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六十九 心魔

葉無聲皺眉看著，沒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入了神，已經過了五分鐘了，他始終沒有停下翻頁的手，甚至也沒有發現，自己的靈魂正處於一種詭異的飄忽狀態，似乎被不知哪來的風吹動一樣，搖搖晃晃不能穩穩附體。

一直關注著葉無聲的章逸，自然發現了葉無聲的不對，皺眉正想抓住葉無聲的手，突然，他聽到葉無聲的腦子裡傳來一道奇怪的聲音。

【宿主快停下！你不能再看了，再繼續你會被吸到異界的空間罅隙中去！】

章逸皺眉，這是……誰的聲音？是誰潛伏在無聲的神識中？

異界，又是什麼？

章逸伸出的手停了下來，這時，章逸感到周圍的風越來越大，世界似乎分成了兩個，一明一暗，正常的世界，教室里的學生們還在靜靜地背著書做著試卷習題，而陰暗的凡人看不到的世界，卻張開了一個血盆大口的渦輪黑洞，黑洞中的風倒逆而來，越來越大，在葉無聲神識恍惚中，將他附在俞昊身上的靈魂吸出了一半。

葉無聲在系統的提醒聲中漸漸清醒過來，無法完全附體的靈魂努力張開手，想將手中的手機扔掉，將目光從手機屏幕中彷彿有奇怪魔力的文字上移開。

但是，他的靈魂被黑洞里的逆風粘附，離體太多，他的神識又多半用在對抗黑洞吸力上，根本無力控制俞昊的身體。

葉無聲只覺得，他眼中手機屏幕上的文字，都模糊了起來，似乎一張被撕開的紙，紙后出現了天瓊界中他沒見過的風景畫卷。

畫卷的中心，出現了葉無聲剛剛看到的書中情節——主角凌淵在狼狽逃離太虛仙宗追殺的一幕。

葉無聲看到的凌淵，身影越來越清楚，甚至，畫卷中的凌淵，似乎也感覺到有人在窺視他一樣，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眼葉無聲的方向。

凌淵沒有發現葉無聲，葉無聲卻看到了凌淵彷彿在搜尋敵人的視線，那波瀾不興卻像是染了血一般的眼神，儼然和葉無聲認識的凌淵已判若兩人。

葉無聲在現實過了幾日，書中的凌淵已過了很多年。

葉無聲努力掙脫黑洞的吸力，手中的手機也搖搖欲墜，系統的鼓勵聲讓葉無聲保持著清醒，但是這時，一個巨大的眼睛，在黑洞的盡頭慢慢張開，黑洞的吸力猛然變大，葉無聲猝不及防下，靈魂差點完全離體。

黑洞中的那眼睛非常大，彷彿一個星球一般，只是它離得很遠，所以葉無聲能通過黑洞看到它的全貌。

這隻眼睛葉無聲也非常熟悉，那正是當初在森羅獄黃泉中掃描偷渡客，順帶將他從異界掃出來的安監！

那隻眼睛完全張開，看到了葉無聲，它安靜地待在黑洞后，看著葉無聲一點點被吸進來，除了讓黑洞的吸力翻倍，它並沒有立刻做些什麼，就彷彿一隻靜靜潛伏的狩獵者，等著獵物闖入自己地盤，再雷霆一擊出手弄死。

【完了完了！】系統看到這情況，無力地叫著。

葉無聲也有了芒刺在背的感覺，那隻眼睛望過來的視線，讓葉無聲有種隨時會被撕裂的危險，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生物，彷如蜉蝣與樹。

葉無聲和系統都沒有發現，黑洞中的那隻眼睛看得其實不是葉無聲，而是他身後的章逸。

如果此時葉無聲能回頭，在這股空間罅隙的風劃分的世界中，完全可以看到章逸身上那若隱若現的熟悉靈魂。

那是凌淵。

章逸身上的凌淵看著黑洞中出現的那隻眼睛，那隻眼睛也在回視著他，凌淵彷彿有種看到另一個自己的感覺，一瞬間，凌淵的腦海里多了很多東西，無數的畫面在眼中閃過，凌淵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就在葉無聲撐不住了，靈魂完全要被吸走的時候，陡然從旁伸出一隻手來，抓住了葉無聲拿著手機的手。

「咔噠……」手機從葉無聲手中掉落到地上。

手機屏幕瞬間粉碎，一下黑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手機的質量太差，這麼不經摔。

手機黑屏后，在葉無聲身側的黑洞也驟然一頓，原本擴大到一人大小的直徑，開始飛快地縮小，黑洞后的那隻眼睛一直望著這邊，直到黑洞完全消失，才再也看不到它的視線，那種面對天險的危機感，也逐漸從葉無聲心中散去，周圍的一切很快恢復平靜。

只是教室里的同學們，都被手機摔落的聲音吸引，紛紛轉頭過來，望向葉無聲和抓住葉無聲手的章逸兩人，不少人彷彿探測到八卦一樣，眼神頓時一亮，悄然關注。

葉無聲回過神來，鬆了口氣，才發現是身旁的章逸抓住了他的手，及時幫他擺脫了被空間罅隙拉走的險境。

章逸關心道：「你還好嗎？」

葉無聲臉色異常蒼白，倒真像是大病一場似的，「沒什麼，多謝。」

章逸彎腰將葉無聲碎屏的手機拾起來，點了兩下沒反應，還給葉無聲道：「手機似乎壞掉了，我會買個新的還你。」

「呃不用……」葉無聲不好說什麼還要謝謝章逸的話，接過手機，只道，「是我自己沒拿好。」

「要的，這是我的責任。」章逸平淡地補充道，「而且你的家庭條件一般，不用在這上頭逞強。」

章逸的態度平淡，但又不容人拒絕。

沒等葉無聲再說什麼，章逸又道：「你似乎生病了，臉色這麼差，我幫你請假送你回家吧。」

說著，章逸重新握住葉無聲的手拉他起來，用眼神示意了兩個保鏢一下，兩個保鏢頓時開始打電話叫車準備，其中一個走出教室去找班主任了。

葉無聲感覺在章逸的眼神下，根本無法反駁一般，只是愣神了一會，再回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被章逸牽手拉出了教室，教室中的眾多小同學們，正滿眼小星星地目送他們二人離去，一副想八卦先憋著，等這肯定是有情況的二人走了再說的表情。

葉無聲：……

走出校門被章逸塞進車裡的時候，葉無聲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葉無聲從小在山上修行，接觸的人不多，當初在山上的時候，他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個不擅長拒絕的人，可是下山之後似乎就……沒錯，當初追求凌淵的時候，他也是如此。

……

豪華轎車停在俞昊家樓下，這片平凡的小區挺少見到這樣的一看就知道「我很貴」的車型，不少人走過都看會多看兩眼。

章逸坐在車子里，對著下車的葉無聲道：「明天我來接你。」

葉無聲對眼下的發展一臉疑問，看著章逸沒說話。

章逸補充道：「去買手機。」

葉無聲：「……好。」

章逸轉身後又回頭，看到葉無聲還站在自己身後沒動，有些迷茫的樣子，非常可愛……

章逸伸手，本想拍拍葉無聲的肩膀，但由於身高，手情不自禁地伸向了葉無聲的腦袋，揉了揉道：「早點休息。」

葉無聲下意識的要閃開，但竟然沒成功，意外的感覺倒是消弭了他的尷尬。

看著章逸揮手離去的身影，葉無聲皺起了眉。

……

葉無聲訝然道：「你說你黑了《天罰仙尊》作者的電腦，將他已經完結的存稿都弄來了？」

【是啊！驚喜吧，前天就想幫你黑過來，但是那天沒成功，我也就沒好意思說，昨天終於成功了，你可以盡情去看不用怕坑了！】俞昊開心地道。

確實挺驚喜的，也有點驚嚇。

葉無聲喃喃道：「第一次沒成功，第二次成功了……」

【嗯，那天差點沒發現了，還好我跑得快。第二次我有了準備，奮戰了一整夜，終於幫你拿到書稿了……怎麼了？你在想什麼，你不高興嗎？】俞昊見葉無聲的反應奇怪，沒有一點開心的樣子，反而在沉思什麼，頓時奇怪道。

葉無聲對俞昊笑道：「沒什麼，謝謝我很高興，你幫了我個大忙。」

俞昊聞言又開心起來，有點羞澀道：【那你去慢慢看吧，我知道你喜歡凌淵大神，他那些被鎖的作品我也都有，等你看完了他的這本《天罰仙尊》，我還可以幫你推薦其他的，都非常好看！我繼續去複習功課。】

葉無聲笑應了一聲，在俞昊轉身去忙活的時候，臉色沉寂下來，腦海中晃過了章逸的臉，以及他最近兩天的變化。

因為對章逸不熟悉，葉無聲也沒想太多，現在看來，他的情況多半和自己與俞昊相似了。

……

葉無聲準備先去看看俞昊弄來的結局，因為不能多看，他直接翻到了最後一章。

·

凌淵乃是天瓊界無量劫匯聚應運而生的命運之子，天罰劫眼是他的伴生神器，他會吸收世間的不幸和所有的負面能量而強大，最終會因世間的負面能量集聚而引發毀滅。

凌淵一生坎坷，被友情背叛，被愛情利用，被親情出賣，甚至由於太虛仙宗預言了凌淵是毀滅之子的緣故，他連師門也待不下去，進了量天尺秘境卻被迫趕出，還被污衊是魔門姦細，如過街老鼠一樣在不斷的在負面能量中頑強生存。

靠著命運預知以及伴生神器天罰劫眼的幫助，凌淵每次遇到生命危險，總能險險逃生，挫敗了太虛仙宗一次又一次的圍剿。

然成也如此，敗也如此，凌淵最終由於受預知能力和天罰劫眼的影響，當他修為達到天瓊界之巔，舉目無敵，在魔域四海稱尊，並一舉掃平太虛仙宗與所有敵人之後，飛升之時，被心魔入侵。

心魔之下，凌淵毀滅**無限膨脹，引動天罰劫眼勾連世界本源中的無量量劫，將整個天瓊界夷為平地，與他陪葬。

……

葉無聲皺眉看著結局中，凌淵被心魔影響，大肆毀滅的各種描寫。

在這些文字中，葉無聲彷彿看到了天瓊界一幕幕崩壞的情景，以至最後整個天瓊大陸都沉入海中，天地崩塌，世界糜碎，一切回歸混沌。

雖然早知道這書走向不太好，但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

等等，後面似乎還有。

葉無聲看到下面還有文字，但是繼續看下去，卻越看越不對勁，那不像是書中的內容，倒更像是主角的自述一般，只是，這內容，看得葉無聲神色更加凝重。

——

我曾經有預知的能力，我預見自己眾叛親離世所不容，所以我焚家毀族，提前弄死了所有會背叛離棄我的人；我預見自己受迫害入魔被追殺的逃生無門，所以我提前入魔，陰謀詭計攪得天翻地覆，順便坑殺了所有想害我的小人。

我一生順遂，即便飛升天劫時遭心魔入侵，引動天罰劫眼，勾連無量劫，致使世界崩毀，然而如此仍不能毀我本源，讓我轉世重生。

這一世，我遇見了你。

遇見你的那一刻，我逐漸重獲了曾經的預知能力。

為你心動之時，我看見了你棄我而去的將來。

飛升時心魔曾質問我，到底是你的命運就是眾叛親離，還是你的能力讓你親手製造了你那眾叛親離的命運。

因為這句話，我渡劫失敗，轉世重修。

所以，這一世我想要放棄對預知能力的迷信，轉而相信你。

相信你是真的愛我，不是因為利用而接近我，也不會因為我沒有利用價值了，就離開我。

……

葉無聲，我今生心魔，全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