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如素之死

薄冰聽到王熵的警告后，腳步不由一滯，深深吸一口氣后，迅速恢復往日姿態，回過頭淡定地微微一笑：「原諒我剛才的失態，童年不愉快的陰影突然被勾起的一瞬間，總是會嚇自己一大跳，忘記我已經長大。」

「你是長大了，可你還是我的女兒。」王熵看著一舉一動，都讓他自豪無比的女兒，她永遠是他的心肝寶貝。

薄冰習慣性地翹起雙手，冷笑一聲：「比起屈服，我更相信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或許我會打敗你的。」這是她選擇姓薄的那天，就已經註定的事情。

王熵聽到后，譏諷地一笑：「天真。」

薄冰一愣。

趁著她愣神的機會，王熵已經走到她面前。

抬起手臂，兩手輕輕扶著她的肩膀道：「寶貝，你是我王熵的女兒，王家的女兒。」

看著面前的男人，薄冰搖搖頭：「是，我是您的女兒，因為上天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我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但我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所以我選擇了姓薄，我的身體裡面還有一半是……薄家的血統。」手指不著痕迹地動了動。

「天真。」

王熵譏諷了薄冰一句。

看著薄冰倔強，似笑非笑道：「以你的聰明，難道會想不到嗎？只要你的身體里，還有你三個孩子的身體里還流著王家血統，那些人就不可能放過你們，什麼平靜安穩的生活，都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總會找到一個平衡的辦法。」薄冰在氣勢上絲毫不退讓，徹底無視對方的譏笑。

這些問題從她恢復記憶以後，就已經開始認真地考慮，只是面前這個男人出現比她預料的要早些。

本以為他會在最後的關頭才現身，或者是逼著她去找他，然後跟她交換，沒想到他居然主動現身。

「天真。」王熵第三次說了這個詞語。

本來是誇獎的詞語，從他口出來變成譏諷。

「您能換個詞嗎？」

當王熵第三次說她天真時，薄冰忍不住冒火，卻在發作前硬生生忍下：「沒試過，怎麼會知道結果。」

王熵聽到后愣一下，隨即輕笑兩聲，輕輕拍拍薄冰的肩膀，似是聽到很有趣的事情道：「你現在已經切身體會著，還需要再試嗎？」

薄冰不假思索道：「需要，因為我有丈夫，有孩子，為了他們，我可以一試再試……」

「你乖乖聽我的，根本就不用試。」王熵寵溺地刮一下薄冰的鼻子，薄冰卻不由自主地一陣寒僳。

「您愛過我嗎？」

薄冰突然反問一句，不等掌控著她人生男人出言譏諷，繼續追問道：「您可不可以不把我當成你計劃的一部分，不把我當成一件武器，就是父親跟女兒，那樣純粹地相親相愛，你可以不求回報不求索取，無私地愛我一回。」

王熵緩緩鬆開扶在薄冰肩膀上的手，退後三步，眯起眼睛，審視著薄冰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因為我不需要這種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卻又隨時會改變的東西，我不需要愛。」

「可我需要。」

薄冰淡淡道，想著孩子們的笑聲，想著墨雋的溫柔，想著朋友間的真誠友愛，淡淡道：「我需要很多的愛，同時也給別人很多的愛，我樂此不彼，而且我很快樂，很幸福，我不想改變現在的生活，所以……」

「所以，你選擇跟我對立，是嗎？」

王熵打斷薄冰的話，他表情、語氣沒有絲毫改變，不過他四周的氣場已經截然不同。

強大的氣勢下，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薄冰感到一陣喘不過氣的窒息，等到她可以呼吸時，天台上已經沒有了王熵的身影。

這個男人動怒了！

薄冰用力地深深吸一口氣，踩著十厘米高的高跟鞋，挺直腰桿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因為她知道有一雙眼睛，無論她是否看得見，都會一直窺視著她的一動一舉，直到電梯門合上的一刻，整個人突然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吸氣，緊緊抱著自己單薄的肩膀，無助得像是漂蕩在汪洋大海里的一葉孤舟，隨時會被狂風巨浪掩沒。

當電梯門再次打開時，薄冰已經恢復常態，若無其事地推開孟凡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內氣氛有些詭異，兩個小傢伙一看到她就含著拇指，兩眼淚汪汪地看她，一臉委屈。

「這是怎麼了？」薄冰眉頭一蹙，走過去把兩個小傢伙摟入懷裡。

「首先聲明，不關我事，是這個女人，她剛才當著寶寶、貝貝面前吃東西。」宋捷馬上指著程如素。

程如素連忙抹一下嘴巴，解釋道：「是你自己說的，不能亂給他們東西吃，況且我也沒有當著他們的面吃，只是張憬送過來時被兩個小傢伙看到，兩個小傢伙還用手抓了一下雞翅，所以……」

後面的話不用說，肯定是兩個小傢伙食味知髓。

薄冰把兩個小傢伙放到沙發上，聞一下他們的小手，果然是烤雞翅的味道。

用手拍拍他們的屁屁，假裝生氣道：「牙都沒長呢，就想吃烤雞翅，再鬧今天晚上不准你們吃雞蛋羹。」

把兩個小傢伙躺在沙發上，任由他們傷心地抱成團。

薄冰回頭對正想悄悄離開的宋捷和程如素道：「你們倆要是沒什麼事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跟孟凡商量。哦，對了。

孟凡商量。哦，對了。素素，你去問問張憬烤雞翅還有沒有多的，我帶點回給小明，昨天晚上還叨念著要吃張大廚做的烤雞翅。」

程如素馬上一臉殷勤地道：「有有有，不過烤雞翅要趁熱吃，我給他送過去，反正這裡也沒有什麼事情。」說完就拽著捨不得離開宋捷走出辦公室。

啪一下合上門。

薄冰收回臉上的率性表情，面無表情地坐到孟凡前面：「剛才上面的情況，你都看到了，有什麼發現嗎？」

「你在電梯裡面的畫面，我也看看到了。」孟凡盯著屏幕淡淡地補充。

從沒想到這個向來強悍的女人也會流露出恐懼不安，孤獨無助的一面，那一瞬間他想把她擁入懷裡保護，儘管是那是墨雋的專利。

薄冰沉默。

「你其實有機會殺他的。」孟凡忽然抬起頭，一臉肯定地看著薄冰。

「殺他？」

薄冰心裡自嘲地一笑，對孟凡的反應並不意外，沒有解釋，只是淡然一笑。

「你再重新看一遍畫面，眼睛不要只注意那個男人，留意一下我的動作。」除了她沒有人能殺他，可是有些時候，她也殺不了他。

而她淡定到理所當然的反應，同樣讓孟凡感到意外，只好按她的話重新再看一遍，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薄冰身上。

第一遍，沒有發現。

第二遍，沒有異樣。

第三遍，沒……等等，孟凡把畫面定格，再把其中一個位置放大，一個奇怪的畫面呈現在眼前。

孟凡盯著同樣一個畫面半晌，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一臉震驚地看著薄冰，無法理解道：「怎麼可能，你的手指居然能穿透他的身體。」何況外面還隔著兩層衣服，瞬間明白薄冰為什麼不趁機殺掉王熵，頓時震驚無比地看著薄冰。

薄冰笑笑道：「你看出來了？」

剛才有那麼一剎那間，她是想殺掉自己的父親。

壓下心裡的震驚，孟凡不敢相信地道：「他不是實體，只是一團光影。」

就像M國某部科幻大片一樣，明明只是一個投影卻能完成實體操作，他一直以為那只是電影，沒想到電影已經變成現實。

「他是誰，這個男人是誰。」孟凡震驚無比地問。

「王熵，我的父親，算是我的父親吧。」薄冰猶豫一下，又補充上一句，從血緣上來說，他們確實是父女關係。

「什麼叫算是啊？」孟凡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今天看到的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他的認知，尤其是男人年輕得跟同齡人一樣容顏，更是讓費解不已。

「孟凡，我是世界上第一個通過人工子宮孕育出來的人，人類最優秀的基因都集中在我身上，而且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薄冰把這些毫無保留地告訴孟凡，是提前告訴孟凡，他們即將面對的不只一個擁有絕頂聰明大腦的人，而是擁有世界上最先進科學技術的組織。

勝算很渺茫，或者根本沒有勝算可言。

「這怎麼可能？」

孟凡不敢相信地看著擺在眼前事實，薄冰的存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一個案例。

薄冰只能無聲地苦笑，淡淡道：「孟凡，你不在這個局內，如果有一天我和墨雋都出事，孩子們就交給你照顧。」

孟凡一愣，他記得墨青雲也跟他說過相同的話，淡淡道：「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偏偏是什麼，可以是白翊，也可以是風池，還有古怪，還可以是簡涵他們，可是你們都選擇了我。」

薄冰沒有忽略他口中的你們，愴然一笑：「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會知道真相的。」

而她，目前也只是隱隱猜測到他的身份，如果她沒猜錯，孟凡會是他們最值得信任和放心，最後的依託。

「記住，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還有……以後不管發什麼事，你一定要相信我，不顧一切的相信。」

薄冰十分冷靜地說這番話。

很多年以後孟凡回憶起今天的事情，都沒有忘記當時他被這個女人視死如歸，為愛犧牲願意犧牲所有的氣勢，深深震憾到的心情。

「沒有辦法嗎？」孟凡試探著問。

「沒有辦法啦。」薄冰淡淡回答，目光如水，平淡無波

經過今天以後，她的父親會極盡一切手段，讓她身敗名裂，眾叛親離，逼她重新投回到他的懷抱，成為他的武器。

看到這樣無助，卻不得努力強悍的薄冰，孟凡突然開始為她心疼，心疼這個用單薄的肩膀，只想為所愛的人撐起一片天空，努力想給他們一份安穩生活的女人，眼角深處微微有些濕意，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沒用。

「為什麼是你？」孟凡很不甘心。

「只能是我啦。」薄冰淡然一笑，站起來走到兩個小傢伙身邊，不想讓孟凡再看到她的無助。

因為只有她才能靠近父親的實體，而她只有一次機會，不是他亡就是她死，或者是他們倆個一起——同歸於盡。

薄冰若無其事把兩個小傢伙放到嬰兒車裡面，戴上草帽和墨鏡淡然離開孟凡的辦公室，而孟凡眼角一滴眼淚正緩緩流出眼角，他沒有擦掉，而是放任地流出。

生平，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情感外泄。

——※※※——

程如素把車停在幼兒園外面，拎著一袋雞翅剛走到幼兒門前。

剛走到門口，

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體型高大，長相十分醜陋的男人，腋下挾著一個不停掙扎的男孩子往外面走，定眼一看竟然是小明，不由一個箭步衝上前攔在男人前面。

「放下他。」

把雞翅扔回車內，程如素馬上怒吼一聲。

什麼人，居然敢打起小明的注意，兩頭拳頭一握。

尼莫看一眼攔在面前的女人，不屑地冷笑一聲：「不想死的話，滾開。」

他認得這個女人，薄冰的私人助理，算是目前薄冰信任的人之一，而這一點讓他深深的嫉妒。

程如素沒有見過尼莫，不知道他的底細，馬上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滾開，可以，把人給我放下，我就讓你從這裡滾開，不然把命留下。」以她在特種兵的身手，打倒個劫匪肯定沒問題。

而被挾在腋下的小明，突然大叫道：「素素阿姨，你快跑，你打不過他的，快去找天雷哥哥。告訴媽咪，是尼莫，是尼莫，是尼莫……」

「閉嘴。」

尼莫沒想到他變成這樣，小明居然還能認出他。

想到薄冰對他的絕情，絕不能讓薄冰知道，是他把小明挾持走，不然後果堪設想。

想到這裡，尼莫猛一下拔出槍，目標不再是程如素，而是懷裡的小明。

因為他心裡一直覺得，若沒有這個孩子，薄冰可能不會選擇墨雋，所以……

程如素看到后，以為他要傷害小明，想都沒想就撲上前，迅速握著尼莫握槍的手，不讓他把槍口指向小明。

「砰！」

突然一聲槍響。

三個人面上頓時一滯。

程如素緩緩鬆開手，或者是不由自主地鬆開手，後退兩步，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鮮血已經染紅她的衣服。

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尼莫，再低頭看向小明道：「小明，你喜歡的吃烤雞翅，在車……」一句話沒說完，就緩緩倒在地上，面上還帶著深深的遺憾。

「素素阿姨，素素阿姨……」小明撕心裂肺地大叫，眼淚嘩嘩往下掉。

「閉嘴。」

尼莫低吼一聲，往小明脖子後面一掐，小明就昏了過去。

槍聲已經驚動幼兒園和整個東山墅的人，尼莫不敢多做逗留，看一眼倒地上的程如素后，抱著小明跳上程如素開來的車，迅速離開幼兒園，而沒有留意到程如素的手還在動，留下了他殺人劫人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