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奕劍

清晨，雲海滾滾，朝日冉冉。

離巽峰封頂，弈劍坪。

一人在練劍。

劍盪長鳴，如垂山龍吟；

衣動宛轉，如踏風自舞。

錫紅的日出，在他眉眼寶劍上，鍍了一層聖潔的金光。

漸次錯落的光芒，有明有暗，深刻了落影之人在天地間的存在，彷彿將此間所有天地人的注目，都凝鍊於其身。

一身白衣的他，騰挪於晨風中，如玉如仙，彷彿隨時都會被長風托起，飛升而去。

出乎意料的，這人卻是傳說中憊懶廢柴的離巽峰峰主葉無聲！

……

凌淵站在人群外望著劍坪中的身影，也和所有人一樣目眩神迷。

這已經是凌淵來到離巽峰的第五天，從前兩天開始，傳聞中一向憊懶怠惰的離巽峰峰主，竟然開始每日到弈劍坪練劍。

這一消息算是震動了全峰，讓離巽峰上下都熱情洋溢地活躍了起來。

往日生人少見的離巽峰弈劍坪，如今因為葉無聲而每早爆滿，似乎全峰九成以上的人都集中在這裡了。

這些人一開始還打著陪峰主葉無聲練劍的旗號，但葉無聲的劍勢太俊，如山如岳，凌厲的威壓中還帶著股縹緲仙氣，這使得圍觀群眾漸漸忘了自己練劍，光去盯著葉無聲看了。

他們想著多看看葉無聲峰主練劍，能偷學到兩招也好，不算不務正業。

但看著看著，就漸漸入了神，忘了己，沉迷於那彷彿合著天地道韻的一招一式，不能自拔。

凌淵本來對葉無聲練劍是沒什麼興趣的，曾經作為變異風靈根的滿靈性天才，家族算是傾盡全力為他找來各種能找到的武功秘訣，而凌淵頭腦靈敏悟性奇佳，博覽群書後倒是每每能有自己的領悟，由簡入繁，再化繁為簡，在劍法上也可算是凡間的頂尖大家了。

如果讓系統來給凌淵掃描一番，凌淵的初始悟性屬性，應該也是在4點以上，和葉無聲的心魂力一樣逆天。

凌淵因為初來乍到，不打算特立獨行，所以在每日費力地凝鍊一絲絲天地元氣后，把來看峰主練劍當成每日唯一的放鬆活動。不過來了之後，凌淵明白了世間傳言果然是不可盡信。

葉無聲習練的劍法顯然已經超出了人級四階功法水準，以凌淵的眼力頂多能猜測出這劍法至少是地級，至於更具體的，那不是他一個未入築基的人能了解的。

在凌淵看來，葉無聲雖然還沒有將劍法完全掌握，但這地級以上的功法他明顯已經領悟了一絲韻，離真正入門也不遠了。

這可不是一般練氣期能夠做到的。

據說地級功法要想真正習練，至少也得達到築基以上修為才可，葉無聲能將地級功法領悟到這種程度，說明他以後築基根本沒有什麼瓶頸，只要修為夠了就能夠提升上去，這不得不讓凌淵羨慕。

凌淵以前是天才的時候，遇到過的那麼多天才，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葉無聲這樣。

目不轉睛的看著葉無聲的動作，凌淵手指無意識地跟隨著葉無聲的劍招而動，雖也和周圍那些觀劍的人一樣沉迷，但他眼神清明地似乎比別人多了一絲領悟。

葉無聲並不忌諱這些人觀望學習，兀自練劍。

他起時劍招低調，但隨著他漸入狀態，無法抑制的劍勢明顯越來越不凡。

朝陽晨光在葉無聲劍身鍍上的金色，彷彿成了一抹流動的火，在圍觀弟子的眼中，那把本就貴重的寶劍好似在那抹火光中整個燃燒了起來，甚至帶動了空氣中的熱度，連眾多普通寒暑已難侵襲的修真弟子，也紛紛覺得熱得要流汗似的。

「好熱，怎麼回事……」

「應該是峰主劍法的效果。」

「峰主文成武德，威霸天下！」

「行了，等峰主練完劍你再拍馬屁。」

「我是真心的！」

眾人正說著，周圍突然起風了，天地間的氣流像是被什麼吸引著一般蜂擁入這離巽峰山頂劍坪，竟險些將一些底盤功夫不好的弟子給刮飛出去。

「好大的風！」差點被刮飛的弟子哇哇地嚷嚷，連忙要摟住身邊的人。

「死開！這又怎麼回事？也是峰主練劍的效果？前兩天怎麼沒有這種情況？」

凌淵被周圍人打斷感悟，聽著他們議論紛紛，忍不住插了句：「峰主這是劍法要有所突破了。」

凌淵的話讓周圍的人露出恍然大悟臉，頓時一臉崇拜仰慕地看向場地中心的葉無聲。

此時葉無聲被氣流包圍，正處於風眼之中，大風吹雲翻霧，卻沒能給練劍的葉無聲帶來絲毫干擾，他仍舊自如地騰挪躍轉、隨意地劍勢收發。

風動雲卷。

日上山頭。

現在一身金輝的葉無聲，猶若將天地間的日光吸取，全凝聚在自己身上，雲錦羅織的白衣雲紋上金粉熠熠，浮光掠影。

這樣的葉無聲，就好像他手中的那把劍一樣，整個人都似是被身上凝聚的光芒點燃，化作一團焰焰之火。

天空中的風，頓時如飛蛾撲火，呼啦一灌而下。

「哇，風越來越大了！我也撐不住了，快拉我一把！」

「死開，剛剛讓你拉我你不拉，現在有人拉我了你別來搗亂！小心害我們陣型不穩。」

「哇啊！」

「快！都抓住身邊的人和樹，千萬小心別給吹到崖下去了！」

突然，就在離巽峰弟子們互相大叫著「撐住撐住」的時候，風攸地停了！

毫無預兆，毫無準備，一下子說沒就沒！

這害得不少剛剛拉拔陣型的眾弟子頓時跌作一團，哎呀哎呀地在地上滾了幾滾。

葉無聲正皺著眉頭停下，卻見這兩天老來圍觀自己的手下們，沒有第一時間上來奉承，反而成了一串串的滾地葫蘆。

哎呀哎呀地滾過來，哎呀哎呀地滾過去……

看得葉無聲著實有些忍俊不禁。

葉無聲蹲下來，看著滾在地上離巽峰弟子好笑地問：「你們在幹什麼？」

一抬頭，正看到背著光的葉無聲低頭看著自己，笑意盈然，凌淵心莫名一亂，結結巴巴地道，「峰，峰主劍法超神，霸絕天下！我等莫能仰視，只能五體投地以表敬意。」

凌淵為自己的狼狽暗恨，作為一個練氣一層還沒修鍊回來的苦逼凡人，大風來的時候他當然要是第一個聚沙成塔來自保的，當然風停的時候也是第一個被壓得快吐血的！

在葉無聲的注視下，凌淵真恨不得趕緊找個地洞鑽起來，整理好儀容再出現，但被人盤根錯節在中心，這群豬不起來他只能繼續撲街！

可惜壓著凌淵的一眾狗腿們沒有體會到凌淵的心情，反而覺得凌淵的馬屁甚好，沒看峰主都被逗樂了嗎！？

非常甚好！必須繼續！

「峰主劍法絕倫，氣吞山河，橫掃千軍！我等拜服的五體投地！」眾人齊聲奉道，並樂呵呵地繼續撲倒在地以表虔誠，把想要將自己撐起來的凌淵再次壓了回去。

凌淵（吐血）：……

葉無聲哈哈一笑：「賞！」

「謝峰主！」狗腿們更高興了。

葉無聲：「快起來吧，別把你們低下的人壓壞了。」

「哦，遵命。」

「峰主放心，壓不壞！」底下還有人在喊。

眾人紛紛起身。

葉無聲突然道：「我劍法領悟有些疑難，誰有興趣和我過兩招？只交流劍法招式，不用修為。」

狗腿們一聽頓時樂了，這麼個可以和峰主刷近乎的機會千萬不能放過！

「我我我我！」一堆人紛紛舉手表示我行我上。

見手下們這麼踴躍陪練，葉無聲心暖的同時，一股豪氣湧上心頭，擲地有聲道：「好！一個個來，點到為止。所有來幫忙的通通有賞！如果我成功突破，就讓峰里出錢，給你們一人定製一件初級法器！」

狗腿們頓時瞪圓了眼，離巽峰雖然人不多，但也有百來人了，法器一般都是築基以上的修士用的，就算是初級法器也不便宜，一件至少也得1000靈石，葉無聲這隨口一句話，等於是撒出了十萬靈石，對於練氣期弟子月俸只有不到10塊的丹陽派來說，葉無聲熱愛撒錢的行止真真是截自己的富，濟別人的貧，功德無量啊！

狗腿們齊聲贊：「峰主文成武德，蓋世無雙！」贊得非常真心。

葉無聲眼神變得嚴肅起來，帶著鋒芒的視線掃過，讓剛剛還踴躍『我我我』的狗腿們頓時一個激靈。

葉無聲執劍而立：「來吧。」

·

那邊已經打起來了，凌淵一邊默默看著，一邊慢條斯理地在一旁整理他凌亂的衣服，鞋子，又正了正髮型。

葉無聲如今才練氣七層，周圍弟子不是沒有修為比他高的，但由於能獲得的好功法有限，而丹陽派又是主煉丹的門派，所以弟子們劍法大都稀鬆。

雖然雙方都不用修為，葉無聲的劍招施展出來也沒了剛剛那走路帶風的霸氣，但他劍法等級太高，周圍上來陪練的幾乎沒幾個能陪他練上三分鐘！

先上來的都是對自己比較自信的，大都是練氣圓滿或練氣九層這一等級，如果真用修為，說不定他們還能和葉無聲有一拼，但不用修為……

第一個，葉無聲四十招砍飛！

第二個，葉無聲五十招砍飛！

第三個，葉無聲二十招砍飛！

第四個，葉無聲十五招……

第五個……

不斷地和人對招，不斷地戰勝對手，葉無聲雖然沒運功，但全身氣勢彷如肉眼可見一般越來越盛，壓得他的對手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到了後頭，葉無聲幾乎一劍撩飛一個，所有上來的都不是他一合之敵！

連著十來個人都是如此，這下子，大家都都喏喏於外有些不敢上了。

凌淵看出葉無聲已在突破的邊緣，氣勢達到了頂點，周圍眾人無人敢攖其鋒，索性拔劍一躍自己入場。

「凌淵向峰主討教。」

「來的好。」葉無聲長嘯一聲，凌空躍起，飛身一劍刺了過去，猶如長河落日，夾帶天地之勢。

凌淵臉色不變，不動不移，他眼睛微微眯起，將葉無聲整個人連帶著他周圍所帶動的劍勢，都攬入眼中，葉無聲的動作在他眼裡不斷變慢，他的動態視力似乎在將葉無聲的動作一一分解。

破綻……

凌淵左腳一轉側開葉無聲的攻擊，提劍橫斬！

·

「峰主怎麼突然退了，難道是讓著這小子？」

「不是吧為什麼要讓他？峰主都沒有讓我！」

「你多大臉啊，讓峰主讓你。」

「不對你們仔細看，那小子不簡單，藏的挺深嘛。」

「……還真是。」

離巽峰弟子們在一旁議論紛紛，現在眾人都敗下陣來，只剩下凌淵一個人撐場子了，他們既是希望凌淵能支持的久一點，又是嫉妒凌淵出大風頭。

葉無聲和凌淵盡情的交手著，雙方你來我往，三尺青鋒上流光掠影，叮叮相撞，一來一回，風馳電掣間就過了三百多招。

凌淵因為修為不足，動作反應稍慢，但他洞察力太好，總是能及時發現葉無聲的破綻和疏漏，神來一筆攻其必救，卻又不會打破葉無聲的勢，反而在不斷促進葉無聲圓融自己的缺陷。

葉無聲的氣勢越來越烈，彷彿地熱岩漿，沸騰的幾乎要溢出來！似乎要將天地都點燃！

葉無聲驟然轉移揮向凌淵的劍，一劍砍在了地上——「轟！」

劍坪砰然大震！！

地面突地發出喀拉拉拉的恐怖崩裂聲！

順著葉無聲的劍尖所觸，就見一道偌大的地裂被撕開，並急速地向外攀沿，眨眼將整個劍坪從中撕裂！成了一個被掰成兩半的餅。

四下逃開的狗腿們回頭，看到葉無聲的傑作，簡直目瞪口呆，第一次連奉承的話都忘了。

就這樣把這麼大塊的玉鋒石劍坪給砍了？這特么是練氣期？逗我呢吧！？

狗腿們內心掀桌。

【恭喜宿主掌握離火巽風劍，悟性+0.2，獎勵積分2000；火屬性靈根靈性鬆動，增加0.05，獎勵積分2500.宿主幹得好！我才發現，宿主你作為拯救世界的正面載體，你的提升也是正面能量的提升，積分大大的有！努力修行吧~】

葉無聲微喘了口氣，心裡即是輕鬆也是興奮，系統的獎勵更無疑是個意外之喜。

不過來不及多想，葉無聲趕緊看向跌坐在地的凌淵。

剛剛突然突破，體內功力自行，一時間沒控制住，雖然他及時轉開了方向，但可能還是傷到了凌淵。

「你沒事吧？有沒哪裡傷到？」葉無聲湊近想看看凌淵的情況，卻見凌淵一臉恍惚，嘴微張似乎在低聲喃喃著什麼，「你怎麼了？」

要不是葉無聲反應及時，凌淵可能已成劍下亡魂，不是他不想躲，而是突然覺得那一劍融入了天地，躲不了。

凌淵知道，葉無聲突破了。

生死邊緣走了一圈，凌淵並沒多大感覺，只是剛剛葉無聲擦身而過時，凌淵眼中卻突然看到了不一樣的畫面。

滿眼恍惚的凌淵低喃道：「火之初出，因風方……」

葉無聲還沒聽清凌淵說什麼，系統j4突然拉響警報了。

【注意！注意！主角天賦發動，宿主運勢被主角窺探，劫眼受到觸動，已激活，j4不能再完全壓制，現在開始它會吸取宿主你的運勢和修為，使得宿主最近運勢低迷，諸事不順，請小心。】

啊？

主角的天賦？葉無聲回想了起來。

當初他看這本書的時候，因為前頭這個頂著他前男友名字的主角一直在受虐，讓他一怒之下捏壞了一台電腦。後來再看的時候，他就吸取教訓跳讀了，看到得大都是主角大殺特殺、不斷逆襲打臉的情形，具體的劇情，除了第一卷，後頭大都不太清楚。

不過金手指葉無聲還有點印象。

《天罰仙尊》的主角能夠看透別人的氣運，並分離或奪取。

這種看透是非常深刻的看透，淺時他能回顧你的過去，看到影響你氣運的武功秘籍珍寶等等具體來源和修行過程；在後頭厲害時，他甚至能窺探到別人的未來，你以後會在何處獲得什麼怎麼獲得，他都能清楚看到，自然就有機會先你一步得到。

剛想到這裡，葉無聲就遠遠看到掌門的傳音紙鶴從主峰的方向飛來，已經到了離巽峰上空。

離巽峰眾人隨著葉無聲視線抬頭看去，連凌淵也恢復了正常一起望天。

傳音紙鶴在天空中開口了，說出的是掌門的聲音：「葉無聲代峰主，速到主峰來。」

【……宿主請做好心理準備，此去不善。】

這麼快？

葉無聲看了正從地上起身的凌淵，突然能理解書中的他為啥成為天煞孤星了，霉運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