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辱罵
?馬車直接從東邊側門進入,到第二道院門停下。秦機抱起俞明枝回到廂房,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然後再三叮嚀大夫和丫鬟們仔細照顧夫人,然後趕忙奔出府邸,從杭央那裡韁繩,騎著踏雪飛奔回皇宮。
他心裡惦念著俞明枝,手裡的鞭子落在馬上越來越急。
萬幸踏雪極有靈性,儘管身上數道傷痕,但還是靈敏地避開路上的行人。
剛經歷過亂黨襲擊的無辜百姓們又嚇了一大跳,縱然知道那位是秦舍人,也不由地罵上幾句。
「你們這些當官的,平日里作威作福,搜刮民脂民膏厲害的很,怎麼遇上亂黨就成縮頭烏龜了?這會兒是皇帝要砍你腦袋了嗎,知道急了!」
有人勸道:「小心秦舍人回頭找你麻煩!你忘了上回那個被腰斬的人怎麼得罪的秦舍人,才被安上了那麼大的罪名嗎?!」
那人僥倖從亂黨刀下逃過一劫,但是家裡人就沒那麼幸運了,死了老娘和妻兒,孤家寡人一個的他已是悲痛到天不怕地不怕了,反正那番話已經說出口,該聽見的也都聽見了,還不如再說上幾句暢快暢快,到時候就算身首異處,到了黃泉也不覺得後悔了。
「哼,這等奸臣就曉得殺人放火,怎麼不去殺光了亂黨?我就要罵,有本事來殺我啊!大傢伙兒都睜大眼睛瞧瞧,秦舍人是怎麼當街殺害無辜百姓的!」
秦機並沒有聽見後面的怒罵聲,他滿心思的都是怎麼安撫枝枝。
他的不回應,讓那人笑的更大聲,只是笑聲中透著一股悲涼和絕望。
「來啊來啊,怎麼不敢來嗎?趕著到皇帝面前請罪呢啊?有本事拿出你平日來的囂張樣兒啊?聽說你娶了媳婦了?你闔家圓滿了,可我呢!老子全家都死光了,你卻還有美人兒在懷!老子就算今日要死了,也詛咒你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亡」一字餘音還在空氣中回蕩,說話的卻已傻愣愣的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眾人望去,之間一柄沒入他身後的牆面中,劍身微微打纏,拍打在他的臉上。冰冷兒生疼。
一股尿騷味兒瀰漫開來,人們捂著鼻子退散開。
那人側頭看了看,雙腿一軟,跪跌在地上,被人點了穴道似的瞪著一人一騎消失在街角。
「他他他。是秦舍人!」半天他終於張口喊道,才反應過來渾身只打哆嗦,任旁人怎麼攙扶,也站不起身子。
對秦機來說,怎樣的辱罵譏嘲,他都聽過。
從漂泊流浪開始,欺辱就從未少過,哪怕是將要把他吃下肚的那群歹人,也一邊生火一邊罵他長得太瘦。
到後來,有幸進入書院。他偷偷的在屋外聽先生講課。被學生髮現了,一頓譏嘲恥笑,有的趁先生不注意,扔石子到他身上,罵他「棄兒也想翻身做讀書郎,痴人說夢,用石頭砸醒你那混沌的腦子吧」。當他有幸得先生賞識,能夠坐進課堂里一起讀書,可那些能稱之為「同窗」的學生依然沒有放過他。直到殿試提名,那些人瞬間換了副嘴臉。紛紛巴結上來,說盡了各種阿諛奉承,好似那些年的污穢之語根本不是從他們的嘴裡吐出來的。
再之後,官場沉浮。就算是現今對他依賴有加的皇帝,也會在最初的時候,因為喜怒多變的性子,而又打又罵。而朝堂爭鬥,瞬息萬變,一個不順心。群臣們又是罵罵咧咧。
到而今,有了現在這般的名聲,便更沒有少過了。
他為了往上爬,爬到頂峰,爬到將萬萬人踩於腳下的高處,一一都忍了過來。
沒有什麼不能忍的,那些人至多圖一時口舌之快,可是他卻能將他們所有人的性命掌握在手中,但不代表聽見了就會殺人。
何須一般見識?
真要較真起來,這世上只怕僅剩下宵小之輩了。
但如今,有一樣是他在意的——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不知為何,其他話都是模糊的,唯有那一句詛咒清清楚楚的飄入耳中。
他和枝枝剛失去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那句話在瞬間激發了他心中的怒意,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抽出佩劍,頭也不回的就循著那聲音,將寶劍擲出去。
大概踏雪發覺了主人的心思,在那一瞬間跑偏了半分,劍也隨之偏了吧?所以並沒有預想中的慘叫聲響起。
他眯起眼睛,望著皇城上飄揚的旗幟。
算這個人走運。
到了宮門前,秦機跳下馬,接過隨從尋回來的寶劍,就往皇上的寢宮走去,一路上風聲鶴唳,所有人戰戰兢兢,互相打聽著消息。有的人見秦舍人回來,本想湧上前來問一問——想來如今最了解情況的,除了皇上信任的秦舍人,還有能誰?
可是,他們一看清秦機的臉色,都自覺的收回了邁出的腳步。
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成了秦舍人的劍下冤魂。
而且,他們聽說秦舍人的新婚妻子在皇城門前被亂黨傷著了,似乎傷勢很是嚴重,據傳宮人們端出來的銅盆里全是血水,可想而知了。
秦舍人將那商戶女看的極為重要,那些亂黨必將被剿滅嗎?而牽涉到的官員們一個也跑不了,必會被酷刑折磨而死。
大小官吏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發覺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看看自己有沒有和亂黨牽上關係。
到了殿門口,秦機才發覺劍一直拿在手上,沒有收回劍鞘中。
他收起劍,丟給門口的侍衛,然後邁著大步走進去。
皇后還在,太醫並宮人們還是跪了一地,唯一的變化是那兩位橫死的美人不見了,正有兩個宮女膽戰心驚的奮力的用巾子擦去血跡。
皇后見到秦機,面上一喜,但很快收斂回去,嘆道:「你總算回來了。秦夫人如何了?」
秦機微微搖頭,那像是心上的一塊巨大傷疤,稍稍提起一個字就痛得徹骨。
皇後知趣的不再提起,其實之前王太醫已經將前後都告訴了她。連忙叫人準備了無數上好的藥材送去秦家,這會兒金銀珠寶毫無用處,最根本的是心上人的陪伴和最好的治療,身子養好了。孩子總歸還會有的,畢竟他們都還年輕。
就像她,曾經也為早夭的孩子悲痛欲絕,而今不是膝下一雙兒女了嗎?
不過,皇帝到底有些過分了。明知秦夫人沒了孩子,卻還是要秦舍人陪伴在身邊,不給他們夫妻相處的機會。想當年,她孩子沒有的那會兒,皇上還不是關心了兩句就走了,然後夜夜笙歌,懷抱美人鬧到天亮?
他其實冷情無情的很,她早就看出來了,卻無能為力。
失去了夫君的陪伴,真難以想象秦夫人這會兒是什麼心情。所以她很是關心秦夫人回到家后怎樣了。
秦舍人不想說,看來事情很麻煩很棘手,又或許皇上就在裡間,不方便說起。
皇后無聲的嘆口氣,目送他走進裡間。
原先在裡面伺候的內侍宮女隨即被趕了出來,紛紛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氣。
皇后無奈的看著他們的樣子,坐回到椅子上。
既然來了,還是希望秦舍人能勸滅了皇上心中那股怒火吧。
不然怒火席捲朝堂,甚至天下。哪一日能是安生的時候。
秦機在走進裡間,看到半躺在床上的皇帝喝著悶酒的時候,一絲冷銳的光芒在眼底一閃而過。他腳下無聲,靜悄悄的來到床前。也沒有問,就直接坐在了床沿。
皇上看眼他,「剛才傳回消息,俞家人的屍體都處理掉了,這些賤民,如此也是便宜了他們。」
秦機淡淡應道:「好。」他無需生氣。因為那些人沒有一個是俞家的,皇上這時候敏感的很,稍有一點不順意便能察覺出來,所以他不能表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皇上又道:「我只信任你,所以你儘管調派人馬去查,將所有亂黨統統斬殺殆盡,凡是和他們有一點牽連的人,都誅滅三族。」
京城裡頭,大大小小的官員世族通婚聯姻,有著各種千絲萬縷的關係在其中,真要滅了九族,只怕是京城都要空了大白。這一點上,他還是有理智的,並且對自己的理智得意洋洋。
「是。」秦機依然只是簡單的回應。
皇上喝口酒,罵了幾句亂黨,「……辛苦你了秦愛卿,等到這樁事結束,我帶著你,你帶著你夫人,我們一起去南邊逍遙一段時日,把這些不開心的事情統統忘記。」
多麼輕描淡寫的話語啊,彷彿那些傷痛在笑聲中就可以抹平,像從未存在過一樣……秦機微微一笑,「好。」
但他笑的很冰冷,冰冷到醉意朦朧的皇帝怔了一下,他抬手揉揉眼見,面前的秦機依然是他最信任和最貼心的模樣。
大約是眼花了。
皇后還在,太醫並宮人們還是跪了一地,唯一的變化是那兩位橫死的美人不見了,正有兩個宮女膽戰心驚的奮力的用巾子擦去血跡。
皇后見到秦機,面上一喜,但很快收斂回去,嘆道:「你總算回來了。秦夫人如何了?」
秦機微微搖頭,那像是心上的一塊巨大傷疤,稍稍提起一個字就痛得徹骨。
皇後知趣的不再提起,其實之前王太醫已經將前後都告訴了她,連忙叫人準備了無數上好的藥材送去秦家,這會兒金銀珠寶毫無用處,最根本的是心上人的陪伴和最好的治療,身子養好了,孩子總歸還會有的,畢竟他們都還年輕。
就像她,曾經也為早夭的孩子悲痛欲絕,而今不是膝下一雙兒女了嗎?
不過,皇帝到底有些過分了,明知秦夫人沒了孩子,卻還是要秦舍人陪伴在身邊,不給他們夫妻相處的機會。想當年,她孩子沒有的那會兒,皇上還不是關心了兩句就走了,然後夜夜笙歌,懷抱美人鬧到天亮?
他其實冷情無情的很,她早就看出來了,卻無能為力。
失去了夫君的陪伴,真難以想象秦夫人這會兒是什麼心情,所以她很是關心秦夫人回到家后怎樣了。
秦舍人不想說,看來事情很麻煩很棘手,又或許皇上就在裡間,不方便說起。
皇后無聲的嘆口氣,目送他走進裡間。
原先在裡面伺候的內侍宮女隨即被趕了出來,紛紛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氣。
皇后無奈的看著他們的樣子,坐回到椅子上。
既然來了,還是希望秦舍人能勸滅了皇上心中那股怒火吧。
不然怒火席捲朝堂,甚至天下,哪一日能是安生的時候。
秦機在走進裡間,看到半躺在床上的皇帝喝著悶酒的時候,一絲冷銳的光芒在眼底一閃而過。他腳下無聲,靜悄悄的來到床前,也沒有問,就直接坐在了床沿。
皇上看眼他,「剛才傳回消息,俞家人的屍體都處理掉了,這些賤民,如此也是便宜了他們。」
秦機淡淡應道:「好。」他無需生氣,因為那些人沒有一個是俞家的,皇上這時候敏感的很,稍有一點不順意便能察覺出來,所以他不能表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皇上又道:「我只信任你,所以你儘管調派人馬去查,將所有亂黨統統斬殺殆盡,凡是和他們有一點牽連的人,都誅滅三族。」
京城裡頭,大大小小的官員世族通婚聯姻,有著各種千絲萬縷的關係在其中,真要滅了九族,只怕是京城都要空了大白。這一點上,他還是有理智的,並且對自己的理智得意洋洋。
「是。」秦機依然只是簡單的回應。
皇上喝口酒,罵了幾句亂黨,「……辛苦你了秦愛卿,等到這樁事結束,我帶著你,你帶著你夫人,我們一起去南邊逍遙一段時日,把這些不開心的事情統統忘記。」
多麼輕描淡寫的話語啊,彷彿那些傷痛在笑聲中就可以抹平,像從未存在過一樣……秦機微微一笑,「好。」
但他笑的很冰冷,冰冷到醉意朦朧的皇帝怔了一下,他抬手揉揉眼見,面前的秦機依然是他最信任和最貼心的模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