。之後他的魂魄又被鬼母帶走,雖說現在他醒了過來,但是體內的魂魄卻已是變成了鬼邪之氣。」
「現如今下三界動蕩,鬼母想要通過你爹一統下三界,可你爹他本身又是不願意去做這酆都的鬼王,因此在你爹重塑魂魄的時候,鬼母十有*是做了手腳。」
我之前從來沒有和糖糕說過這些,所以她乍一聽,還有些茫然:「手腳?什麼手腳?」
我轉頭看了糖糕一眼,想了想,問她:「你爹這幾次來,你可有發現什麼異樣?」
糖糕啊了一聲,撓撓頭:「爹不就是不記得之前的事了嗎?」
我搖搖頭:「除了這個。」
糖糕眉頭皺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遲疑的開口:「爹這幾次來,好像身上的氣息有些不同,倒是和那荒涼之地的氣息有幾分相似。」
「那便是他體內的鬼邪之氣在作祟。」我道,「鬼邪之氣在你爹體內亂竄,現在他已經逐漸開始控制不住了,所以在他徹底被鬼邪之氣支配之前,你必須要學會最基本的保命方法。」
糖糕表示沒有聽懂:「爹為什麼會控制不住體內的鬼邪之氣?先前我明明聽司命和陸判大人說,鬼邪之氣本就是孕育爹的東西啊。」
說到這裡我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因為有人做了手腳。」
「是娘之前說的鬼母嗎?」
我嗯了一聲,眼前又浮現出那個身著淡紫色長衫的身影,過後又道:「所以我現在說的這些你明白了嗎?」
糖糕看了我一眼,有些小聲又有些委屈的說:「……不明白。」
「……」
我覺得我可能要被她氣死了,但在那之前,糖糕已經發現我的臉色不太好看,趕忙說道:「不、不過,我、我這一次會好好學了!」
聞言我狐疑的看向她:「是嗎?」
糖糕用力的點點頭,片刻后又有些難過的說:「但是這和你們說的那句遲早要跟我分開,有什麼關係?」
我沒有立刻回答她。
糖糕這兩天的表現實在是讓我大跌眼鏡,簡單的來說就是,以前覺得她是裝不懂,沒想到她居然是真不懂。
我不確定和她說了這些之後,會不會又讓她哭,可就算我現在不說,她以後也總是會知道的。
我現在只能幫助江楚城暫時壓制住他體內的鬼邪之氣,卻並不能徹底的解決掉這個問題,也就是說遲早有一天,他說不定真的會徹徹底底的變成另外一個人。
再加上鬼母和清寂在背後,我更加不敢保證這一天到底什麼時候會來,是早,還是晚?
只是我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荒涼之地里,他同我的那番爭執只是一個開始。
於是斟酌一番之後,我語氣有些沉重的對她說:「慕翎,你聽好了,不管那一天會不會到來,你都要抱著隨時會被迫和我們分開的想法,明白嗎?」
糖糕再次抬起頭來。
我看著這張幾乎和我一模一樣的小臉,想著不久之後或許就要發生的事,心裡更是難過不已。
我有很多不願意去面對的事,比如江楚城會別鬼邪之氣控制,比如我們會被迫分開,再比如……他可能到了那時候就真的再也不會想起我來。
可是為了糖糕,還有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的寶寶,就算我再想要逃避,也都必須去面對。
那之後過了很久,江楚城都沒有再來過。
我能清楚的感覺到四周的邪氣在逐漸加重,甚至有一天晚上,那些邪氣還險些從我布好的符陣之中溜進來。
沒有人來告訴我外面的形勢究竟是怎麼樣的,就連小綠也是很久都沒有再出現。
我心裡焦急,可也知道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不能出去。唯一讓我欣慰的是,糖糕的術法倒是進步得很快。正如江楚城所說,她天資不差,只是平日被我溺愛得過於懶散。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她不但是學會了鬼物的術法,甚至還能使用一些簡單的陰陽術。
我站在屋前,一邊聽著糖糕在一旁念叨要如何做到不觸碰符籙,就能夠將一些陰陽術更好的運用出來,一邊抬頭看著頭頂如浪潮一般不斷翻湧的天,在心裡想著: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我的天,怎麼我感覺幾天這陰間司這麼冷?」
溫禹一邊用手搓著手臂,一邊哆哆嗦嗦的朝我走來。
因為最近陰間司的異樣,所以幾天前我就把溫禹帶了過來,這樣就算髮生了什麼,我也好照應到她。先前我還試著用生死簿召請過陸嚴,想讓陸嚴把溫禹帶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邊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溫禹對這件事的解釋就是:陸嚴根本就不想她回去,因為她一回去就會打擾到陸嚴和三公主相親相愛,是個人都不能忍啊。
我看著她那副振振有詞的樣子,一邊想著陸嚴真是可憐,一邊忍無可忍的往溫禹頭上貼了張禁言的符紙,心裡想的卻是之前陸嚴和江楚城說的那句:「上三界如今也頗為動蕩。」
上下三界如今似乎都到了緊要關頭,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十分懷疑就是鬼母,更或者說是在鬼母背後給她出謀劃策的那個人。
「嘿,楚翎,你想什麼呢?」
正想的入神,就被溫禹打斷了。
我抬頭有些無語的看了她一眼,抱怨道:「想事情呢,你老給我打斷。」
溫禹吐吐舌頭:「對不起啦,看你一直沒有說話,還以為你是被這寢宮周圍的邪氣影響了呢。」邊說她邊在我身邊坐下來。
我有些詫異的看她:「你能感覺到這邪氣?」
溫禹啊了一聲:「能啊,我還能看見咱們頭頂一直有東西在飄呢。」
說著她便伸手給我指了指。
我抬眼看去,果然是有不少鬼物在附近徘徊。而就在昨天,那些東西還只是沒有實體的惡魂。
我揉了揉眉心,更加迫切的想要去見江楚城一面,至少讓我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
「我覺得他應該沒有事。」溫禹十分難得的換上了一副認真的口吻,見我轉頭看她,她和我解釋道:「因為根據你之前和我說的,我覺得他要是真的被鬼邪之氣支配了,那麼第一個要下手的人肯定是你,但是現在他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就是說明,他應該還沒有被控制,不過……到底是怎麼樣就很難說了。」
我點點頭,覺得她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張張嘴正準備開口,肚子卻突然一陣痙攣,很快一陣劇痛湧上來,那感覺就像是有一根棍子在我肚子里攪動,讓我在一瞬間痛得無法呼吸,直直的就朝著前面倒去。
「楚翎?你沒事吧楚翎?」
溫禹一聲驚呼,在我倒下去之間拉住了我。
旁邊的糖糕也嚇得趕緊跑了過來:「娘!你怎麼了娘!」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很快就過去了,就這麼一小會兒的時間,我衣服就全被汗水打濕了。
「娘!」
糖糕驚恐的看著我,只是發出了這麼一個簡單的音節,卻足以讓人聽見她語氣中的顫抖。
我擺擺手,對糖糕和溫禹說了句沒事,而後捂著肚子在一旁坐下,連著喘了好幾次氣之後,才感覺自己稍微好了一點。
「楚翎,你真的沒事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好蒼白啊……」
「我沒事。」我一邊搖頭,一邊伸手摸上自己的肚子,確定寶寶也沒有什麼事之後才徹底放下心來。
剛剛那一下實在是太奇怪了,我根本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溫禹在一旁盯著我,估計是瞧見我一臉深思的表情,少頃,我聽她略微有些遲疑的開口:「……楚翎,你不會是要生了吧?」
我:「……」
一句話就瞬間就讓我倍感無力,我把身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有些艱難的說道:「沒有。」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要生也不是現在。」
溫禹哦了一聲,摸了摸頭:「但是你這兒子都懷了好久了吧?為什麼現在你肚子看起來還是很平的樣子?」
原本我想認真的思考一下剛才的事,可是溫禹一直吵得我沒有辦法靜下心來。不僅是她,連旁邊的糖糕都是一副十分好奇的樣子。
我揉了揉額角,想著要是不在這裡給她們解釋一下,恐怕待會兒她倆還要問個不停。斟酌一番之後,我說道:「因為他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鬼胎和生人的孩子不同,只要他不醒來,就不會有什麼變化。」
說完我發現溫禹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想著陸嚴應該也算個鬼物,以後她說不定也是要經歷這些的,於是十分耐心又忍不住加快了語速同溫禹說道:「簡單的來說,人懷胎十月,鬼胎兩三個月就能生下來。或者再用點別的法子,還能更快。」比如說當時我從懷上糖糕,到後來生下她,總共也就兩個月不到的時間。
現在寶寶遲遲生不下來,不過是因為之前我魂魄不全,讓他生長過慢,而後來鬼玉從我的體內被拿出來,他也因此進入了沉睡之中。現在他還沒有醒過來,也是因為被江楚城體內的鬼邪之氣影響。
聽我這麼說完,溫禹總算是明白了,她點點頭,訥訥的說了一句真是神奇。
而就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我忽然感覺肚子里又生出了異樣。
和剛才那種疼痛不同,這一回更加像是……
我瞳孔一縮,手掌有些顫抖的再次覆在小腹上,慢慢的往裡面灌注著靈力。
「楚翎?」
見我這半天都沒有說話,溫禹忍不住又喊了我一聲。
我皺起眉,用另一隻手飛快的朝她擺了擺,示意她不要說話。溫禹嘴巴張了張,看著就是又要開口,還好糖糕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小聲對她說:「先別說話。」
糖糕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她的眼裡同樣有茫然的神色,但卻又夾帶著一抹期待。
我看了糖糕一眼,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而後稍稍閉上眼睛,更加用心的感受著肚子里的變化。
……
「咚咚……」
就在這時,我的耳朵里清晰的出現了一聲心跳,而我還沒來得及驚訝,便又聽見了之後更加沉穩卻又快速的跳動。
「……」
是寶寶。
他醒過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喉嚨不自覺的滾了滾,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形容自己此刻心情。我欣喜的看著糖糕,而後慢慢開口:「寶寶?」
糖糕先是一愣,而後臉上的表情瞬間變成狂喜,她鬆開捂住溫禹的手,往前跨了兩步來到我跟前,站著的時候甚至都有一點手足無措。
「是、是慕城嗎娘?慕、慕城,弟弟醒了嗎?」
我沒有說話,事實上要不是因為剛才疼的那一下讓我有些虛脫,恐怕我現在比糖糕都還要興奮。
但是我們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寶寶的回應。糖糕甚至還有些著急的喊了寶寶好幾次,可寶寶始終都沒有回答。
「娘?慕城不是已經醒過來了嗎?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糖糕有些慌張的看著我。
聞言我的眉頭也慢慢的皺了起來。
寶寶的確是醒過來了沒有錯,這一點我是能夠感覺到的,並且肯定不會錯。可是為什麼他現在都沒有回答我們……
如果不是因為他不想說話,那就只有一個原因。
他還在被鬼邪之氣影響著。
他醒過來,卻又不能和我們說話,就像是被強制性的禁言了一樣,再換句話說,就是江楚城那邊一定出了什麼事,否則寶寶不可能是這樣一個狀態。
這麼想著,我頓時覺得手腳有些發冷,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去找江楚城。
我吃力的站起來,一言不發的便朝著寢宮的門口走去。
盤旋在頭頂的鬼物在這一刻忽然開始哀嚎起來,糖糕急急忙忙的從台階上下來,急聲道:「娘!你要去哪裡!」
她剛一說完,腳下的地便震了震。
糖糕一個站立不穩,險些就要跌倒,我趕忙伸手拉住了她,而後微微眯著眼睛抬頭,只見前一秒還只是躁動不已的鬼物,這一刻便聚集在一起,試圖衝破我的符陣。
「娘……好像有一點不對勁,會和慕城有關嗎?」
糖糕一手抓著我胸前的衣襟,一邊有些遲疑的開口。
那頭溫禹也發現了不對勁,噠噠的跑了過來,環視一圈之後,對我說道:「這些鬼好像突然之間變得狂躁了啊,怎麼回事?」
我抿著唇沒有說話,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只感覺自己一顆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隨時都會跳出來一樣。
密布在寢宮周圍的邪氣越來越重了,但只要我們待在這裡,就不會有什麼事。可是現在,我卻必須要從這裡出去。
「糖糕,你和溫禹回屋子裡面去,娘得去看看你爹。」我沉聲對糖糕說道。
「楚翎你瘋了嗎?這些鬼物看起來就跟要把咱們撕碎一樣,你居然還想要出去,你……」
「請問楚翎,楚姑娘在裡面嗎?」
溫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個嬌媚的聲音打斷,我皺眉回頭,便見一個面色蒼白,穿著一身青綠色的長裙的女鬼站在門口,咧著嘴對我笑。
「做什麼?」
她身上並沒有散發出太大的鬼氣,像是刻意收斂了起來。
那女鬼朝我福了福身,而後道:「小奴嬰寧,奉了鬼王大人的命來請姑娘過去。」
她說話很客氣,饒是如此還是讓我狐疑的打量了她很久。
江楚城讓這小鬼來找我過去?還是在這個時候?
如果說他是派只小鬼來告訴我,讓我千萬不要踏出寢宮的大門我還相信,因為之前每一次他都是這麼叮囑我的,可現在這叫嬰寧的女鬼居然說他讓我過去?
無論怎麼看都像是有貓膩的樣子。
這麼想著,我已經邁出去的一隻腳又收了回來,看著面前的女鬼,說道:「前些日子你們的鬼王大人還讓我千萬要記得留在寢宮不要出去,無論是誰來,說了什麼都不要相信,那你覺得我是相信你好,還是不相信你好?」
聞言嬰寧笑了一下,像是早就料到我會這麼說一樣,她伸手入懷,摸索了一陣之後又朝我攤開手掌。
我垂眼一看,卻詫異的發現在她手心裡躺著的正是我的那枚銅錢!
「怎麼會在你這裡?」
這銅錢在我醒過來之後就不見了,先前我還以為是丟了,但是後來想想應該是在江楚城那裡。
嬰寧對著我又是嬌媚一笑,連帶著聲音都揚了起來:「姑娘如此聰慧,又怎麼會不知道這銅錢究竟是從何而來?」
我皺起眉,非要說的話這東西應當算是我和江楚城之間的一個信物,他竟然把這東西給了一隻女鬼?
興許是見我愁眉不展的樣子,嬰寧又把語氣壓低了一些,溫聲道:「姑娘還是不信嗎?這可是鬼王大人親自給我的呢。說只要有這個東西,姑娘就不會不相信小奴了。」
我嘴巴動了動:「他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讓你過來找我?」
雖說我的目的的確是要去找江楚城,但是他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我過去。可那嬰寧手中的銅錢又的的確確是我的那枚沒有錯。
溫禹和糖糕還沒明白過來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茫然的表情,而只有我垂在身側的手在一點點攥緊,心裡越發的覺得外面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而就在這時,糖糕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角。我轉過頭去,糖糕踮著腳貼在我的耳邊小聲說:「娘,你看外面。」
外面?
外面不是什麼都沒有……
我疑惑的轉過頭去,卻愕然發現剛剛還什麼都沒有的大門外,就在我這轉頭的瞬間,便站滿了穿著黑色壽衣的小鬼。
他們幾乎把大門圍了個水泄不通,長長的隊伍甚至都看不見頭,最讓我吃驚的是領頭的那幾隻還抬著一頂大紅花轎。
我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見我如此表情,嬰寧也稍稍偏過頭往後面看了一眼,而後尖著嗓子低呼道:「呀,到了啊。」
聽起來這話像是很吃驚的樣子,可是她的口氣一點都不吃驚。
在看了一眼那些小鬼之後,嬰寧又對我福了福身,然而這一次她卻沒有著急起來。我分明看見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詭譎的笑,就連聲音也比剛才沉著了幾分:「既然花轎已經來了,那我們就更是耽擱不得了,還請楚姑娘隨我速速上路,耽擱了時辰可就不好了。」
「時辰?什麼時辰?」我不明所以的看著她,這一下我也有點懵比了,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嬰寧這才站直了身子,動作嫵媚的將自己有些散亂的頭髮攏回耳朵後面,朝我一笑:「自然是姑娘同鬼王大人成親的時辰。」
這下我徹底傻了。
成親?我和他?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啊……楚翎,你還沒有和鬼王大人結婚啊?那你們倆,不就是未婚先孕?」溫禹看看嬰寧,又看看我,嘴巴詫異的張著,都快能放下一個雞蛋了。說完之後她又看了糖糕一眼,在我開口之前,她又糾正道,「啊不對,你女兒都這麼大了,不能算是未婚先孕……那就是未婚先生?」
我:「……」
我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吐槽她,無語的看了她一眼之後,又把視線轉向了嬰寧。她離我不過幾步遠的距離,但是因為我布下的符陣關係,她沒有辦法從外面進來。
看起來她是十分恭敬的樣子,但我仍舊沒有漏掉她偶爾看向我時候眼裡的不屑。
有意思。
我眼睛眯了一下,想了想說道:「既然是我和他成親,那他為何不來?而是讓你帶著這麼多小鬼來接我?看你這個樣子也不像是媒人吧。」
嬰寧答道:「鬼王大人有要事在身,且我如今本就服侍在大人身邊,大人派我來,也未有不妥之處。」
她說到服侍二字的時候還特地加重了語氣。
啊。
我稍微有點明白了,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想著敢情這又是江楚城的一朵盛開在陰間司的桃花啊。
而且還是和艷骨一個類型的。
「楚姑娘,現在就和我走吧?」
嬰寧一邊說,一邊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抬頭看了一眼頭頂越發濃重的邪氣,那些鬼物還在試圖衝破這符陣,並且攻勢越發猛烈,儼然一副不破開這符陣不罷休的陣勢。
符陣一直在被我用力加固,所以留在這裡無疑是最安全的。
本來之前我都已經想好了要去閻羅殿看看江楚城,但是現在嬰寧的到來卻是讓我有些動搖了。
怎麼辦呢……
我在心裡琢磨著。
去還是不去呢?
我一手牽著糖糕,一手摸上肚子,視線還時不時的在溫禹和嬰寧之間游移。
嬰寧突然一下也不著急了,就在那邊等著我做決定。
其實我有點懷疑派嬰寧來的那個人會不會另有他人,可她手裡的那枚銅錢又確實是我的沒有錯。
可如果真是江楚城派她來的話,那就更加奇怪了。
因為我們倆先前根本就沒有討論過,要用現在的身份再成一次親這件事。
雖說我嫁給他的時候是在七百年前,並且還是在前世,但是在我的心裡,我既然想起了這一切,那麼也就認定了他依舊是我的夫君。
「娘……」
糖糕在這時候喊了我一聲,「別去呀,這女鬼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你忘了爹之前說讓你留在寢宮之中千萬不要出去嗎?」
我的手指摩挲著糖糕的手背,眉頭緊蹙的思索一番之後,最終還是對糖糕說道:「你和溫禹待在這裡,在娘回來之前都不要出去,知道嗎?」
「這就對了。」
嬰寧聞言,臉上又浮現出那抹詭譎的笑。
「娘!」糖糕急的一跺腳,「萬一是個陷阱怎麼辦!」
我沒有說話,心裡卻是明白得很,但即便真是個陷阱,我也要去看一看。
「不行!我不許你去!」糖糕張開手攔在我面前,兩眼紅紅的,居然又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哎。
我忍不住哀嘆一聲,這孩子之前沒有這麼愛哭啊。
「楚翎,我、我也覺得你還是不要去的好。」溫禹躊躇的開口,她看了嬰寧一眼,然後拉著我到一邊,用極小的聲音說道:「如果你家那隻鬼真的像你先前說的那樣,被鬼邪之氣控制了,那麼你現在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嗎?而、而且你就算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要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啊。」
她一邊說一邊把是視線落在我肚子上,在我開口之前又繼續說道:「你不是說你兒子已經醒過來了嗎?你現在出去,就不怕邪氣入體讓你兒子又睡過去?」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要去。」
我看著溫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寶寶是已經醒過來了,但是現在的狀態卻是十分的詭異,而究其原因還是和江楚城有關。如果我不去看一看的話,說不定他永遠都會是這樣。
而且……
我斜睨了在那邊好整以暇的看著我的嬰寧一眼,而且,我必須要去見一見他,至少我得知道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我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寶寶不受到傷害,真是到了萬不得已的關頭,我也有辦法讓他活下來。
「楚翎你……」
溫禹聽完有些氣急敗壞的看著我。
我握住她的手,打斷她:「麻煩你再幫我照顧好糖糕,這一回別再跟她一起進荒涼之地了。」頓了頓,我又說道:「現在上下三界都頗為動蕩,陸嚴到現在都沒有過來,肯定是因為上三界有事情纏著他,讓他根本沒有辦法脫身。溫禹,他很在乎你的,你得好好活下去。」
說完之後我才覺得這番話簡直就跟交代遺言一樣。
不過想一想,其實也差不多了。
如果江楚城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他真的被鬼邪之氣控制,那麼我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溫禹目光低垂,好半天都沒有說話,我拍拍她的手,知道她應該是聽進去了。我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符紙,在轉過身去的那一瞬間,將符紙貼在了糖糕身上,過後對嬰寧道:「走吧。」
說完,我便一步踏出了符陣。
嬰寧唇角一揚,在我從她身邊路過的時候,她湊近我,小聲說道:「楚姑娘果真大膽,那小奴就再告訴姑娘一件事吧。」
我微微側頭,聽她在我耳邊慢慢的吐出了幾個字。
我臉色頓時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