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因為年輕,納薇身體恢復得很快,一個星期後就能出院了。
出院那天,安德亞斯派人來接她,車輪子一滾,直接將她接去了他的賓館。她在前台說明來意后,稍等不到片刻,就有人將她帶去了三十層的某個房間。納薇打開門一看,沙發上已經放著一堆購物袋,裡面全是亞力克買給她的奢侈品。
「如果您準備好了,請去頂樓餐廳,先生在那裡等著。」傳達完訊息后,服務生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納薇選上一件衣服,在臉上化了妝,將自己打理乾淨了,才拿著門卡上樓。她實在好奇,安德亞斯和亞力克這一對孿生兄弟,到底有著怎樣的感情?從來沒有同時見到過他們,也沒有聽他們主動提起過彼此,可要說不和,也不是,兩人之間總有一種奇妙的互動存在。
開個小差,電梯轉眼就到了頂樓。在門口看到經理,納薇想到自己這幾天的曠工,覺得很愧疚,鞠了個躬,解釋道,「我出了點意外,這個星期都在醫院度過,所以沒法來上班。」
經理了解地笑了下,「我知道。」
「那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經理打斷了,「boss在餐廳里等你,請你先過去。」
納薇點點頭,只好把話吞了下去。
走進餐廳,目光四處一轉,納薇一眼瞧見了坐在天台上的安德亞斯。桌上放著半杯水,他正襟危坐,目光望向彼方河岸,看這樣子已經等了她一會兒。
她忙大步走過去,道,「抱歉,讓你等久了。」
安德亞斯收回視線,優雅地點了點頭,請她入座。同時,有服務生走了過來,問她要喝點什麼。
納薇道,「來一杯綠茶吧。」
見他望向自己,她呵呵地笑了笑,「綠茶健康。」
服務生將茶端上來,放在她面前,熱氣騰騰,同時一股淡淡的茶香味撲鼻而來。看起來,是好茶。
等四下恢復了安靜,安德亞斯從他的公事包中掏出一張支票,拿起筆簽下自己的大名,然後推給她。
納薇低頭一看,上面赫然寫著五十萬泰銖。
她吃了一驚,一時反應不過來,問,「這是?」
「預支你的工資,或是對你的補充,你想如何理解都可以。」
納薇抬頭看他,他的眼神溫柔乾淨,不含半點鄙視或者侵犯。干這行到現在,第一次遇到一個男人,在給自己錢的同時,沒有性暗示。
她接過支票,低聲道,「我會慢慢還你的。」
他揚了下眉頭,對這筆錢並不在意,話鋒一轉,切入了主題,「其實,我今天喊你過來,還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
納薇聞言,立即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安德亞斯斟酌了下,決定開門見山,「我想知道,亞力克對你做了些什麼?」
聽他這麼問,納薇心砰砰直跳,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記憶中和亞力克有關的,都不是好事。
安德亞斯見她躊躇,便道,「請你如實告訴我。之後,我會向你解釋事情始末。」
納薇暗忖,自己和那個人的孽緣,該從哪裡說起呢?
見她沉默,安德亞斯也不催,又讓服務生送了一杯咖啡過來,耐心等待。
納薇斟字酌句,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撿重要的說了一遍,一字一句,都小心翼翼。當然,有一些實在難以啟齒的片段,就被她自動過濾了。
隨著她的敘述,安德亞斯擰緊了眉頭,等她話音落下,半晌后才問,「那你和他發生過關係了嗎?」
納薇目光閃爍,不想承認,可偏偏事實就是如此。
她垂下頭,微弱無力地點了點頭,不敢正視安德亞斯。他高高在上,她對他,懷著愛慕和尊敬。而現在她當著他的面,不得不承認自己為了錢和一個不愛的人進行□□易,這讓她羞愧難當。
以為他會輕視自己,誰知,他卻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輕聲道了句,「對不起。」
抬起頭,看見他眼底的誠懇,納薇詫異,「為什麼說對不起?」
「因為我就是……」
話還沒完,冷不防,一個穿著性感的年輕女人踩著高跟鞋,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硬生生地插入兩人的對話中。
女人畫著精緻的妝容,美麗的臉扭曲著,怒火衝天。她一身名牌,頸間帶著一條價值不菲的寶石項鏈,可不管怎麼裝扮,都抹不去身上的風塵味。
她望向安德亞斯,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喊,「你這個騙子!」
對話被人打斷,安德亞斯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他的風度很好,脾氣也不錯,並沒有動怒。淡淡的目光瞥過去,只是心平氣和地問了一句,「我認識你嗎?」
這句話就像點燃了導.火.索,那女人瞬間爆發了,撲進他懷裡又哭又鬧,「你這個死沒良心的,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
天台雖然和餐廳隔開一層玻璃,但她動靜這麼大,鬧得人們紛紛回首。
安德亞斯一臉平靜,不緊不慢地推開她,道,「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女人忽然停止哭鬧,梨花帶淚地抬頭看他,眼底帶著驚詫,「你玩我?」
見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女人捏緊拳頭,「都說女表子無情,亞力克,你才是最絕情的。利用完我,就翻臉不認人。」
果然,又是亞力克闖下的風流債!
安德亞斯面部改色,還是那句話,「對不起,小姐,我不認識你。」
女人鬧不出個所以然,目光一轉,瞧見了納薇,瞬間將目標轉移。舉起手指著納薇,氣急敗壞地叫道,「一定是這個狐狸精讓你喜新厭舊,所以才變卦了吧!」
面對她的責問,安德亞斯穩如泰山般地坐著,一臉淡定。
他越是否認,她越是惱怒,心裡憋著一股怨氣沒地方去,正好全部撒在納薇頭上。
「不要臉的賤人。」
本來就是粗鄙的人,別指望她有多少素質。罵了人還覺得不夠痛快,女人抓起桌上的茶杯,連杯帶茶水,一同砸向納薇。
納薇早料到她會有這動作的,所以看見她上前搶杯子,下意識地頭一歪。杯子險險地在臉龐飛過,碰的一下砸在地上,碎個徹底。
女人還想鬧,就聽安德亞斯突然說了一句,「這條項鏈,哪裡來的?」
聲音不大,卻讓女人背脊一涼,她下意識地護住頭頸,挺了挺胸,道,「我的。」
「你的?」臉色未變,聲音卻冷了幾分。
納薇向來只看到安德亞斯溫和柔順的一面,沒想到紳士如他,也會動氣。
「是你送我的。」她結結巴巴,聲音中卻透著幾分委屈,不像是說話。
安德亞斯聽了她的話之後,臉色陡然一沉。那個混蛋,竟然把他外祖母價值連城的項鏈送給了一個女支女!難怪他怎麼也找不到。
「脫下來。」
女人哪裡肯,緊握著項鏈道,「你送我,就是我的了。」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壓迫感十足,讓她一顫。安德亞斯把手伸出來,不容置疑,「這項鏈的主人,是你得罪不起的人。在事情鬧大之前,脫下來還給我。」
她掙扎,「可是是你親手送我的。」
安德亞斯不想多說,就三個字,「脫下來。」
女人不敢拂逆,只得脫下來,摸著空蕩蕩的頸子,在心裡大叫晦氣,早知道今天就不來鬧了。
安德亞斯將項鏈收入口袋,再沒看她一眼。怕他送自己的其他東西也會被收回,女人哪裡還敢說半個字,跺了跺腳,轉身一溜煙地跑了。
空氣凝固了一秒。
他緩和下臉色,重新做了下來,抱歉地向她笑了笑,「讓你看笑話了。你沒事吧?」
納薇搖了搖頭,「杯子沒砸到我。」
他點頭,「剛才我們說到哪裡了?」
說到發生關係!可納薇卻不想再提起,便沒回答。
安德亞斯沉默了下,突然道,「亞力克,他其實不是我的雙胞胎弟弟。」
納薇忍不住反駁,「可是他和你真的長得一模一樣。」
安德亞斯道,「我只有一個弟弟,叫丹尼爾,在丹麥。而且,他就快結婚了。」
納薇奇道,「那亞力克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對哦,偶像劇不都這麼演?因為成長背景不同,所以兩人的性格也南轅北轍。
納薇正天馬行空地想象著,就聽他在那頭道,「二十年前,發生了一場意外,之後,我的精神狀態就出了一點問題。晚上9點后,早上9點前,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我都不記得。」
還有這事?納薇試探性地問,「間歇性失憶症?」
他搖頭,「不是。心理專家將其病症稱之為,解離性人格疾患(DissociativeIdentityDisorder,簡稱DID)。」
什麼?
他看了她一眼,繼續道,「簡單來說,亞力克並不真實存在,他只是從我精神主體中分裂出來的一個人格。」
聽完這句,納薇徹底愣住。
見她不說話,他不知道她消化了多少,於是又用通俗一點的話解釋道,「我有雙重人格。白天的是我,安德亞斯;晚上的是他,亞力克。我們倆一天只有12個小時存在於世上,當一個人格出現的時候,另一個人格就會暫時消失。」
納薇愣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不可置信地叫道,「你的意思是,你和亞力克,是同一個人?」
他點頭。
也就是說,強上她的、侮辱她的、欺負她的、踐踏她的……全都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這樣的想法讓納薇嚇了一大跳,背上頓時冒出一陣陣的冷汗,顫抖著嘴唇道,「你不會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然而,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安德亞斯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我也希望,這只是一個玩笑。」
納薇盯住他上下打量,眼前這個人風度翩翩,談吐不凡,怎麼可能是那個無法無天的狂人?除了長相重疊,其他沒有一個地方相似。
她不信!本能地想反駁,可是張了嘴,卻發現自己找不出論點。如果不是一個人,那兩人為什麼從來沒有同時出現過?
亞力克所做的種種,難道他就一丁半點也不知情?
聽她這樣問,安德亞斯愧疚地搖頭,「晚上我的人格就進入沉睡中,對於發生的一切,基本上都沒什麼印象。除非,亞力克故意留下線索讓我知道,比如錄影。」
納薇在知道這個真相后,深受打擊,就像一場華麗的美夢,突然被無情地打碎。
安德亞斯有錢、善良、性格好、又有耐心,完美的就像一個白馬王子。要知道,在她心裡,一直都把他當成星星一樣地瞻仰著、愛慕著。可是今天,他突然告訴她一個真相,原來自己所嚮往的人,竟也是自己最討厭的人!
見她情緒不穩,安德亞斯擔心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誰知,他的手指剛碰到她的手背,納薇就挪開了。那一瞬間,他分明看到了她眼底的恐懼和厭惡,這讓他有些難過,卻也無奈。
他再努力做一個好人,始終有二分之一的他,是個惡魔。
兩人都沒說話,氣氛變得沉寂,幾分鐘后,安德亞斯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其實,我已經在秘密接受治療了。」
納薇聽他這麼說,登時燃起了點希望,打起精神問,「這種病能治癒?」
他點頭,「這雖然是一種心理病,但主要還是由身體機能變化而引起的。所以,變成亞力克的時候,血壓、心跳、血糖,以及血液中的各項指標都和現在的我不同。如果有一種葯,可以控制這些機能變化,那麼,亞力克就會消失。」
她懷著一絲希望,「你有這種葯嗎?」
安德亞斯點頭,「有。」
「有效嗎?」其實這話問了,納薇也知道答案。
安德亞斯惋惜地道,「葯在研發中,效果並不顯著。我嘗試過一次,但後果是絮亂失控。」
「什麼意思?」
「在白天的時候,亞力克也出現了,不過好在只是短暫的交替。」
聽他這麼說,納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上一次來賓館應聘的時候,明明是中午十二點,卻看見亞力克坐在窗口。然後她應聘完,又在洗手間遇到安德亞斯。之後,在賓館房間里,將她拽上床,想強吻她的,應該也是亞力克。只是不知為什麼,突然之間,又變成了安德亞斯。現在回過去想想,可能是藥物作用。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也就是說,那次她正好趕上了兩種人格的轉換。
安德亞斯道,「葯之所以沒有產生效用,是因為我和醫療隊沒有亞力克的各項機能指標,所以無法對症下藥。」
「你可以將他打暈,然後取血樣本。」
他苦笑,「要是這麼簡單,我早就動手了。問題在於,必須是他清醒的情況下,機能指標才會顯示出和我的不同。而且,我不能讓他知道,我正在秘密接受治療,企圖消滅他。不然,以他詭計多端的性子,一定會搶在我之前採取什麼極端的手段。我們倆畢竟公用一個身體。」
納薇問,「那你說只有我能幫的忙,是什麼?」
「在不讓他知道的情況下,獲取血樣。在配置藥物過程中,我的醫療隊可能需要多次進行血樣檢查,並進行臨床試驗。所以我要找一個能接近他的,卻又不會被他起疑心的人。」
納薇,「可為什麼找上我?」
「那也是天意所使。你救了對海鮮過敏的我,晚上我轉變成亞力克的人格,對你感興趣,然後找上了你。而,我卻在無意間發現了你倆的關係……」
「所以,那天在雪龍寺外面並不是偶遇?」
「不,那是偶遇。我還沒有神通廣大到知道你會在何時何地出現。但我承認,後來請你吃飯,是有心想接近你。我想,也許你是改變我人生的一個契機。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
納薇大約懂了。
為什麼茫茫人海中,王子會主動找上灰姑娘。
安德亞斯看著她,一字一頓地問,「那麼,現在在你知道真相之後,是否願意幫助我治癒我?」
雖然他有利用她的嫌疑,但拒絕的話,卡在喉嚨口,怎麼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