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④⑨話

這裡是一所看上去廢棄的老宅子，推門進去之後，沒有一絲光線，所有能漏光的地方，都被掩蓋得嚴嚴實實。

我一下子適應不了突如其來的黑暗，只好在外面站了一會兒，等眼睛適應光線之後，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借著門口透進來的一點微弱的光，可以看見房間裡面什麼都沒有。

衛昭走在我旁邊，牽著我的手，一邊走一邊輕聲說道：「她現在不能看見陽光，只有晚上才能出來。」

「可是現在已經是傍晚了，不是都沒有陽光了么。」我有點緊張，覺得手掌心都有汗出來了。

衛昭搖了搖頭，說道：「那也不行，她只能在八點以後出來活動。」

我心頭一澀，然後才低低地應了一聲：「哦。」

衛昭許是看見我心情低落，所以似乎有話到了嘴邊，也都沒有說出來。

我也沒有在意，跟著衛昭繼續往裡走去。

然後終於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裡，看見了蜷縮在一起的一個人影。

我一愣，然後終於反應過來那是張筱筱。

這種情感的刺激之下，我幾乎沒有辦法思考，所以我立刻掙脫開衛昭，也忘了他的勸告，直接向張筱筱那邊跑了過去。

「筱筱，我是椛意，你這段時間都去了哪裡了呀？」我看著縮在角落裡不啃聲的張筱筱，盡量將自己的聲音放得很輕，就害怕突然嚇著了她。

她也沒有動，依然是蜷縮的姿勢，像是對外界已經沒有了反應。

「筱筱？」我又喚了一聲。

「椛意，你回來，她現在不會認得你的。」身後，是衛昭擔心的聲音。

但是此刻，我哪裡還會往後退去。

讓我擔心了這麼久，焦慮了這麼久的張筱筱，現在就在我的面前，所以我怎麼可能往後站去。

「筱筱，你理理我呀。」我的鼻子很酸，覺得眼淚下一秒就會掉下來。而身後，衛昭也沒再說話。

我見張筱筱久久沒有理我，下意識地，就想著伸手去拉她。

可是我的手還沒有碰到她，她突然從地上躍了起來，向我撲了過來。

我被眼前這突然轉變的情況弄得直接蒙了，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而張筱筱直接撲倒在我身上，張口就要咬下來。

而我已經完全傻了，哪裡還有反抗的餘地，只能獃獃地任張筱筱擺布。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身後的衛昭突然出手，只見他的手掌處發出一陣白光，然後便看見張筱筱被這股白光掀翻在了地上。

「不要！」我終於回過了神來，攔住了衛昭下一步動作。

「椛意，你不要感情用事，現在她已經不是張筱筱了。」衛昭相較於我，顯得十分冷靜。

但是這份冷靜在我眼中，未免顯得有點冷漠。

所以我幾乎是哭喊著說道：「不管她是不是張筱筱了，我都不能再讓任何人傷害她。」

我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堅定。

衛昭看了我一會兒，揚起的手掌終於放了下去。

其實按照他的底線，是不可能容忍張筱筱這樣人不人鬼不鬼，還傷了不少性命的粽子存在的，但是為了我，他一再改變著自己的底線。

我對此心懷感激，所以看了衛昭一眼。

他卻別過了眼去，將空間留給了我和張筱筱。

我從地上爬到了張筱筱旁邊，她因為被衛昭重擊了一計，所以現在正躺在地上瑟瑟發抖著。

我強忍住眼淚爬到她面前，將她扶了起來。

因為害怕還在旁邊的衛昭，所以她即使很渴望我的鮮血，但是現在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任我擺布。

我將她的頭擱在了我的腿上，然後輕輕撩開了她擋在臉前的亂七八糟的頭髮。

張筱筱以前一直是個公認的漂亮姑娘，但是現在眼前這個人卻讓我差點沒有認出來。

原本白皙細膩的皮膚，現在因為不打理和缺少陽光和水分，變得十分地粗糙和蒼白，臉頰處還不知道被什麼利器給隔了幾道口子，上面還沾著已經凝固的血跡。

原本讓我一直羨慕的大眼睛，以前是那麼的清亮，現在卻只剩下一片木然渾濁。

嘴唇處更是皸裂得不像話。

我再也控制不住，抱著張筱筱哇哇大哭起來。

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會遭遇這些。

她會像個正常的大學上，在象牙塔里，享受生活，憧憬未來。

但是現在，因為我，她傷痕纍纍，連靈魂都沒有了。

「別哭了，她沒死，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衛昭活了這麼多年，對太多的事情都看得特別淡。

但是很顯然，他這句話刺激到了我。

所以我幾乎是像個瘋子一般歇斯底里地喊道：「沒死就是幸運了？如果不是你，又怎麼會有這些事情？」

衛昭看著我，表情在黑暗中晦澀不明。

我卻不管不顧，只想要找到一個發泄的口。

「如果不是你，讓我懷上這個鬼胎，她們又怎麼會隨著我遇見這麼多的事情。如果不是你在古墓救了我，我就跟著孟教授他們一起死在那裡了，更不會有這些事情，所以你當時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在那裡？」我幾乎語無倫次，嘴上雖然說這恨他的話，但是我自己知道，我現在最恨的人是我自己。

衛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我已經發了狂，如果不是還抱著張筱筱，肯定會衝上去打他。

因為抱著張筱筱，所以我只能僅僅地抱著她，哭得昏天暗地。

衛昭也沒有過來阻止我，只是靜靜地等我哭完了，然後才過來幫著我將張筱筱扶到了一邊的一張床上。

張筱筱很怕衛昭，所以不敢有半點反抗，瑟瑟發抖著躺在床上，也不發出任何聲音。

我坐在床沿上，已經沒有力氣哭下去。

衛昭過來牽我的手，想要將我帶出去，但是卻被我躲了過去。

我不知道在氣什麼，但是我知道我哪裡都不想去，只想守在張筱筱身邊。

衛昭來牽了我幾次的手，都被我躲了過去，最終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其實在古墓里，不是我救得你。」聽到衛昭這麼說，我不由瞪大了雙眼，連啜泣都忘記了。

「不是你是誰？以前我還覺得是我命大，但是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是你做的手腳。」我一想到可能是古墓中的衛昭發動了震動，將所有人都埋在了古墓之下，我就忍不住發起抖來。

按照中國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古訓，那孟教授跟我父親也沒有什麼區別。

那麼衛昭豈不是就是我的殺父仇人。

我越想越離譜，但是還是忍不住想了下去。

如果衛昭真的是我的「殺父仇人」，我竟然還給他懷了個孩子，甚至還對他暗生情愫。

「別胡思亂想。」衛昭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麼，然後突然說道：「古墓的坍塌也不是我造成的。」我抬起淚眼，看向了衛昭。「古墓不是我造的，但是歷來古墓裡面都有機關，你們觸發了機關，造成了那場坍塌，我去的時候，就發現除了你之外，所有的人都被埋了進去。」衛昭似乎並不像提起那天的事情，但是為了讓我安心，只好繼續說了下去。

我努力回想著那天的經過。

確實，在下墓之前，孟教授就關照過我們，在古墓下面，機關重重，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觸碰開關。

但是後來下去之後，有一個學長不小心滑倒了。

她當時走在隊伍的後面，就聽到孟教授突然大喊道：「快撤！」

她來不及多考慮，就轉身往外跑去。

而身後，傳來轟轟烈烈地石頭砸落在地上的聲音，聲音裡面還夾雜著被砸到的人痛苦的喊叫聲。

當時她是準備折回去看看的，但是孟教授在後面不停大喊：「不準回頭，快走。」

作為隊伍的人，她也知道知道自己如果停下轉過了身去，只能讓這不寬的匝道更加擁擠。

所以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外跑。

但是奔跑的速度哪能比得上上方坍塌的速度，很快，她便也被四處崩落的小石頭砸了好幾下，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吸進了什麼毒氣，還是被砸暈了。

反正她眼前一黑，再也跑不下去，就這麼倒在了地上。

再後來的事情，她便不知道了，只記得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有個男人跟自己*。

現在也知道了，這個男人就是衛昭。

我漸漸冷靜下來，然後看向衛昭：「對不起。」

冷靜下來，才知道，剛才有些話，確實說得過分了。

衛昭沒說話，只是良久之後，才幽幽地說了一句：「型號寶寶現在還在休眠，如果他聽見你這麼不想要他，他應該會很傷心。」

衛昭雖然跟我的接觸沒有那麼多，但是卻知道我的軟肋在哪裡。

只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我的一顆心都皺了起來。

其實我剛才說那些話，只是氣急之下，胡言亂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內心深處，我沒有一點不想要寶寶的意思。

雖然一開始我也抵觸過，但是我早就已經接受了。

既然說服了自己接受的東西，我就不可能後悔。

看到我不說話，只是低著頭坐著，衛昭也心軟了，坐在了我旁邊，然後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椛意，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命中注定，該是你的命，你也逃不掉的。你遇見的這些事情，是你的命，而她們遇見的這些事情，也是她們的命。」衛昭的聲音輕輕的，像是怕驚動我。

我沒說話。

其實我在得知自己的生辰八字跟正常人不一樣的時候，就隱隱地感覺到了。

我的這些事情，不是別人強加在我身上的，而是我的命格中天生註定的。

但是說到其他的人，難道他們命中也有這些劫難嗎？

如果沒有遇見我，不就不會遇見這些事情了嗎？

我知道自己鑽進了一個死胡同，但是我知道，如果單純地讓我講這一切歸到他們自己身上去，我永遠都不可能掉逃避內心的譴責。

「行了，別亂想了，我們先出去吧。」衛昭攔著我的胳膊，然後將我帶著往外走去。

「那筱筱她？」我還是有點遲疑。

「她沒事，我已經給她下了安神蠱，在我解除之前，是不會有問題的。」衛昭也看了一眼床上的筱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