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旁觀
?秦機沒急著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趙家。
偌大富貴的趙家已經人去樓空,被金吾衛的人馬重重包圍,連一個蚊蠅都別想飛進去。
負責看守的祝校尉看到秦機,客氣的拱拱手,「目前尚未派人進去搜查,一切按顧侍郎的吩咐,等候秦舍人下令。」
秦機點點頭,「這幾日要麻煩祝校尉了,務必要好好看守,連帶周圍箱子和街道也不準有閑雜人靠近。現在就進去搜查,但是挑你信任的人手,我這邊也會派人來協助,掘地三尺,一定要找出所有可疑的證物。」
祝校尉抱拳,「是,秦舍人!」說罷,他揮揮手,早有等候多時的人馬有序的進入趙家大門。
秦機背著手也跟著進去了,背著手站在堂屋裡,張望四周。
趙家的布置典雅古樸,看似東西都很普通,但一樣樣都是前人傳了數百年的好物件,就連角落裡插花的瓶子,都是前朝宮廷里流落出來的。
金吾衛人馬來來去去,仔仔細細的搜查著堂屋的每一個角落。
不多時,杭央也率領著一隊人馬進來,「公子,人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帶來了。」
秦機打量過他們,點頭道:「我能給你們的時候,只有兩天,兩天之內務必在趙家找出我想要的東西來。」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所有趙仲根本沒有時間銷毀罪證。
像他們這樣的人,明知東西暴露出來會招致殺身大禍,但是出於某些目的,像是為了能夠要挾或者保證某些人的忠心,而必須留存在世上。
所以,這座大宅里,一定有趙仲的罪證。
他也是,但是那些東西都被深深的埋藏,除了他無人知曉在哪裡。
杭央帶來的這些人,搜查過不少人的宅院。都熟知那些藏寶之地和各種機關,從未有失手過的時候。不過趙仲是只大狐狸,想起上次在枝枝和珠兒來趙家的事,顯然東西不會那麼好找。
但是他必須在三司會審之前。將罪證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不單單是和沂王謀反的證據,還有和俞刺史的。
他微蹙起眉頭,看著綉有精美牡丹花紋的幔帳,留下杭央。緩步往外走去。
趙家門前一個行人也沒有,他等了一會兒就看到顧侍郎騎馬過來,臉上帶著喜氣洋洋的笑意。
「皇上都沒多問一句,就叫人將酈望山全家都關進大牢里,御史台的大小官吏也被嚴密的監視著,禁止與外界接觸,還有尚書省的人也是。」
秦機道:「涉及的人太多了。」
顧中懿點頭,「確實,鬧得人心惶惶了。」
秦機轉念一想,「也是個機會。」
「哦?」顧中懿挺有興趣的看著他。「秦舍人有什麼良計?」
秦機道:「各個衙門都挑一個人出來,安撫安撫人心……」他湊近顧中懿一些,悄聲對他說了些話。
顧中懿越聽,眼神越是亮,「趁此,一舉收買人心,看今後還有誰敢和我們作對。」
秦機笑了,「所以,我們要做的事情會更容易了。」
顧中懿意味深長的一笑,「好。我這就吩咐人去做。對了,酈望山要和趙仲關押在一處嗎?」
「讓他們彼此打個照面就可以了。」秦機道:「但是別讓他們說上一句話,並且到明天我來為止,不要審問酈望山一句。」
「好。」顧中懿拍拍秦機的肩膀。「我都會辦好的。你們夫妻好幾天沒見面了,快回家去吧。」
「多謝顧侍郎。」秦機拱拱手,上馬離去。
秦機回到家,先在書房換了一身衣服,才走進廂房。
俞明枝剛醒,看到他回來。綻開笑容。
他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問道:「休息的好嗎?」
「嗯。」俞明枝點點頭,「我剛吩咐了珠兒,叫廚房晚上做你愛吃的菜。」她頓了頓,補充道:「你愛吃的,就是我愛吃的。」
秦機笑起來,「我們枝枝說的話,總是這樣動聽。」他俯下身,輕吻在她的額頭,然後將碎發別到耳後去,仔細的端詳著她的臉。
俞明枝同樣認真的回望著他。
秦機撫摸著她的臉,「我剛才去府衙大牢見過趙仲了,然後酈望山也被皇上打入大牢。」
俞明枝精神位置一震,「酈望山也被抓起來了?!」
「是,」秦機道:「我看得出趙仲和酈望山之間已經有了間隙,所以挑撥幾句,就讓他招供出酈望山出謀劃策,買通襄州官吏,構陷岳父。」
俞明枝握緊拳頭,「到時候加上譚泰的證詞……」她兩眼光彩四溢,嘴角的笑意根本壓不下去。
秦機抱住她,「明天,我就帶你去看一看,這群謀害了岳父的人是怎樣的下場。」
俞明枝道:「他們肯一五一十的招供出來嗎?特別是和沂王的那些事?」
秦機道:「每個人都會有弱點,只要掌握在手中,以此為要挾,畢竟人心不是石頭做的,都會有柔軟之處。像我……」他凝望著俞明枝,「我的弱點便是你,所以我要將你捧在掌心裡,好好的保護著,任何人都不能傷及你半分。」
俞明枝道:「我也會保護好我自己,不讓你太操心。」
兩人擁抱在一起,雖然不能做更多的事情,但是這樣相互感受著彼此的溫度和氣息,便也足夠了。
吃過晚飯,俞明枝和秦機便早早的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們吃好了造反,坐馬車來到府衙。幾名官吏等候在門口,無奈衙役把守,無論什麼樣的言語都不讓行半步,所以他們進也進不去,想走又捨不得走。他們見秦舍人的馬車來了,立刻害怕的縮到柱子後面,膽戰心驚的望過來。
秦機像是沒有看見他們,從馬車上下來之後,指揮車夫從側門駕車進去,不讓外人知曉自己的妻子也在。
俞明枝透過帘子的縫隙,看到秦機器宇軒昂的走進府衙大門,那群官吏們各個恨不得鑽進地縫裡。不讓秦機發現他們的存在。
「還是該去和秦舍人說一說的。」牆根邊,有人小聲說道。
另一人接話道:「說什麼說?還不得被他以趙尚書令的同黨論處?」
「咱們坐得端行得正,怕什麼?你快去說,不然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了。案子到底什麼樣不都是秦舍人一個人說了算?趙尚書令那是要冤死獄中,咱們將來也完了!」
「要我看啊……」又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既然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不如咱們就向秦舍人他們示好得了。自己性命無所謂,但是看他們的架勢。必定還會連累到家人,你們想想,你家兒子這個月剛滿周歲,你兒子今年娶了媳婦,你就要等著抱孫子,要看著一家人都在牢獄中受苦,將來被流放到蠻荒之地嗎?」
「這……」
「我不管你們了,先保全了自己的性命最重要。這世道,名節骨氣有什麼用?能保你全家安然無恙嗎?少做夢了!我走了,你們留在這兒等死吧!」
「其實他說的也有道理。我可不想我還沒抱上孫子就死了……」
俞明枝垂下眼帘,看來不光是大牢里的事情,在剩餘的官員里,秦機還有了些動作。
馬車從側門進入府衙,來到一道門前才停下來。此時,秦機就站在院門前,親手扶俞明枝下車,她小聲將剛才聽見的事情告訴秦機。
秦機笑道:「昨兒就吩咐下去了,這會兒趙仲的黨羽騷動不安,將會有更多的秘密曝光出來。」
「太好了。」其中一定也會包括父親的事情。終於能為他洗清冤屈了。俞明枝深呼吸一口氣,滿滿的都是期待。
「來,我們去見見經過一夜深思熟慮后的趙仲會不會說出真相。」他想了想,又說道:「昨天。我殺了趙冠洲。」
「趙冠洲?」俞明枝對他的印象只剩下那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登徒子。
「是啊,趙仲唯一的嫡子,他的死才撬開了他的嘴,說出了一些東西。」秦機道:「這就是他的軟肋,還有一個就是他母親。」
說著話,他們來到大牢的入口。顧中懿和京兆尹正在聊天,看到他們到來,笑著打招呼。
俞明枝向他們行禮。
顧中懿擺擺手,瞧著秦夫人精神的模樣,笑道:「看到你們夫妻恩愛如往昔,我也放心了。」
俞明枝和秦機相視一笑。
不過秦機是帶著幾分深意看著俞明枝,見她神色輕鬆,有幾分意外。
她不似第一次來牢獄時,強忍著恐懼和擔憂了。
「我不怕,」俞明枝輕聲說道,目光鑒定的看著黑黝黝的大牢大門,「因為這一次,父親的事有希望了。」
「好,我們走。」秦機抓緊她的手,和顧中懿、京兆尹一起進入大牢。
顧中懿道:「門口那些人,你都見著了?昨兒他們想勸皇上,結果皇上被他們惹得煩了,要賞板子,才散了。這不,就跑到府衙門前來,想見一見趙仲,或是勸勸你我。呵呵,」他冷笑幾聲,「也不想想我們等這個機會有多久了。」
秦機道:「看見了,不必理會,他們最終都會為自己的前途考慮。」
顧中懿「嗯」了聲,然後率先走進一道門。
水牢畢竟陰暗惡臭,不適合大人物們久留,所以暫時挪到上面的牢房裡,燦爛的陽光透過小窗撒進來,反倒更顯得牢房幽幽可怕。
趙仲被掉在牢房中央,他的母親也是被重重捆綁,跪坐在他腳邊。
聽見開門的聲音,趙仲緩緩的抬起頭,目光從京兆尹、顧中懿身上略過,再到秦機身上,緊接著注意到他身邊的女子。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郭家大小姐的容貌,這個總將臉藏在白紗后的女人這一次堂堂正正的將臉龐展露在他眼前。
他眯了眯,仔細的看了看,然後一怔。
正因為年紀大了,看東西有些模樣,從而使得這個女人的容貌令他聯想到另一個,不由地渾身一顫。
秦機說的是實話!
俞言深死了,但俞家人還活著,並且回到京城報仇雪恨。
那所謂的郭家大小姐,秦機的妻子,正是俞言深的女兒!那眉眼和俞言深有三四分相似,最相像的屬鼻子,一樣的高挺。
「秦機,你能耐倒是挺大的,偷梁換柱這一招用的好啊。」他嘆道:「不知道皇上有沒有認出你夫人和罪臣俞言深有幾分相似呢?」
秦機道:「皇上正值壯年,不似你老眼昏花。」
趙仲「呵呵」低聲笑,「俞言深的家人活著就活著吧,反正俞言深已經死了,生前身敗名裂,死後更是名聲狼藉。」
秦機抓緊俞明枝的手,卻發現她淡定的很。
「但很快,真相就會大白於天下。」俞明枝笑著看趙仲那張被血痕劈開的臉,說道:「想不到趙仲堂堂尚書令,確實這般的幼稚,只會自以為是的說些氣人的話。」她看向地上的趙老夫人,想到全家人們關在大牢里時,待遇比之更為糟糕,連一身衣衫都是又臟又破的,鎖鏈磨破了肌膚,吃的是發霉發愁的饅頭,喝的是地上的污水,每天還要被嚴刑拷問恐嚇,整日都在驚懼悲傷中度過,「趙尚書令,你很擔心家人的安危吧?」
她聲音很輕,但直入人心,使得硬生生壓下去的恐慌又沸騰起來。
趙仲咬牙,這個丫頭和俞言深,以及秦機一樣,都不是個好東西!
趙仲罵道:「你這罪臣之女,怎有臉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俞明枝道:「你如今不也是個階下囚?」
想到一夕之間身份變化,趙仲胸口一陣陣絞痛,「你們兩個都是……卑鄙小人。」
俞明枝挑眉,「正是如此,我們才更為般配。」
秦機鬆口氣,先扶著俞明枝坐到乾淨的椅子上,再看向趙仲,「怎麼樣,趙尚書令?你打算老老實實的說出真相了嗎?」
趙仲道:「你怎麼不去問一問酈望山?」
秦機道:「趙尚書令,你怎麼就抓不住將功贖罪的機會呢?」
趙仲眯眼,「你什麼意思?」
「酈望山將一切罪過都推在你身上了。」秦機道。
他的面色很鎮定,彷彿說的事是真正發生了的。
趙仲冷哼,「你可不會相信你的。」
秦機道:「那好,我就將這個機會讓給酈望山了。至於你們趙家人,你的母親、夫人和女兒,就在刑場上訣別吧。」說罷,他扶起俞明枝,幾個人往外走去。
趙仲見他們真的走了,愣了一下,隨即大叫:「回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