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黎櫟半晌沒說話，黎媽媽走了出來，邊擦手邊說：「是誰——」

頓住了。

那一瞬間的表情十分微妙。

並不是「女兒的男朋友上門」，更像是「大明星出現在我家門口」的驚異……

幸好，一秒不到的時間，黎媽媽回過神來了。

黎櫟眼睛不眨地盯著江淮，神情空白。

江淮在黎媽媽露面的那刻起，臉上就掛著自然的微笑，此時微微躬身，道：「伯母您好，沒有打招呼就前來，希望您能原諒我的唐突。」

黎櫟依舊空白中。

黎媽媽受到的「驚嚇」顯然並不比女兒少，扭頭看到女兒沒出息的樣兒，輕咳了幾聲，表情複雜地開口：「哦，哦…江、額，先進來吧。」

說完轉身先進去了。

門口暫時只剩下黎櫟和江淮。

江淮一手提著東西，關好門后瞥了眼黎櫟，曲起手指敲了下她腦袋。

腦門兒一疼的黎櫟終於回過了神，朝身後看了一眼后，拽住江淮的衣袖壓低聲音問：「你怎麼來了！！！」

江淮想自然地笑一下，讓女友能夠放鬆些，不過牽起嘴角時發現嘴角有些僵硬，自然不起來。

咳，好吧，其實他也很緊張。

地點敏感，他只能輕輕拍了拍黎櫟的腰間，說：「我來上門提親。」

黎櫟：……！！！要炸了！！！

「你你你你你——」

江淮淡定道：「先進去吧。」

黎櫟拽住他：「你應該先和我說的！」她心臟都快嚇得跳出胸膛了！

「嗯，是有些欠妥。」他不想承認，是擔心黎櫟退縮反悔。

「既然知道你——」黎櫟話沒說，屋裡傳來黎爸爸的略顯嚴肅的聲音。

「幹嘛呢還不進來？」

黎櫟瞬間收聲，緊張地看了江淮一眼。

江淮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率先走了進去。

黎爸爸和黎媽媽坐在餐桌前，黎爸爸在主位。

黎櫟看到了：……明明剛才那個位置還空著的。

但不得不說，換了位置的黎爸爸氣勢也漲了許多。

江淮開口道：「黎老師，打擾了。」

黎爸爸抬眼，十分威嚴地看過來，黎櫟跟著渾身一緊。

黎媽媽適時開口，打破了略顯嚴肅的氣氛，「吃飯了嗎？一起坐下吃些吧。」

江淮其實已經吃過了，但他依言坐了下來。

黎媽媽進廚房為他撐飯。

黎爸爸在喝湯。

黎櫟在發獃。

江淮……嗯，江淮第一個開口了：「黎老師，許導托我給您帶了幾本古籍，說是那天答應您的。」

黎爸爸問眼，「嗯」了一聲，「你費心了。」

黎媽媽將飯放在江淮桌前，滿滿的一碗，「你第一次來，也沒什麼好菜招待，只能將就一下了。」

江淮：「哪裡，家常菜就是最好的。」

黎櫟在一旁輕輕扯了扯江淮的袖子，等對方轉過來時，很是擔心地小聲說：「你真的還沒吃飯嗎？吃不下別硬撐啊。」

江淮桌下的手握住她，「別擔心。」

黎櫟很擔心，「比如我幫你解決一半吧。」說著就打算付諸行動。

江淮正要說不用，黎爸爸：「咳——」

黎櫟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低頭扒飯。

這頓飯吃得一點也不輕鬆，黎媽媽在和江淮進行簡單的交流，大多圍繞著電影之類的，黎爸爸沉默，黎櫟也沉默。她一顆心都在回答媽媽問題的江淮身上，深怕黎媽媽問出什麼尖銳的問題，也擔心江淮會不自在，所以幾乎是扒兩口飯眼神往江淮臉上繞一圈。

目光炙熱地讓主人公想忽視都沒辦法。

江淮剛回答完一個問題，頓了頓，轉過頭來，給黎櫟夾了塊排骨，說：「別光吃白飯。」

黎櫟：「……」完了，不敢看另兩位的表情了。

接下來的時間，江淮開始了定時投喂的行為。

一旦黎櫟陷入扒白飯不可自拔時，他就跟耳朵上長了眼睛似的，準確地將菜夾到她碗里。

黎櫟無法，只能埋頭苦吃，漸漸地緊張的心情也忘記了。

吃過飯，黎櫟陪江淮坐在客廳，黎媽媽切了水果出來，黎爸爸則在吃過飯第一時間就回了書房。

趁黎媽媽進廚房的空隙，黎櫟問：「接下來怎麼辦？」

江淮表情有些嚴肅，說：「我也不知道。」

黎櫟：「……哈？」

「咳。」他臉上顯出一絲尷尬，淡定被打破不少，「我也是第一次上門提親，新手，沒經驗。」

黎櫟：……沒準備好還敢搞突擊！

這時，黎媽媽從廚房裡出來，忽然開口：「黎櫟啊，跟媽媽下樓散散步吧。」

黎櫟第一反應：「哈？為什麼？」

她並沒有要散步的慾望啊……

黎媽媽給了她一個高深莫測的目光，黎櫟表示有些get不到。

江淮輕咳一聲，主動開口：「去吧，下樓走走。」

凡事有因必有果，黎櫟花了三秒領悟了散步背後的真義，事實就是這是個不容她拒絕的提議……

臨出門回頭看了最後一眼，江淮立於客廳中，頭微低，側臉在燈光中彷彿散發著光暈，卻有不一樣的緊繃感覺。

他……是在緊張吧。

待黎櫟母女出門后，江淮獨自靜默了一分鐘，終於，深呼吸，像是做出了重大決定，走向似乎等待已久的書房。

*

下了樓，黎櫟還在小聲嘀咕：「幹嘛一定出來啊……」她好擔心江淮啊。

黎媽媽恨鐵不成鋼地瞅她一眼，冷聲道：「你說呢。」

這聲音冷得黎櫟瞬間回神，轉頭一看果然黎媽媽的眉頭都皺起來了，於是立即挽住胳膊，軟聲道：「媽……」

撒嬌功力十年如一日，黎媽媽臉色果然好轉。

但有些問題還是一定要問的，「你怎麼沒說他今晚要來？」

黎櫟微微皺眉，如果她說自己也不知道媽媽會不會認為江淮過於冒失？但如果說知道，又有知情不報的罪名。

正糾結著呢，又聽黎媽媽自問自答似的說了一句「嗯婚都求了也是該上門了」。

「……」

母女兩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走在安靜的小道上，路燈相伴，閑適靜謐。黎櫟自從工作后，過的就是顛三倒四的生活，父母也清楚，雖然很擔心但他們向來尊重她的選擇。尤其她後來又搬了出去自己住，愈發減少了和父母相處的機會。而黎爸爸有時也要外出研究，許多時候家裡就剩下黎媽媽一個人。

想到這裡，黎櫟心生愧疚，同時挽緊了媽媽的胳膊，腦袋靠過去。

黎媽媽心裡是受用的，嘴上說：「別以為撒嬌示弱我就能輕易原諒你。」

黎櫟：「原諒我吧原諒我吧原諒我吧，媽——」

黎媽媽：「……」竟然開始耍賴皮了。

黎媽媽不做聲，黎櫟卻彷彿看到了希望，一鼓作氣道：「媽，原諒我吧——」

「哼。」黎媽媽輕哼一聲，終於軟化了態度，開口，「哪有父母真的孩子生氣的。瞧你這出息。」

黎櫟嘿嘿傻笑，末了不忘說：「您也幫我勸勸爸爸呀。」

黎媽媽瞪她一眼，說：「你爸爸最疼的就是你，你以為他會這麼的跟你生氣？他就是倔著一口氣，等你主動去討好他呢！就用你現在的態度撒嬌個幾聲，你看你爸還能倔多久？」

「哦哦……」黎櫟表示受教了。

黎媽媽這時忽然嘆了口氣，「

一轉眼都這麼大了呢。」

母女倆走到一處長椅時坐了下來，感覺到媽媽有許多話想說，黎櫟默不作聲地聆聽。

「好像昨天你才剛出生的樣子呢，一眨眼，竟然都到了嫁人的年紀呢，怎麼就長得這麼快呢。」

黎櫟眼睛驀然一紅，幸好夜色已晚，不會有人注意到。

「我懷你的時候，你爸爸他就整天念叨著想要女兒。還不願意提前知道性別，非說到時就沒驚喜了。你出生後果然是女兒，把他興奮地三天沒合眼。可後來又因為工作的原因，聚少離多。那時候你還小可能不記得，有一年你次你爸爸外出了兩個月回來，你已經忘記了他，一見到他就嚇得直哭，抱也不肯讓抱，那時候他背著我還偷偷流淚了，我也沒告訴他我看見了。」

黎櫟揉了揉眼睛，黎媽媽也當作沒看到，繼續說：「這幾天呢，你心裡難受，我們也難受，尤其是你爸。我真想好好罵你一頓，可話到嘴邊又捨不得……」說到這裡，黎媽媽頓了幾秒，「別怪媽媽多事，女兒出嫁是一輩子的大事，所以我問了許多人……嗯，都說江淮人不錯，沉穩，可靠，雖然身在娛樂圈但向來潔身自好……哎，我也算是放了大半心了。我相信我女兒的眼光，但做母親的都是這樣，總是不放心。」

黎櫟眼睛紅彤彤的，靠在黎媽媽肩上，隨著媽媽的話心裡也酸澀澀地，忍不住說：「我不嫁了媽，我就陪著你們。」

「說什麼傻話。」黎媽媽拍拍她臉，比激動的黎櫟要淡定許多。該有的感慨和心酸這兩天已經體會過許多遍了，這會兒只剩下女兒即將出嫁的悵然。她拉著黎櫟起身，「走了，該回去了，你爸估計也說的差不多了。嗯，他應該比我啰嗦些……」

月光下，黎櫟安靜地挽著母親的手，就像小時候那樣，彷彿時間從未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