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會審
?俞明枝嘆道:「這沂王到底是有什麼樣的本事,竟然能叫這些人死心塌地。明明看動靜,沂王為了自保,肯定會棄他們於不顧,這個時候還講什麼仁義道德?我看,以沂王的行事風格,比當今皇上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頓了頓,看眼秦機,有些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秦機假裝沒有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也有幾分感嘆,「是啊,這一點倒是可以來學一學。趙仲依然堅持謀害岳父是出於官場爭鬥,絲毫不肯透出一絲半分的和沂王有牽連,哪怕我說這件事酈望山已經招供了,也不能動搖他的心,這幫老匹夫固執的像塊石頭。」
「石頭再堅硬也會有分崩離析的時候。」俞明枝輕聲說道。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桌邊坐下了,丫鬟們送來熱騰騰的飯菜,香氣頓時彌散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秦機道:「聽得枝枝安慰的話,便更有幹勁了。」
俞明枝笑著給他盛了一碗湯,「那就祝願秦舍人馬到功成。」
「好!」秦機舉起湯碗,假裝這是一碗酒,痛苦的一飲而盡。
俞明枝輕輕叫了聲,瞪他,「你也不嫌燙。」
秦機道:「枝枝給我盛的,怎麼可能燙呢?哦……若是真要燙,那也是你的一片真心實意,那我更要一口都咽進肚子里了。」
俞明枝臉頰微紅,斜瞪他一眼,「飯食都擋不住你那張嘴!」
第一百四十六章會審
隨著在趙家挖掘出越來越多的證據,皇上終於「扛不住」百官的提議,下旨三司會審。趙仲一派的人馬歡天喜地,認為救出趙尚書令的時機終於來了,還可以倒打一耙,指責秦舍人誣陷謀害趙尚書令等人,攪得整個朝堂和京城不得安寧,到時候看皇上還能不能繼續袒護著秦舍人了。
若繼續袒護下去,那必然更失民心。對於他們來說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
地點選在了大理寺衙門,由秦舍人主審。
一大早,相關的官員彙集於衙門內。而此時,秦機正在自己家中。慢條斯理的換衣服。
晨光透過敞開的窗子,撒在他身上,俊朗的面容如白玉,凝望著正在給自己繫上衣帶的妻子時,眼中滿是柔光。
「我安排了人。到時候會帶你去屏風後面旁聽。」
俞明枝點點頭,這一天終於來臨了,怎麼能錯過了看那些罪惡之人定罪伏法的時候。
「不過今日也得小心。」她略顯擔憂,眉間帶著一片愁雲,「趙仲的人狗急跳牆,怕是要做出什麼危險的事兒來。」
秦機道:「那也正好是個把柄了。」
俞明枝見他神色輕鬆,知道自那日在趙家的瓦片中發現賬冊開始,一樣樣的罪證都被發掘出來了,儘管秦機很多都沒有說,外界也不知道。但可以看得出他是志在必得的。
「受傷了,你身上疼,我也心疼啊?」她盯著他看。
秦機揉了揉她的髮髻,扶了扶那隻雀鳥簪子,「我定然不會叫枝枝心疼的。我已經安排了人手在大理寺衙門周圍巡邏,一旦有可疑人等,立刻以亂黨同夥論處。大理寺內也有人監視著所有官員的一舉一動,畢竟在審理案子的時候,他們的神色變化,也許能發掘到新的疑點。」
俞明枝笑著系好衣帶。手掌撫平衣襟上的褶皺。
秦機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俞明枝感受到了他的心跳,那麼有力而真實,抬頭對他笑:「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嗯。」俞明枝用力點頭。
他們心情就像今日的陽光,明媚而充滿活力。
俞明枝在秦機出發之後,才坐著馬車從宅子側門出來,穿過人煙稀少的街道,來到大理寺衙門的後門,杭央早就等候在這裡了。見她下來,躬身行禮。
「公子已經到了,吩咐屬下在此接夫人。」
「好,麻煩你帶路吧。」俞明枝跟在杭央後面,穿過兩道院門,經過一道長而蜿蜒的走廊,來到正堂後面,已經能聽到如蚊蠅「嗡嗡」般的議論聲。
「夫人,這邊請。」杭央低聲說道。
俞明枝從一道小門進去,入眼就是一副屏風,幾道人影落在描畫有山河圖的屏風上,看得出他們正在交頭接耳。
屏風後面擺著一張梨花木的圈椅和一張小几。
小几上已經放著茶壺和糕點了。
「夫人,請坐。」
「多謝。」俞明枝以口型道謝,然後坐在圈椅中,珠兒輕手輕腳的倒了茶遞給她。
剛喝了一口茶,外面的「嗡嗡」聲戛然而止,不多時響起秦機肅穆威嚴的聲音,「本官奉皇上之命,徹查尚書令趙仲謀亂一事。現下,本官已經查到了眉目了,但出於公正,請在場的同僚們一起見證,免得將來有人說本官徇私舞弊,假公濟私。」
沒人敢對他的這番話說詞發出不屑的聲音,個個坐的腰背筆挺,注視著公案后的人。
俞明枝靜靜的聽著。
「帶人犯上堂。」秦機高喝一聲。
隨著一陣鎖鏈聲,公堂上不由地響起一陣唏噓。
風光無限的當朝二品大臣趙仲,在牢獄之中不過數日的時光,居然像變了個人似的,髮絲散亂,形容枯槁,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臉上那道傷痕更是觸目驚心。
有人忍不住了,拍案而起,「秦機,趙尚書令尚未定罪,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他!你這是藉機發泄私仇!」
秦機重重的一拍驚堂木,「喬郎中,這裡沒有你說話的資格。若是再敢胡言亂語,擾亂公堂,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那人果然收聲了。
秦機道:「麻煩楊少卿宣讀罪狀給在場的諸位聽一聽。」
楊少卿展開手裡的卷宗,道:「原尚書令趙仲所犯之罪如下,第一糾結亂黨,假冒前襄州刺史俞言深之命,擾亂京城,殘害百姓,驚擾皇上;第二,勾結御史台中丞酈望山。收買襄州官員,誣害俞言深,致其背負冤名而身亡,全家也遭受到迫害;第三……」他抬眼看看跪在地上的酈望山。
酈望山微微蹙起眉頭。這個停頓很有深意。
可是尋常的買賣官職、草菅人命,何至於要有停頓?直接說下去便是了。
「第三,賄賂沂王府長史常惠,身為當朝官員卻與親王來往過密,視為意圖不軌;第四……」
後面的話。趙仲聽不進去了,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亂響,頭疼的似乎要炸裂了。
秦機敢在三司會審上說出這樣的話來,說明他手上是有證據的……那些東西藏的如此之深,怎麼會被他發現?難道是他假造的證據?
如果是假證據,那麼他就可以揪住這一點,當堂將所有的事情推翻,反將秦機一軍了。
他深呼吸幾口氣,平定下心神。
楊少卿正在說幾樣對於他們這些大官來說,不痛不癢的罪名。
「以上。共十七項罪名。」秦機冷冷的看著趙仲,「趙仲你可認罪?」
「我勾結沂王?秦機,你是什麼居心!」趙仲冷笑:「空口無憑,你卻還不明白這個道理?不拿出證據來給大家看看,怎叫我們心服口服?」
「沒錯!」喬侍郎此時又叫囂起來了,「秦舍人,你快拿出證據來讓我們看一看啊?不然你一家之言,怎麼叫三司會審?你這是違抗聖旨!」
幾個人也跟著叫起來,要秦機拿出證據來。
趙仲默默的攥緊手指,眯著眼睛緊盯著氣定神閑的秦機。
秦機道:「各位急著讓趙尚書令早點上刑場嗎?本官會給你們看。一樣一樣的看。」他眼神示意底下幾名小吏,他們立刻帶上人證和物證。
趙仲看到還帶著泥土和灰塵的紙張,臉色頓時白了。
秦機真的找到了,他怎麼可能找得到?!
這些東西藏的那樣隱秘。他到底是如何找到的?
為什麼找到了這麼重要的東西,卻從來沒有和他提起過一個字?
「這是趙仲賄賂常惠的賬目往來。」他繼續說道:「本官已經請示過皇上,將沂王府的長史常惠請回衙門,審問過了。常惠,本官問你,是否確有此事?」
趙仲扭頭一看旁邊的人。嚇了一大跳,但又很快鎮定下來。
他絕對不會供出去的,就算在牢獄中被迫說出來了,也一定會在三司會審的時候翻供。
面如土色的常惠練練點頭,「是是是,我收了趙仲很多錢,孝敬給沂王殿下的,前後數目共計五十萬兩白銀,在去年年底的時候,還給了他一萬兩白銀,用來收買襄州官員。」
「哦?」秦機又看向趙仲,問道:「收買襄州官員做什麼?」
「叫他們一起來誣陷俞言深聚集兵馬,謀反作亂……」常惠在趙仲的陰狠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輕,身子也顫抖的更加厲害,眼睛里聚起淚水,快要痛哭流涕了。
「沂王殿下一個閑散親王,手中沒有實權,要誣陷一個刺史做什麼?」秦機又問道。
常惠道:「因為俞言深不肯歸順於沂王……」
「不肯歸順?」秦機道:「沂王想做什麼?」
常惠一下子癱軟在地,他不敢再去看趙仲一眼,也不敢想象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他原本也不想說,他身為王府長史,一旦說出來,沂王將萬劫不復,多年來的籌謀和等待也會付之一炬。
但是,秦機那樣狠毒的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並且有的已經做出來了。
他受不了,不想再被折磨下去。
「他想,他想……」
支吾了半天,但始終沒能說出第三個字。
秦機不在意的笑了笑,看看在場眾人的臉色,其實到這個份上,很多人都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這是常惠認罪畫押的罪狀,也請諸位好好看一看。」秦機再次示意小吏,「另外,本官其實早已覺察到俞言深的案子有問題,其一是因為事發突然,其二在案子了結之後,俞言深的卷宗神秘的從刑部消失了,而在不久之前我在御史台中丞酈望山的家裡,發現了這件失蹤已久的卷宗;其三,縣令萬寶楊曾經招供出一些事情,指出俞言深是被人謀害的。所以,本官一早派出人手前往襄州徹查此事,經過一番周旋,終於將涉案的官吏抓回京城,與趙仲、酈望山對質。現在你們所看到的就是萬寶楊的罪狀,他人已經因病死於牢獄之中,不能上堂對質了。來人,將襄州官員都押上來。」
聽著「叮噹」不停地腳步聲,俞明枝的心跟著提起來了,她放下茶盞,輕手輕腳的靠近屏風,透過縫隙望過去,一張張滿是風塵和疲倦的熟悉的臉龐映入她的眼帘。
她死死的揪住衣袖,讓自己平靜下來。
那些人,都曾經和父親交情深厚,常常聚於一堂,談笑風生。
她要好好的聽一聽,這些人到底是如何狠得下心謀害父親,又會落得怎麼樣的下場!
「你們就一一把罪行老老實實的說出來吧。」秦機淡淡說道。
跪了一片的襄州官員們頓時哭成一片,斷斷續續的將如何和譚泰接觸,又是如何被說動了,收下了銀錢,製造出莫須有的證據來誣陷俞言深。
俞明枝認真的聽著,每一個字彷彿化成一把小刀,在她的腦海中刻下一個清晰的字。
他們和萬寶楊一樣,為了那麼點錢,為了官運亨通,不惜出賣恩情友誼,編織出一張巨大的網,讓他們俞家再怎樣掙扎,都只會越陷越深。
她閉了閉眼,退後去坐下。
秦機又提了酈望山來審問,眾人看到他已經「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了,原來是舌頭被割去了一塊,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
秦機淡定的說道:「酈望山在獄中欲咬舌自殺,幸好被獄卒及時發現,雖然救下了性命,但是已經再也不能說話了。」
喬郎中又忍不住了,大叫道:「一定是你故意的!」
秦機喝令道:「來人,將擾亂公堂的喬郎中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當即有衙役上來拖人,其他人「嘖嘖」搖頭,這個喬郎中怎麼就認不清現實呢?人證物證都呈堂了,再怎樣說,都是不會變的結果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