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
趙氏愛不釋手地鬆開江凌腰間的玉墜兒,道:「娘親剛剛聽你和你表哥說到狼群的事,現在想著還有些后怕。」
江凌見她娘眉心微蹙,眼角幾條細紋瀰漫開,心中不免感慨歲月如梭。而她兩世為人,卻仍舊要父母操碎了心。
她笑著安撫她:「圍場在荒原里,難免會遇到狼群,有驚無險就好。娘不用放在心上。」
趙氏拉著女兒的小手:「怎麼不擔心!」她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你說三皇子把馬匹讓給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凌道:「遇到狼群的時候,恰巧三皇子也在。娘親也知道我馬術一般,騎馬逃離的時候,我那匹馬受驚將我給弄翻下去,千鈞一髮的時候,三皇子將我拉上他的馬。他自己下馬去幫被狼群圍住的表哥和長樂郡主。」
趙氏眉心微蹙:「聽聞三皇子素來不合群,和太子更是關係一般,竟然還能捨命救人,倒也是稀奇。」
江凌試探道:「興許是外人誤會了三皇子,他只是不喜和人交往,秉性並不是像別人說的那樣乖張狠毒。你忘了么?幾年前他來揚州,我同他被人販拐走,還是她救了我。」
趙氏點點頭:「你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這孩子當時確實看起來孤僻,但是同你倒是很親近。」
江凌彎起嘴角,笑道:「說明你當時你閨女人見人愛啊。」
趙氏掩嘴輕嗤一聲,朝她瞪了瞪眼,片刻又稍稍正色:「不過我還真是擔心三皇子會對你有意思,先前你表哥再你爹面前提過。也不知道他說得是真的還是假的。」
江凌笑:「表哥說的話他舅舅聽聽就罷了,你這個舅媽就不用放在心上。我同三皇子統共也沒見過幾次面,他怎麼會對我有什麼心思。」
趙氏道:「沒有最好。雖然那孩子各方面都不錯,委實是人中之龍,但別說他跟太子不和一事,就是他這不受寵的皇子身份,咱也離得越遠越好,總歸還是少有瓜葛。他救你一事,待他養好傷,我這個做娘的,倒是去宮裡送些東西道謝就好。」
江凌訕訕笑了笑,雙手不由自主放在腰間,卻撫摸那小小的玉墜。她到底還是想得太簡單,就算不嫁太子,她真能嫁給周呈知么?
她想了想,道:「本來就是沒有的事,娘親不用去操這門子的心。如今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別嫁給表哥,一想到若是做了太子妃,日後天天還得對著他的三宮六院,就覺可怕。還是像爹娘這樣簡簡單單的夫妻最好。」
趙氏笑:「時間女子也不過是求仁得仁,若要榮華富貴,嫁入宮中當然是不二之選。但我家凌兒不貪心,只願過平凡日子的話,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的公子嫁了最合適。」
江凌笑著點頭:「娘說的是。」
——
周呈知身體恢復已經是五日之後,江凌本打算借著去青雲觀學醫的名頭卻看他。但她爹江弘文卻各種由頭讓她待在家中。
她知道江弘文在想什麼,周呈知尚在青雲觀,他這個當爹的自然不願女兒去學醫的時候,順便跟這位三皇子走得太近。
好在江家入京半年,江弘文又是國舅。宮裡的消息對江府來說,還算靈通。周呈知從青雲觀回宮后,趙氏立刻備了些禮品,找了機會送到了周呈知殿里,謝他救江家小女之恩。
月中十五,周呈文十八歲生辰,在映江樓設宴。
太子生辰是個大事,宮裡酒宴樂宴自是少不了一番,映江樓這場宴便是周呈文自己宴請的兄弟及好友。
除了跟周呈文年齡相仿的幾個皇家兄弟,還有某將軍的兒子,某侯爺家的世子,總之都是京城裡跺一跺腳,大地都得抖三抖的人物。
這倒也無可厚非,周呈文太子的身份擺在那裡,這些世家小輩,往後都是他登了皇位后,需要依仗的力量。
女子除了江凌,就只有周長樂一人。
美酒佳肴,吟詩作對,樂坊伶人助興。一場夜宴,風流又不失風雅,兩個女子同座,倒也不算尷尬。
周長樂性子爽朗,跟眾人打得火熱。幾杯美酒下肚,就要跳舞送給周呈文。
她雖然看起來英氣十足,但身段曼妙,跳起舞來不失嫵媚柔和,江凌不得不有些艷羨這樣的女子。
一曲舞罷,周長樂端了一杯酒,雙頰嫣紅地來到江凌面前:「今日太子哥哥生辰,江姑娘是不是也該跳支舞或是唱個曲兒給太子哥哥。」
江凌訕訕道:「江凌才疏學淺,不敢獻醜。」
周長樂吃吃笑開,朝周遭道:「大家想不想看國舅家的千金跳舞?」
眾人起鬨。
「願意至極。」
「聽聞江府千金才貌雙全,今日看到名不虛傳。今日難得太子殿下生辰,江姑娘就舞一曲,讓大家飽飽眼福。」
周呈文抿嘴笑道:「既然大家都想看,凌兒不如就隨便舞一曲。」
江凌知道推脫不掉,正要起身。忽的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二哥今日生辰,怎的宴會都不請三弟,莫不是怕三弟多喝了你的美酒?」
周呈知一襲白衣,緩緩走進來,面目含笑,雲淡風輕。
本來起鬨的皇子世子,立刻噤聲,宴廳里的氣氛頓時都變了幾分。
周呈文怔了怔,繼而又笑道:「三弟這是說的什麼話,白日里宮裡的生辰宴,三弟不是在場么?我想著你不喜歡湊熱鬧,所以今晚在映江樓就沒叫你。」他伸了伸手,「三弟既然來了就請入座,凌兒正準備給大家表演一曲呢。」
周呈知走進來,眾人才發覺他身後還跟著大皇子周呈儒,和他那有著絕色之姿的侍女。
周呈知沒有答話,而玄月在江凌起身前,已經抱著手中的琵琶上前屈膝道:「玄月新近學了一首新曲子,想送給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是否賞臉?」
周呈文算是個好音律之人,玄月進宮后極少擺弄琴弦,還令他頗有些遺憾,現下忽然想彈,他自是願意,也就忘了江凌那一茬。朝玄月擺擺手:「玄月姑娘有新曲子,我自是願意洗耳恭聽。」
玄月聽罷,芊芊手指往那琴弦一撥,整個屋子裡頃刻就陷入他的美妙音律之中。
江凌暗暗鬆了口氣,朝周呈知看去,只見他微微皺眉,也正對著她。只是在想什麼,她卻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