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她需要哪怕一次

?藍色和綠色涇渭分明，或坐或站赤|裸著的紅色人體以一種極為扭曲的姿勢連成一個圈，憑心而論，克里斯從來都搞不懂這個叫做馬蒂斯[注]的法國畫家究竟在畫些什麼，是印象派還是野獸派也不是他想要關注的重點，相比之下他更喜歡黃金裝飾和鑲嵌得當的鑽石和藍寶石。要不是為了照顧格拉蒂斯的喜好，克里斯才不會任由這種看起來就詭異到了極點的東西放置在門廳。

可現在，就是在這些代表著他柔情蜜意的畫作對面，他的未婚妻正躺在一張路易十五風格的躺椅上，而他最好的朋友則雙手捧著她的臉，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距離。

聽到克里斯略帶尖銳的問話，躺椅上的那對男女非但沒有露出驚慌的表情。男人坦坦蕩蕩地繼續捧著女人的臉，輕輕吹了吹女人的左眼皮。之後他起身，退回正常的社交距離。「你回來了？克里斯。原本我是打算在甲板上散散步的，可是臨時想起有些東西沒帶我就回來了。猜猜看我看到了什麼？」亞塞爾的臉色很不好看，「當格拉蒂斯需要幫助的時候這裡居然沒有人！要我說，你對待僕人實在是太過寬厚了，看看你把他們寵成了什麼樣子！」對方的態度是無可指摘的坦蕩。

「你還好么，我親愛的？」雖然還有些疑惑，但長久以來對未婚妻的關心還是佔了上風。克里斯有意擋在了格拉蒂斯跟亞塞爾之間，「你的眼睛不舒服么？」

「別擔心，我親愛的，」格拉蒂斯晚餐時穿著的玫紅色長裙已經換成了鵝蛋黃色的，她用力揉了揉左眼，等到克里斯能看見的時候那裡面已經滿是血紅了，「亞塞爾只是想幫忙，你知道的，他是我的監護人，而我的心裡只有你。」似乎是因為急於解釋，她的臉頰通紅，握著克里斯的手心滿滿的都是汗。

「放鬆，放鬆，我親愛的。」尖銳的懷疑被看似合理的解釋撫平了，克里斯心中甚至有了愧疚，他怎麼能懷疑他最好的朋友呢？「我很抱歉，我親愛的朋友，請原諒我的多疑。」

亞塞爾聳聳肩，看起來多少有些傷心，「你總是擁有我的友誼的，我的朋友，」他分別向兩人點頭，「不過我想你們需要些單獨時間，我去把僕人叫來。」說完他沒等克里斯同意就轉身離開了。

「格拉，他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把一個天鵝絨靠墊放在女人的腰后，克里斯顯出幾分忐忑。

格拉斯蒂的眼睛里快速劃過什麼，她的聲音溫柔裡帶著幾分蠱惑，「亞塞爾會想通的，只是你以後可別在瞎想了，即便...即便我們是他介紹認識的，但我的丈夫只會是你。別讓你的未婚妻和好朋友同時傷心，你知道我們都是值得你信任的不是么？」

「格拉....格拉...」跟格林夫人相似的表達方式讓克里斯徹底鬆懈了下來，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抱住了躺椅上的女人。這就是為什麼他不顧格拉蒂斯只是個沒落貴族的女兒依然堅持跟她訂婚，從很早他就知道，只有這樣像他母親那樣的女人才會帶給他幸福。

帶著依蘭和鳶尾香氣的女人手臂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克里斯的後背，逐漸的，那雙柔若無骨的手似有似無地向下，徘徊在克里斯腰際。

一股熟悉的悸動從腰側傳遍全身，克里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格拉...」

「噓——」微微仰著頭看著克里斯的格拉蒂斯看起來像是他夢中最美好的天使，「為什麼….你...難道我對你不代表什麼么？」

「不不，當然不是，我親愛的。」克里斯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他猛得彈起來，「我會給你最好的！」他轉身沖了出去，再跟他美麗的未婚妻單獨待在一個房間里，他不確定自己還能剋制。

氣急敗壞的格拉蒂斯差點撕碎了長裙的裙擺，雖然她到目前為止都沒弄清楚亞塞爾的真實目的，但是一個能把自己監護了好幾年的「情|人」正式介紹給自己的好朋友作未婚妻的男人，顯然不會是什麼真關心朋友的好人。

克里斯是個輕信的傻子，可她才不是那些沒有腦子的傻女人，格拉蒂斯的左手慢慢拉平自己的右手，相較於亞塞爾飄渺的承諾，她更願意相信她自己——比如說她親自生下的繼承人。憑著自己的手段，格拉蒂斯有信心讓克里斯相信那是他真正的繼承人。到時候憑藉這個繼承人，無論亞塞爾有什麼樣的計劃，她都能分到一杯羹。

這就是為什麼她在登船之後從不拒絕亞塞爾的求|歡，甚至她不打算約束自己的欲|望。事實上假如一切如她所願，她應當在下船后發現自己有了好消息，而克里斯只需要相信那是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後上帝賜予的禮物就是了。

是的，現在她需要的只是一次...格拉蒂斯咬牙，她細瘦的手臂因為憤怒而顫抖，她需要的僅僅是一次歡|愛，而這，卻恰巧她百依百順的未婚夫唯一不願意給她的。

燦爛的陽光灑在來來往往的先生小姐們身上，帶出一種摻雜著海風的溫暖。西塞羅將昆西留在套間照顧西德尼，自己則應塞斯先生的邀約去了休息室。

作為「史上最奢華」的泰坦尼克號，頭等艙的公共休息室顯然也沒有一點死角——無論是精細的木質鑲板裝飾還是高級傢具和其他高級裝飾，都顯出十足的貴氣。雖然除了公共休息室泰坦尼克號還配備了室內游泳池、健身房、土耳其浴室、圖書館和壁球室等等，但滿心都是回到加利福尼亞后如何應付他的小叔叔的西塞羅沒有一點玩樂的心思。

事實上要不是他昨天遇到的塞斯先生打破了他對對方的一貫認知，西塞羅今天恐怕連約都不會赴。

「日安，塞斯先生，珍妮小姐。」西塞羅走進公共休息室，很快就看到了那對在外貌上極不搭配的男女，他們親昵地依偎在窗邊，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來他們正在調|情。

「好了，我親愛的，你不是說喜歡巴黎咖啡廳的點心？現在正是好時候，趕緊去吧。」看到西塞羅，塞斯先生很乾脆地把臂彎里的女人趕走，後者識趣地對西塞羅點了點頭，嬌笑著離開。「女人，是多麼得上帝偏愛的生物啊！」塞斯先生胖胖的中指和食指相合，打了個漂亮的響指，不遠處的侍者走過來，托盤裡是兩個高腳杯。

「祝您健康。」西塞羅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白蘭地，「真是一趟不錯的旅程，不是么？」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或許健康就不再是你最想要的了。」塞斯先生拍了拍自己胖胖的肚子，「或許上帝偏愛的不僅僅是女人，有時候還有一些...男人。」他拉長了聲音，意有所指。

西塞羅臉上的表情不變，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當年他小叔叔就是借著「愛慕男人」的理由被逐出了家族，而實際上薩米爾松家發展到現在，每一代都會有幾個「離經叛道」者，他們被逐出家族的理由千奇百怪，但相同的，在下一代家主繼承薩米爾松家后，這些人都會重新回歸家族。

說白了，這不過是條後路，雖然薩米爾松家誰也沒想過會真有用上的一條。但事情就這麼發生了，當年要不是上一任軍師在臨死前把西塞羅送到了他小叔叔那裡，現在兩西西里的薩米爾松家恐怕早就是徹徹底底的歷史了。

沒人能預料到未來，就好像沒人能想到當初僅僅作為借口胡謅的理由同樣變成了現實——他的小叔叔確實愛上了一個男人，還是在撫養了西塞羅將近十年之後。

眨眨眼，西塞羅不想評價那個被他小叔叔譽為「靈魂伴侶」的男人，他更不想承認的是，即便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反對他的小叔叔跟一個男人在一起生活，可是逐漸的，他的小叔叔依舊跟他漸行漸遠。這其中要說沒有那個男人的挑撥…想必就連克里斯那個天真的笨蛋都不會相信的。

可是這跟塞斯先生有什麼關係呢？西塞羅的食指跟中指交纏，沒有利益這個貪婪的老海象絕不會湊過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酒神在上，我們應當尊重他們的意願。」沒有暴露任何信息，西塞羅反過來做了一個簡單的試探。

「嘖嘖，別這麼緊張，」塞斯先生把高腳杯放到一邊，「讓我們稍微坦誠一些，我很不喜歡有人在我家的後園肆意來去，而從不跟主人打招呼。」

「薩米爾松家只對軍火感興趣。」投桃報李，西塞羅仍舊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可是語氣中多了幾分慎重。

「那是以前了，可憐的孩子，」塞斯先生的眼睛里滿是憐憫，「你的小叔叔在偉大愛情的指引下，已經不再滿足於軍火，就在你忙於鋼鐵生意的時候，他們盯上了我的油田。」說到這，塞斯先生把已經空了的高腳杯放到一邊，「我是個老人了，上帝留給我的時間越來越少，而我不想在我有限的時間裡失去任何我應得的東西。」

西塞羅眨了眨眼，他沒想到他的小叔叔居然昏聵至此，上一代軍師臨死前曾就加利福尼亞的形勢做過註釋，其中塞斯先生被他譽為「禿鷲」。鑒於上一代軍師對他小叔叔的了解，他直接給出了遠離的建議。而事實也證明，井水不犯河水的相處讓塞斯先生跟他們相安無事。

可是現在…西塞羅把塞斯先生從「戒備對象」迅速轉換為「可能的合作夥伴」，尤其在對方主動示好的情況下——剛剛的交談里，這個胖老頭就差把「小夥子跟我一起把你小叔叔弄下去」寫在臉上了。

「您是個好人，酒神在上，好人總會有好報。」西塞羅舉起同樣喝空了的酒杯，「那麼，我能為您做些什麼？」

塞斯先生的眼睛因為臉上的笑容擠在了一起，他剛要開口說什麼，旁邊就傳來一道充滿了年輕人生氣的聲音，「您好，您是打算買他的股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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