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興許對皇家來說,映江樓那件事,是件見不得光的醜事。總歸江凌從她父母的渠道,並未聽聞這件事。
不過她心裡篤定,自己那樁婚事,本來八字的一撇,現下定人是連個點兒都沒了。
三日後就是心月郡主的祭日。因是十五年祭,慕親王昭告天下,宴請八方來賓,而主持這場祭典的人竟然是皇上。
江弘文身為從二品尚書和當朝國舅,自是受邀在列。
江凌猜到事情塵埃落定,十有八,九就是這一天了。
果不其然,當日下午,江弘文回江府時,神情慌慌張張,激動得語無倫次。趙氏見丈夫這樣,奇怪問:「怎麼了?有鬼趕么?」
江弘文哎了一聲,跺跺腳:「出大事了!」
江凌自是知道他說什麼,卻也跟她娘一樣,露出好奇的樣子:「爹,你不是剛從慕王府回來么?能發生什麼大事?敢情心月郡主還能死而復生?」
江弘文瞪了她一眼,招來丫鬟,斟了杯茶,用力呷了一口,才又開口:「之前不是有謠傳,長樂郡主繫心月郡主之女么?」
趙氏跟江凌對看了一眼,道:「是有這麼回事?怎麼,這事成真了?」
江弘文點頭:「今兒皇上和慕王爺在王府宣告了這事,並下旨讓長樂郡主改姓許,也就是長樂郡主夫君許將軍的姓氏。而且……」
「而且什麼?」趙氏受不了他賣關子,在他肩膀拍了一把。
江弘文有點急躁地輕喝一聲:「你急什麼?我也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對你這種婦道人家來說,肯定算是好事。」
江凌猜到父親要說什麼,拉了拉她娘親的袖子:「娘,別急。讓爹爹慢慢說。」
江弘文放下茶杯,在娘倆臉上來回看了看,重重嘆了口氣:「那個……皇上指婚太子和長樂郡主,咱凌兒這輩子當不了太子妃了。」
江凌心中本來還懸著的一顆石頭,總算重重落地。這輩子當不了太子妃才好。
趙氏比她還歡喜,絲毫不掩飾自己這高興:「我這個婦道人家就是覺得這是天大的好事,皇宮深似海,嫁進有什麼好?到時太子登了基,三宮六院,說不定寵幸都寵幸不過來,頂這個皇後頭銜,跟個守活寡的有什麼兩樣?」
江弘文抬手虛指了指她:「說你婦人之見還真是!」
趙氏不以為然,反唇相譏:「我婦人之見怎麼了?總比你這個想靠女兒光耀你們江家門楣好!」
眼見江氏夫婦要吵起來,江凌趕緊道:「爹娘,你們現在說這些有何用?反正都已經塵埃落定。就算我想當太子妃,也沒了機會,不是么?」
江弘文點頭,有朝她瞥了眼:「你少說乖話,心裡其實樂開了花吧!」
江凌噗嗤笑出來:「豈止是心裡,臉上都要開花了。我才不想當什麼勞什子的太子妃,在宮外自由自在多好。找個夫君跟爹娘一樣恩愛一輩子,金山銀山都不想換。」她頓了頓,又朝江弘文道,「爹,你想想若是你有機會娶了什麼公主,你願意跟娘換么?」
江弘文道:「當然不願。」
趙氏笑得樂不可支,拍了一把丈夫:「你看看你,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不想的事,倒是想女兒做。你是不是親爹?」
江弘文呵呵:「我不是親爹,你倒是把凌兒親爹叫來看看!」
江凌見父親已經開始說笑,便知他也並未將這件事太放在心上。到底是自己親爹,之前興許是被江皇后說動,但如今太子和長樂郡主的事,木已成舟,恐怕他心裡更多的是釋然。一來自己女兒不用嫁入皇宮受委屈,二來自己親妹妹江皇后也沒理由怪罪到他頭上。
趙氏啐了一口,想了想,道:「長樂公主恢復許姓,倒是在情理之中。但為何皇上忽然就指了婚?」
江弘文道:「皇上的話是說長樂郡主身世可憐,二來是太子和她青梅竹馬情深意篤,所以一恢複姓氏,就指了婚,也算是對泉下的心月郡主和許將軍有個交代。」
趙氏蹙眉:「我怎麼覺得這理由有些牽強?你就沒聽到別的什麼話?」
江弘文搖搖頭:「還真沒有,不過我見皇上和慕親王好像都有些諱莫如深的樣子,太子和郡主也看起來不太對。總之這事情肯定多少有些古怪。」
江凌是知情人,卻也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的無辜模樣:「不管有沒有古怪,反正太子和郡主的婚事也算情理之中,畢竟兩人時真正的青梅竹馬。」
趙氏揮揮手:「說的是,反正我不用再整日提心弔膽想著會不會哪天,宮裡一道旨意下來讓凌兒嫁進宮。這就是最好的事。」說罷,又道,」今兒我得讓廚房多做幾道菜慶祝一下。」
待趙氏風風火火走開,江凌試探問江弘文:「爹,今日你有沒有見到三皇子?」
江弘文一臉莫名:「你又問他做什麼?」
江凌心中暗翻白眼,有必要如此如臨大敵么?
「我就是隨便問問。」
江弘文想了想:「好像還真沒見到。」
江凌若有所思點頭。
一連幾日,她都沒有周呈知任何消息,倒是太子和長樂郡主的婚事,已經昭告天下。只等著大皇子婚事敲定后,就擇日成婚。
又過了幾日,皇后召江凌進宮,姑侄倆鹹鹹淡淡聊了些日常,江皇后倒是沒顯出任何對江凌的不滿,不知是真不知道映江樓那件事的原委,還是佯裝不知。
江凌從皇宮寢宮出來已是暮□□臨,正想著找個什麼由頭,去周呈知那裡走一遭,恰好遇見周呈儒和玄月。
周呈儒一如既往地對她熱情,老遠就同她招手:「凌兒妹妹——凌兒妹妹——」
不過他倒也算孺子可教,沒當著太監的面提周呈知,而是將她拉到一邊,神秘兮兮小聲道:「凌兒,你是不是要去找憂憂?」
江凌點頭。
周呈儒立刻提高聲音,朝送江凌的太監道:「我要帶凌兒妹妹去我那裡玩,玩完了我讓人去送她。」
小太監看看江凌,又看看大皇子,只得點頭應允著退下。
周呈儒拉著江凌大步往前走,玄月在後面急急道:「殿下,今日三皇子那邊又要事,咱別去那邊?」
「我要去!」周呈儒道。
江凌回頭,看了眼玄月,只見她神色慌張得有些古怪,不由得開口問:「呈知哥哥有什麼要事?」
玄月支支吾吾:「總歸就是有要事,江姑娘今日去恐怕不方便,還是別跟大皇子殿下一起胡鬧,改日再去吧。」
她這樣說,江凌愈發好奇,笑道:「他能有什麼事不方便,我倒是想看個究竟。」說罷,朝大皇子道,「殿下,我們快些去看看!」
「好!」周呈儒在前頭帶路,興奮地腳步生風。
玄月在後頭急得跺了跺腳,又無奈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