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④⑥話

衛昭這個宅子雖然看上去年代久遠，但是裡面一切吃穿用度，卻備的很是齊全。

我在得知所有人都沒什麼事情之後，也在這裡安心地住了下來。

衛昭似乎有點忙，只有晚上才能到我這邊來，然後帶我去一間密室，給我療傷。

雖然我不知道衛昭具體用的是什麼方法，但是每次從密室出來之後，我都覺得身體變得十分輕鬆。

不過這樣吃吃喝喝的日子過了沒兩天，我就有點耐不住了。

這天晚上，跟衛昭從房間出來之後，我突然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衛昭聽到我的嘆氣聲，連忙停下來問道。

我看著衛昭關切的眼神，心裡卻慢慢升騰起了一股淡淡的憂愁。

「沒有哪裡不舒服，只是，突然覺得有點寂寞。」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麼，心底裡面的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感覺。

我嘴上說是寂寞，但是這種感覺卻又不像，像是失落，又像是失去了什麼的般悵然若失。

衛昭聽到我這麼說，倒像是有點接受不了的樣子。

我看到他吃驚的眼神，不由有點挫敗。

「大哥，你這樣看我，真的給我造成了一萬點的傷害。」我擺出受傷的表情，難道我就只給人一種瘋瘋癲癲的感覺嗎？

難得想嚴肅一回，傷感一回都不給我機會。

衛昭看著我抗議的小眼神，不由輕柔而寵溺地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然後將我拉到了一座涼亭裡面。

走進去，這才發現，涼亭裡面還擺放著幾盤糕點和一壺清茶。

我也不由笑了起來。要說這老宅看上去什麼都好，就是一切都太古樸了，現代化的設備在這裡一點影子都沒有，所以這兩天把我給悶得，都快長霉了。

而吃的方面也是，都是吃些十分清淡的東西，吃得我夢裡都在想念四川冒菜那濃厚到發亮的辣油。

但是我可不敢跟衛昭抗議，不然肯定會被他教訓一番的。

記得第一天的時候，我抱怨沒有網路，也沒有手機，真的好無聊。然後衛昭黑眸一沉，跟我說了一大堆的道理。從手機有輻射，到玩手機費時間，再到為何不用這寶貴的時間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衛昭慢里斯條地跟我說了半天，完全不顧我在旁邊崩潰的樣子。

如果我以後真的跟衛昭在一起了，那我豈不是要悶死了？

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但是為了避免被說得更多，我當時連忙岔開了別的話題。所以此刻，我也不敢多說什麼，連忙拿起一塊糕點吃了起來。

不過，這糕點入口即化，綿香柔軟，倒還真是挺好吃的。

所以我吃了一塊，又一邊去拿第二塊，然後一邊跟衛昭說道：「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衛昭在涼亭中間坐了下來，然後溫柔地笑著看著我：「你不是說悶嗎？」

聽到他這麼說，我一口糕點差點沒噎死。因為我說悶，所以說帶我來這裡吃糕點，看星星？

這就是娛樂節目了么？

我內心的小人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屈服在衛昭的「淫.威」之下，啥也沒說，卻坐到了池塘邊上。

已過了盛夏時節，涼亭前面，池塘裡面的荷花已是只剩下最後的荼蘼。

我一邊吃著可口的糕點，一邊脫去鞋將叫伸進了池塘里。

夜色很好，月亮明晃晃地掛在頭頂，清冷的光灑下來，卻讓我心裡奇迹般地平靜下來。

「衛昭，這麼多年，你一個人，可曾覺得寂寞？」

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說我性格憨厚好說話，所以大家都喜歡跟我玩，知心的朋友也有那麼三五個，小時候，我們無話不說，我也是天生的樂天派，所以從沒覺得有什麼煩惱。

後來越長越大，逐漸知曉了自己的身世，性格就慢慢變得沉默起來，身邊的朋友也隨著上大學而各奔東西。

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時候一個人睡不著躺在床上的時候，是真的覺得寂寞。

而衛昭，他沉睡了這麼多年，可曾覺得寂寞。

衛昭輕笑一聲，來到我身邊坐下。

「人得適當的有點寂寞，那樣才會讓你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去反思過去，展望將來。」衛昭的聲音是那種低沉而富有磁性的，但是在這微涼的夜風裡，卻帶著溫暖人心的力量。

「可是這段時間，我心裡這股寂寞，來得浩浩蕩蕩，讓我覺得害怕。」我低下頭去，看著清澈的水倒映著明月，心中又開始煩躁起來。

衛昭卻攔住了我的肩頭，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有心事，如果你願意，可以告訴我。」

我不知道衛昭在別人面前是不是也是這樣溫柔體貼，但是現在在我面前的這副樣子，卻讓我覺得十分舒服，所以我沒有掙扎，依偎進他的懷裡，然後沉吟半響，這才說道：「我想筱筱。」

張筱筱的事情，就像是壓在我心頭的一座大山，讓我無論如何都放不下。

衛昭安慰似地拍了拍我，輕輕說道：「她遇到危險，也是你不想的，你不必如何苛責自己。」

我卻立刻搖了搖頭，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衛昭，你不知道，筱筱是我最好的朋友，況且她出事，跟我脫不了干係，如果不能救回她，我一輩子都不得安心。」雖然這段時間我自己也遇到了很多事情，但是救張筱筱的心卻從來沒有改變過。

現在，她被人控制著，還不知道過得是什麼日子。

如果我不能救回她，那她永遠都會是橫亘在我心裡的一道傷疤，我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可能做得好。

「對了，既然你可以將我救出來，那你一定可以救出筱筱的對嗎？」我突然想起，連孫法師都害怕衛昭，那麼衛昭肯定是有辦法的，我為什麼不求他呢。

衛昭看到我熱切的眼神，卻有點難過的別過了臉去：「張筱筱現在是粽子，我能做的，也只是為她超度。」

衛昭的聲音很輕，很柔。

但是對我而言，卻像是一個巨型的炸彈，「砰」的一聲就將我的心炸了一個好大的洞。

而心頭那股失落的感覺此時更甚，彷彿整個世界都離我而去一般。

我獃獃地看著衛昭，眼淚彷彿是無意識地一般流下來。

「椛意，你別這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不是你我所能控制扭轉的事情，要是你們真的姐妹情深，她肯定也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的。」衛昭勸我，想讓我看開點。

但是我怎麼可能看開？

當初，張教授為了救我們，自己被埋在了墓穴之下。

我昔日的同窗，昔日的學長學姐，都被埋了下去。

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而如今，張筱筱也因為我，捲入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面，到現在，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愧疚啊。

如果不是我，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越想哭得越厲害，最後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衛昭看不下去，面露難色地說道：「先不說別的，等你傷好了，我們先找到筱筱再說。」

聽到衛昭這麼說，我彷彿是吃了顆定心丸一眼，立刻擦了擦眼淚，說道：「我已經好了，我們明天一早就回學校吧，我們一起去找筱筱，對了，你白天能出門么？」

我看向衛昭，確實，我對他的事情關心太少了，還真的不知道他能不能在白天出去。

衛昭卻親昵地捏了一下我的臉，然後道：「這件事你也別這麼著急，我們還得從長計議。」

「哎呀，沒有時間從長計議了，趁著現在孫法師受了傷，現在去找，還能少點麻煩事。」說到救張筱筱，我的心就忍不住雀躍起來。

「可是你的身子還沒有好，這麼出去亂跑，我怕你吃不消。」衛昭眼神里透著心疼。

說到身上這點傷，我覺得已經沒什麼事了，只是衛昭擔心我，所以才會將我還保護得像個瓷娃娃。

「我沒事了，我可是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而且學考古這行，爬上爬下的，瘦點小傷都是小事，倒是你，能不能白天出去？」我大手一揮，表示我真的沒事了，卻是十分擔憂她。

衛昭淡笑一聲，眼中卻是睥睨天下的霸氣。

「我已不是當初的我，現在，沒有什麼事再能傷我分毫。」

我獃獃地看著他，只覺得他的表情裡面很是複雜，但是那也似乎只是轉瞬即逝，很快，他的便又恢復了平靜。

衛昭堅持我再留一天，然後再將我送回宿捨去。我拗不過他，只好答應下來。晚上，我在一片檀香的香氣中睡下，心神安穩。

好不容易又像坐牢一般熬了一天，我終於回到了宿舍。

對於我的回歸，楊蔓最為激動。

「椛意，這幾天你去哪兒啦？怎麼一個人都不告訴啊？」楊蔓先是開心，但是笑過之後，便故意板起臉看著我，很是不滿的樣子。

關於降頭這件事情，我們對楊蔓瞞得嚴嚴實實，所以衛昭將我帶走這件事情也沒有告訴她，蘇珊珊他們只是說我出去散心了，沒有告訴她們去了哪裡。

「我就是悶得慌，隨便出去走走。」我將從衛昭那邊打包來的糕點拿出來放在桌子上，連忙轉開話題：「你們這兩天怎麼樣？」

蘇珊珊看到吃的，比看到親娘還要親，一個餓虎撲食撲了過來，一邊往嘴裡塞，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沒什麼事兒，好像一下子就太平了。」

我放心下來。

看來這個孫法師這次確實傷得不清，自身難保之下，哪有精力再來鬧事。

「就你一個人回來了？衛爺呢？」趁著楊蔓和蘇珊珊都在吃東西，孟玉婷飄到我身邊問道。

我看了一眼孟玉婷，語氣有點低沉起來：「他幫我去找筱筱了，找到之後，會給我消息。」

孟玉婷點了點頭，說道：「衛爺出馬，應該是萬無一失了。」

我還沒有說話，便聽到蘇珊珊突然又說道：「你不在的這幾天，林森一直聯繫不上你，電話都打到我們這裡來了呢。」

林森？

「他也真是夠可以的，都害得你這樣了，還有臉給你打電話。」孟玉婷也是憤憤不平的樣子。

確實，我可不是什麼聖母瑪利亞，我不主動挑事，但是人家都給了我好幾個巴掌了，我還要笑著說沒關係這種事情也絕對不可能發生。

我之所以會被下降頭，差點連命都丟了，都是因為他拿走了我的生辰八字，還透露給了程雪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幸好我是命大，還有貴人幫我，不然，我就是有九條命，也是活不下來了。

想到這裡，我也沒好氣地問道：「他找我幹嘛？」

「不知道哎，我們沒有細問，就是讓他別再打來了，就掛斷了。」楊蔓也開口說道。

雖然她不知道降頭的事情，但是也知道我們之間有矛盾。

我立刻笑道：「對，姐妹們，幹得漂亮，對於這種人，就是要從根本上切斷他的打擾。讓他從我們的生活圈子裡滾得遠遠的。」

孟玉婷聽到我的話，不由幽幽嘆了一口氣，說道：「要是那些失戀的，被拋棄的你男女都能明白離渣男渣女遠遠的道理，世界上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悲劇了。」

說完這句話，她便從窗戶口飄出去了，也沒有給個安慰的機會給我們。

「哎，學姐也真是個可憐人，就是因為沒有遇上對的人，所以耽誤了自己一輩子。」楊蔓看著孟玉婷的背影，語氣感慨。

「她可真是夠傻的，為了一個狗屎一般的男人，有什麼好傷心的，竟然還為了他自殺，真是的，要是我當時認識她，我非得把她罵得跪地求饒。」蘇珊珊雖然平時一直跟孟玉婷鬥來鬥去，但是關鍵時刻，還是能看得出來心意的。

我也跟著嘆了一口氣：「學姐當時大概真的走火入魔了吧，之後肯定是後悔了，不過好在，賤人也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想起學姐前男友和小三兒的惡報，我們心裡也都好受了一點。

雖然出軌不是什麼死罪，但是我們學姐，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命。

晚上，為了慶祝難得的平靜，我們一起來到了學校食堂裡面的「貴賓區」，打算好好吃一頓犒勞犒勞自己。

現在這年頭，吃飯就得喝酒，女生之間的飯局也不例外。

我們點了一紮啤酒，就著炒菜，喝得不亦樂乎。

而人一旦被酒精點著，就難免興奮過度，胡言亂語。

「我們現在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但是學姐什麼都吃不著，未免也太可憐了點，要不然我們想想辦法，看學姐喜歡吃點什麼，給她整點唄？」說話的是楊蔓。

還記得一開始學姐住進宿舍的時候，她還很是害怕，但是現在，也可以隨時惦記著學姐了。

「哈哈，她能吃什麼呀，我給她的那個祖傳寶瓶，可是能讓她的功力大升呢。」蘇珊珊也有點喝多了，大著舌頭說道。

我因為懷孕，所以只是小小地喝了一點，所以神智還算是清明：「學姐生前最喜歡吃二樓食堂的土豆絲蓋飯了，以前我總跟她一起吃一份，現在，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這話一出口，大家都有點傷感起來。

雖然孟玉婷現在還在我們身邊，但是不管怎麼說，人鬼之間，還是有很多差別的。

「如果筱筱在就好了，那我們就湊齊了。」楊蔓又喝了一口酒，然後喊著眼淚說道。

我的一顆心也跟著酸澀起來。

確實，張筱筱一直是我們幾個人裡面最活潑的，現在她不在了，連氣氛都壓抑了好多。

「別擔心了你們，不是已經去找了么，相信我，事情已經最壞了，也壞不到哪裡去了。」大概是見到氣氛突然凝滯了起來，一向沒心沒肺的蘇珊珊難得地貼心了一回。

「珊珊，你不懂我的心情。」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啤酒的氣泡順著舌尖流入我的胃中，苦澀的感覺卻一直蔓延到了我的心臟。

「我怎麼不懂？」蘇珊珊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後眼神迷離地看向了我們。

「椛意，張筱筱這件事情，只是這一生中許多煩心事情中的一件。你現在整日抱著這件事情，又如何繼續往下走下去？」蘇珊珊平時看上去弔兒郎當，但是一旦正經起來，卻又十分嚴肅的樣子。

「我從小，就被人叫做跳大神的，就因為我爸是個道士。所以我從來都沒有朋友，直到二十來歲都沒有談過戀愛。」

「以前，我特別恨我爸，覺得都是他害得我這個樣子。但是不管我怎麼對我爸，我爸都還是永遠對我那麼好。」

「現在我爸得了絕症，躺在醫院的特護病床里，我這才意識到，我不能離開我爸爸。」

蘇珊珊從沒有跟我們說過這些，她一直都表現得沒心沒肺的樣子，所以我們也就沒有過多地關切過這些，甚至一直都沒有去醫院看過蘇天師。

「但是我一直都還活得像個瘋子，不是因為我真的沒心沒肺，而是因為，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再後悔也沒用，我只能往前看去，繼續好好地活下去。我爸，肯定也是這個意思。」蘇珊珊的眼角有眼淚滴落下來，卻被她輕輕用手背抹去了。

我知道她這是也在勸我，但是張筱筱的出事，我永遠沒有辦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