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十四章 上香
?擺好東西,俞明枝和秦機各自拿了三炷香,恭恭敬敬的向父親的墳墓跪拜,再將香插進香爐里。
俞明枝輕聲說道:「父親,我和秦機過的很好,多謝您同意這門婚事。還有,娘和妹妹在我們成親那日也被秦機接來了,他很用心呢。所以,您在天之靈,可以安心了。」想來,當初父親之所以會同意這門親事,並不是為了平冤昭雪,而是必定聽秦機說了他們初遇的過往吧?
秦機攬住俞明枝的肩膀,直視著墓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岳父,請放心吧。」
風穿過竹林,發出「沙沙」聲,像是在回應他們的話。
俞明枝和秦機對望著,笑意深深。
俞明枝又看向四周,不像是有人居住在這裡的樣子,問道:「是誰來清掃父親的墓地的?」
秦機道:「我。」
俞明枝驚訝了一下,目光變得更加柔軟,靠在秦機的懷裡。
兩人燒化了紙錢,等到所有錢和香化為灰燼,才收拾好了東西,向父親道別,攜手離開。
踏雪安靜的等在竹林外,見到他們回來才輕輕的嘶鳴一聲。
秦機先扶俞明枝上馬,然後坐在她身後,牢牢的將人抱在懷中,打馬慢悠悠的往前走。
俞明枝看著兩旁風景,哼唱起襄州的歌謠。
「青雲教綰頭上髻,明月與作耳邊璫。蓮風起,江畔春;大堤上,留北人……」
秦機聽著歌聲,湊到她耳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我可不會去往北方,留你一人。」
俞明枝忽地想起北邊的事情,嘆道:「希望北邊一切平安,顏侍郎能夠平安歸來。」
秦機抱緊她,「會的。派出去的都不是平庸之輩。」
「嗯。」俞明枝靠著他。
兩人回到馬車,車夫套上馬繼續趕路。
回到家,丫鬟們端來熱水伺候他們梳洗,吃了點東西后總算可以躺上床休息了。
俞明枝剛閉上眼。就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湊近。她假裝沒覺察到,仍然緊閉著眼睛,緩慢有序的呼吸著,誰知道一隻乾燥而溫暖的手探進衣領,緊接著身體就被人靜靜地摟在懷裡。細密的吻落在她的額頭、臉頰和唇上。
痒痒的感覺終於讓她受不了了,笑出聲來,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秦機,然後伸手攬住他的脖子,湊上去深深吻住他。
轉眼到了顧夫人所說的聚會的日子。
俞明枝收拾好了,帶著兩個丫鬟準時來到顧家。門口還沒有其他來客,但顧夫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看到俞明枝下車,臉上洋溢起燦爛的笑容。
她看著穿著桃紅色纏枝蓮紋裙子的俞明枝。正合她的年紀,襯得嬌艷無雙,不由更是喜愛。
「秦夫人好。」
「顧夫人好。」俞明枝欠身行禮。
顧夫人拉住她的手,低聲說道:「我之所以請你早些來,就是怕到時候一群人堵在門口耽擱了,叫緊盯著咱們的外人瞧見你,看出些端倪來。但你又不能總一直窩在家裡,不出來走動。朝堂上那些事,到底也脫不開我們這些做妻子的走動走動。」
俞明枝笑著點頭,「多謝顧夫人的苦心。」
兩人來到布置好的院子里繼續說話。
顧夫人道:「這兩天我家老爺不常回來。總去中書令的府上。老中書令年紀大了,一直有傷病在身,那天從宮裡回來晚了,操勞過度又受了風寒。所以就病倒了。這些天一直不大見好,他家裡的意思是請中書令尚書請辭,然後……推舉我家老爺做中書令。你看我們兩個過幾日,約個時間一起去中書令家裡探望吧?」
「這是應該的。」俞明枝點頭。
顧夫人笑道:「等過些時日,就得喊你秦侍郎夫人了。」
俞明枝也笑了,」那您便是中書令夫人了。」
這稱呼盼了好幾年。聽得真是舒服極了。顧夫人笑的合不攏嘴,又問道:「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了?我家老爺忙的腳不沾地,也沒空和我說說,叫我好生擔心。」
俞明枝扶住她的胳膊,輕輕地拍了拍,溫聲說道:「顧夫人放心吧,派出去的人已經成功將祝衡山極其親信重傷,短時間內再不能帶兵打仗了。這兩日消息就會傳回京城,到時候秦舍人會提議新的行軍元帥人選,發兵北邊的郡城,救回顏侍郎。」
「好好好。」顧夫人連聲感嘆道:「趙仲那些人攪出來的事,總算盼到點結束的苗頭了。對了,是不是皇上又打算起南巡的事情了?」
「嗯,畢竟北邊的事情勝券在握。皇上便也不大在意了,整日叫來群臣商議南巡,據說想走水路,既快捷安全又能飽覽兩岸風景,比走陸路順服了很多。」俞明枝道,「不過這樣有可能需要開擴水道,挖新的水道,這樣肯定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只怕到時候……」
她說到這裡,嘆氣一聲,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了。
如今上下都不太平,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可皇上根本就不會在意百姓的生死,只在意自己能不能玩的開心。
顧夫人聽出俞明枝話中的意思,無奈的搖頭,「他們做臣子的能有什麼辦法?伴君如伴虎,稍有一點不如意,就得掉腦袋。」
俞明枝幽幽的注視著顧夫人,她面色平淡,並沒有真的為這件事憂心焦慮。
她垂下目光,喝口茶。
「但是南巡的話,豈不是會給沂王一派諸多機會?皇上一走,皇子年幼沒人可以主持大局,萬一叫沂王趁機謀反如何?難道要帶著沂王一起走?」顧夫人一連串的疑問說出口,最後自己反而笑了,「有他們操心這些,我急個什麼?到時候肯定也會帶著我們一起南巡的,看看風景就好。」
俞明枝笑了笑,沒有附和。
忽地,她想到一件令人頗多感慨的事,「秦舍人派去襄州那邊調查的人,也查出當時參與謀害我父親,投靠沂王的那些個人了。只要能尋出個由頭。把那些人抓回來,拷問清楚,一定能查明我父親的冤案。」
顧夫人一時沒考慮到俞明枝敏感於俞刺史和下屬們的感情,眼睛一亮。笑道:「那真是太好了,等了這麼久,平冤昭雪的日子越來越近了,等翻了案,你也不必隱姓埋名。光明正大的做回俞明枝,不再看郭家那幫人的臉色,也不用迴避那些認得你模樣的人了。」
俞明枝壓下心頭的愁緒,點頭笑道:「是呢。」
那些人的事,能夠牽連出酈望山、趙仲,乃至於沂王,他們一個個都跑不掉了。
天理昭彰,惡有惡報。
顧夫人接過丫鬟端來的水果,推到俞明枝跟前,「來。吃些瓜果,都是宮裡賞下來的。」
「好。」俞明枝吃了兩口,又聽顧夫人笑道:「你和秦舍人打算什麼時候要個孩子?」
她臉頰微微發燙,面色紅潤像桃花,「順其自然吧……」
顧夫人笑著按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向遠處招了招,「明娟,明淑快過來見過秦夫人。」
俞明枝望過去,只見兩個相貌如出一轍的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帶著幾分羞澀,牽著手一起走過來。在矮桌前盈盈一拜,齊聲喊道:「秦夫人好。」
「快快請起。」俞明枝看著她們清秀還帶著一點稚氣的臉龐,轉頭對顧夫人笑道:「是孿生子嗎?顧夫人好福氣呢。」
顧夫人道:「說不定秦夫人也有這樣的好福氣呢?」
俞明枝笑意深深,看著兩位顧小姐乖巧的坐在顧夫人身邊說笑著。而顧夫人一副慈愛之情,撫摸著女兒的頭髮,笑著應聲。
她突然想到,自己和秦機或是也有這樣的一天,抱著屬於她們的女兒這般笑聲不斷,和諧美好。
而且那時候。秦機也有了更多的家人。
家裡也更有生氣。
「兩位顧小姐,我帶了禮物送給你們。」她招招手,讓珠兒送上兩份禮盒。
顧小姐們驚喜不已,連連道謝后,也拿出準備的禮物。
顧明娟送上一對綉有鴛鴦的錦囊,「祝願秦舍人和秦夫人百年好合。這是我和妹妹繡的錦囊,希望秦夫人不要嫌棄。」
俞明枝雙手接過錦囊,仔細一瞧,寶藍色的布料上一對鴛鴦栩栩如生。
「綉工真好,我都自愧不如了。」她笑道,拿在手裡愛不釋手。
顧小姐們相視一笑,高興的不得了。
顧夫人道:「秦夫人過獎了,可不能這麼誇她們,否則驕傲的不得了,將來反而不努力了。」
看來在教育孩子方便,有太多的問題要考慮了。俞明枝憂愁的想到這些,與心愛的人有孩子是好事,但隨之而來的問題,她到底是太年輕了。
顧夫人看她若有所思,問道:「秦夫人在擔心什麼?」
俞明枝也不瞞她,將心事說出來。
顧夫人和善的笑道:「不急不急,這些事情起初我和我家老爺也都不懂,都是慢慢摸索,以及請教別人得出來的。我家老爺和秦舍人親如兄弟,到時候有不懂的地方,秦夫人只管來問我便是。而且那時候,相比俞夫人也能回到京城,和你們一家團圓,有做母親的幫忙,你還怕什麼?」
「是呢,倒是我多慮了。」俞明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顧夫人道:「不,秦夫人這叫未雨綢繆。」她想了想,小聲說道:「秦夫人這會兒就想著這些了,看來好消息很快就會有了。」
「顧夫人……」俞明枝笑的羞澀。
「好好好,先不說這些。」顧夫人起身,「明娟、明淑,你們好好照顧秦夫人,這個時辰,其他客人要來了,我去前門迎迎她們。」
不多時,顧家的院子里就熱鬧起來。
和秦、顧兩家走得近的夫人小姐們都齊聚一堂,說說笑笑。
成親那日,這些夫人們都去吃了酒席,但只看到新娘一身華服、手持團扇和秦舍人拜堂,連個完整的模樣都沒瞧清楚,今天定要好好的說上話。
俞明枝跟著顧夫人,大方得體的一一與她們說話認識。
為了避免人多眼雜,所以今日請來的都是五品以上官吏的家眷。人不算太多,她都記下了名字,也從顧夫人細微的表情中,判斷出這些人和秦、顧兩家的親疏。
眾人的話題都圍繞在秦舍人的新婚之喜上,紛紛向俞明枝送上禮物和祝福,藉此多攀談幾句。
中書舍人中資歷最老、被尊稱為常閣老的夫人笑著挽住俞明枝的手,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幾番,心道這身材是好,但要說起來就太瘦了不適合生孩子。
「秦夫人得好好的補一補身子才行呢,這樣才能生下大胖小子。」她道:「對了,我聽說城外的雲居寺香火最盛,佛祖菩薩也最是靈驗,得空了秦夫人可以去拜拜。」
「好。」俞明枝應道。
另一位中書舍人的夫人附和道:「是啊,我家弟媳嫁進來三年沒懷上,吃遍了各種偏方,請了諸多大夫來看,都沒用,結果去雲居寺拜了佛祖,添了香油錢,又請了開光的寶物回來,不出三月就有了身孕,後來生下一對大胖小子呢。」
顧夫人無奈和的俞明枝對視一眼,這些人未免太「熱情」了。
秦舍人和秦夫人成婚才不到半個月,而且都是年輕人,哪裡用的著這麼急?
不過人家也都是好心,她們也不好說什麼,便笑臉相對。
俞明枝想了想,輕聲問顧夫人,「雲居寺真的很靈驗嗎?」
「心誠則靈。」顧夫人沒把話說得太死。
俞明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倒是該去一趟。」
顧夫人打趣道:「真是這麼快就想……」
俞明枝笑著搖搖頭,「我是想給秦舍人和我各求一隻平安符,戴在身上保佑平安順遂的。」
「哦?」顧夫人道:「那也是好,我給我家老爺也求一個。看來,咱們要見上好幾次面了。」
俞明枝道:「夫人待人和善親切,能和夫人相處,我自是歡喜不已。」
顧夫人道:「我也是。」
兩人說著悄悄話,笑容一刻也沒消息。
其他夫人見她們這般,又為著孩子的事,圍上來說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