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我要死了
方簡面色沉重:「是那些被燒死的人,他們的魂魄被人用陣法拘禁在這裡,掙脫不了,每時每刻都在備受煎熬。」
「陣法?」
「不錯,這整棟樓被人布置成一處巨大的鎖魂陣,將這些亡魂鎖在這裡,不斷地重複著死亡的過程。只是那幕後黑手的手段實在是高,竟然又用幻術掩蓋了一層,我和穆曉桐竟然一點沒看出來……」方簡說著說著忽然面色一凜,「我知道醫院的那些死人是怎麼『復活』的了!」
「啊?」想是他的話題太跳躍,吳雙跟不上嗎,方簡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嘆了口氣:「總之,這裡發生了一出慘劇……」
「原來這樓里的人早就已經被燒死了……」吳雙喃喃道,「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而吳雙的這句話忽然提醒了方簡,他發現自己一直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座樓究竟是什麼時候變成「死樓」的?
他猛地轉過身來,吳雙吃驚地看著他,方簡看著他眼睛,無比嚴肅地說道:「你現在馬上逃,否則時間再長一點,我怕你也被拘到這個陣法里。」
「那你呢?」吳雙不安地望著他,方簡面色不改:「我還有事,不能離開。」
「什麼?!你有什麼事?」吳雙很著急地說道,「難道你留在這裡就不會死了嗎?」
他搖搖頭:「我想看看能不能把這個陣法給破了……而且,我還有些問題要問。」
「問誰?這裡除了死人,還有別的人嗎?」
「問的就是死人。你快回去!」方簡丟下這句話之後,便往那燒得看起來隨時會塌掉的樓梯上去了。
「方簡……」吳雙還在叫他,方簡卻在想著那個把他們帶到這裡的傢伙——陳雪峰。
之前情況變化太過複雜,他甚至忘記這位的存在。不知何時,他已經消失無蹤了。
陳雪峰當時只告訴他陳雪梨死了,但真實的情況卻是,不只陳雪梨,這樓里的所有人都死了,甚至……方簡的後背又開始發冷,也許在他第一次踏入此地的時候,這座樓就已經是「死樓」了。
那陳雪峰到底是什麼?一個早逝的疼愛妹妹的少年?還是一個引他上鉤的誘餌?
「陳雪峰!」方簡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直覺那傢伙還在這樓里,他想跑也跑不了多遠,因為方簡可以肯定,他的衰弱不是假裝的。
他要找到他,他還有很多問題要問。
可方簡沒想到的是,下一秒陳雪峰那張模糊不清的蒼白面孔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卻清楚地聽到了他傳入他腦海中的聲音。
「大人,快點逃!」
方簡一怔,隨後靈敏地感覺到有人來到了他的身後,他忽然有了很壞的預感,他轉過身去,想看個究竟,一把匕首就沒入了他的心臟。
劇痛從心臟處擴散到全身,他能感受到鮮血正在急速而大量地離開身體,而他也漸漸地站不穩,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他的喉嚨里發出了零星破碎的聲音,像是壞掉的風箱。
我要死了。即使生命力正在不斷消散,方簡依然清醒地認識到了這個事實,真正到了臨死的一刻,他反而沒有恐懼的心情了。
只是極度的不甘心而已。
就這樣死掉……死在這種人手裡,真是不甘心。
「是你……原來……是你……」身形晃了兩晃,他終於站不住了,他的身體轟然倒地,而他的眼睛沒有闔上,而是死不瞑目地盯著那個人。
…………
方簡死了。
不知為何,他有了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大概是這傢伙太難纏的緣故。
他彎下腰來,細細地端詳著這個毫無生氣的少年,他有著一張端正清秀的面孔,老實說這張臉細看長得還是滿討喜的……如果不是這小子老是想礙他事的話,他也許會留下這個身體,成為他下一個「載體」。
因為這個身體有著先天的優勢,年輕,健康,富有活力,最重要的是有著相當的道術基礎,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相當完美的肉身。
可方簡這傢伙那愛多管閑事的習慣和固執到家的性子……真討人厭啊!
不過……他勾起唇角,如果不是這兩樣的話,也許這一次設計起來還沒這麼容易得手。
「怎麼樣?我扮演的充滿正義感的善良警察,是不是很像?」他看著方簡睜大的眼睛得意地笑了起來,他的瞳孔已經放大,那是徹底死亡的證明。
「還是說,這個叫做吳雙的人,太讓你信任了。」他喃喃自語,隨後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嘲地笑了一下,「這個誤打誤撞得來的身體么,也還算過得去,總之比之前沈雲從那個弱的不行的身體好多了,而且還這麼有利用價值……哼,朋友,真是個不錯的障眼法。」
他是在那艘游輪上的時候成為「吳雙」的,他那個時候的身體被青蛇重創,靠著返魂香的余香吊著一口氣,他一直在籌謀著怎麼脫身,就在沈雲從的身體要撐不住的時候,那個年輕的警察正好登上船救人了。
之後,他就用秘法強行奪取了那個警察的身體,從此成為了「吳雙」。
那原本是絕境之下的選擇,誰知後來卻反而依靠這個身份完美地設下一個局,並成功地請君入甕,除掉了方簡這個礙事的人。
「現在,把你的靈魂貢獻給我吧。把你的魂魄丟到這鎖魂陣里,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從方簡的屍身里找出了先前那個屬於他的黑色瓷瓶,正要行拘魂咒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我妹妹呢?你說過這件事結束之後,要放了她的!」
「吳雙」抬起眼,淡淡地看著這個孱弱的陰魂,莞爾一笑:「怎麼,你是覺得我的記性很差么……你剛剛做過的事,我還記得。」
陳雪峰顫抖起來:「我……可你還是把他給殺了……」
「哼!」他站起來,慢慢地向鬼魂的方向踱過去,「你倒是大膽,都快魂飛魄散了,居然還有膽子忤逆我的命令。」
「請你、請你把妹妹還給我……」陳雪峰很清楚這個人有多狠毒,但他別無退路,如果不是陳雪梨的魂魄落在他手裡,就算是讓他魂飛魄散他也不願干那為虎作倀的事。
可是……雪梨啊……
陳雪峰有種預感,他是救不了妹妹了。
他絕望起來:「我願意代替我妹妹為你所用,請你讓她去投胎……」
「你?你有什麼可用的價值?」「吳雙」冷眼瞧著他,「就算是丟到鎖魂陣里也發揮不了多大的用處……倒是你妹妹,丟到那陣法里,還能產生不少怨氣呢。」
陳雪峰像是墜入了最底層的地獄:「你答應過我的……」
「那又怎麼樣?」他嘲弄地看著陳雪峰,「難道你以為你有資格同我談條件么?」
「你……我跟你拼了!」陳雪峰絕望之下向他撲了過去,雖然他知道自己這絕對是在飛蛾撲火——但是他真的不想再留在這世上了,他愧對雪梨,愧對方簡,罪孽實在太過深重。
「哼,不自量力。」「吳雙」傲慢一笑,手上也有了動作,他掐了一個金刀訣,立時讓原本就油盡燈枯的陳雪峰徹底魂飛魄散。
「浪費我的時間。」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陳雪峰消散的方位,接著轉過身去,正欲將方簡還未離開肉身的三魂七魄拘走的時候,卻發現他那柄被他鮮血浸透的骨劍周身忽然亮起了一團極為刺眼的白光,他心知不好,但那白光實在太過刺眼,他不得不閉上眼避開其光芒。
而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方簡屍身邊上站了一個窈窕的人影,他的心猛地一沉,看著她身後那幾條若隱若現的尾巴,暗暗地咬牙。
「許久不見了,距離上一回郎君與妾身會面,大概有幾百年了吧?郎君可曾想念過妾身?」她的聲音里透出些唏噓,他的面色卻變得很難看:「……怎麼是你?」
「原來郎君一直都沒有認出妾身的氣息么?這少年手裡的劍,可是妾身的遺骨所制啊……」她哀婉地嘆氣,「妾身真是傷心。」
「你又要來和我作對!」他面色陰沉地看著她,她風情萬種地斜了他一眼:「看郎君這話說的……郎君分明是依靠了妾身的力量才成功地布下了這個幻境……這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妾身這顆心呀,真疼~」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氣,現在他這副身體,即使她本體並未完全復原……他也依舊不是對手。
現在還不能與她交手。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他語氣不善地問道,她嫣然一笑,而後俯身將方簡的屍身抱起:「這個少年與妾身有恩,再怎麼妾身也應當保他一個全屍……厚葬一番才是。」
「好,屍體你拿走,把魂魄留下。」他緊緊地盯著方簡的屍身,暗自繃緊了神經,她拋了個媚眼:「這可不行,所謂全屍,自然也包括三魂七魄……郎君已然取了他的性命,報了前仇,何不讓他安心地往生去呢?」
他望著她,滿眼都是嘲諷:「我怎麼不知道你變得這般仁慈?」
「妾身一直心軟,若不是的話,當年又怎會生生讓郎君剝了皮?」她說罷俏皮一笑,「這少年妾身就帶走了,郎君要是不悅……妾身也沒辦法,總歸,郎君現在也攔不下妾身。」
她說完最後一個字,人已經消失無影了,連帶著方簡的屍身。
他站在原地,額頭青筋畢露。
「你這妖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