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燕歸若有所覺,目光淡淡轉向陳蘭橈,又道:「此等行徑,可不是正人君子所為。」
陳蘭橈被他雙眸一掃,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就道:「誰是你娘子!不要胡說!」
燕歸道:「這麼說你之前答應嫁我的話,又不作數了?」
「那是你使詐!」陳蘭橈指著他,又羞又悔,「你騙我!皇帝的旨意分明改了,你卻騙我是你的功勞!」
燕歸淡然不驚:「我早已經跟太子少傅關承說好了,才知道旨意已改,這個莫非能怪我么?要怪也是怪你早一步答應了我,或許這也是天意,你說呢?」
燕歸這般說,倒也不算強詞奪理,陳蘭橈不知該怎麼回答,正氣得發怔,師神光輕咳了聲,道:「世人皆知蘭橈跟我早有婚約,殿下以欺瞞霸道手段,趁人之危橫刀奪愛,不怕天下人恥笑么?」
燕歸道:「你們只是定親,又非成婚,再說就算是成婚,難道她就不能嫁給別人了?自古美人如江山,有能者得之,且師公子你素來不缺暖玉溫香,何必得隴望蜀來覬覦我的女人呢。」
陳蘭橈一怒鬆開握住師神光的手:「不要自說自話,誰是你的……」
師神光道:「能把蠻橫脅迫說的如此動聽,殿下也算是頭一號人物了,不過我既然來了,就要帶蘭橈走,恐怕你是留不住的。」
燕歸笑得幾分輕狂:「我不僅要留她,還要留你。」
陳蘭橈見燕歸如此囂張,因知道他的為人,不由擔憂心道:「現在該怎麼辦?神光哥哥可以全身而退么?」
師神光道:「你欲殺我?」
燕歸道:「惜你之才,所以才在此同你好言相商,你若是束手就擒也就罷了,若是負隅頑抗,對你並無好處。」
師神光道:「原來你早看破我的調虎離山計策,看你氣定神閑一副胸有成竹之態……你故意要同蘭橈成婚,且將此事大肆張揚,該不會就是想引我來自投羅網吧。」
燕歸笑笑:「師公子果然聰明,那麼現在,何不既來之則安之?」
兩人對話之中,陳蘭橈聽了明白,震驚看向燕歸,心涼如水:「原來他這麼著急要跟我成親,居然是想引神光哥哥出面,當初我還說神光哥哥不會坐視,原來……本來都是他故意設計!」
燕歸掃她一眼,卻又面不改色轉開目光,仍同師神光對峙。
師神光見陳蘭橈呆若木雞,便抬手在她肩頭輕輕一抱,道:「燕歸殿下,豈不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燕歸盯著他的動作,挑眉:「哦?」
師神光道:「我既然有勇氣以身犯險,自然要有萬全準備,不如我同你賭一賭,今日,你留不住蘭橈,更絕留不住我!」
燕歸眼神微變:「你……」他微微思忖,忽然回頭,低聲喝道:「速去太子殿……」
師神光輕笑:「這會兒怕是晚了!」
果真,兩人對話之間,就見一道人影如飛而至,倉促地向燕歸行禮,湊上前來低語數聲。陳蘭橈竭力去聽,卻只聽到零星地「太子」「逼迫」等詞。
燕歸揮退來人,看向師神光:「我倒是忘了,你在這宮內還是安插了許多暗樁。」
陳蘭橈一凜,師神光淡淡道:「就如同武魏也在我府內安插細作暗算於我一般,來而不往非禮也。」
燕歸忍怒,微微昂首,道:「你想如何?」
師神光道:「那就得看太子琪的一條命值多少了。」
燕歸冷笑道:「你可不要獅子大開口。」
師神光笑得溫和:「我知道武魏長幼有序,兄友弟恭,想來燕歸殿下是不會坐視兄長有性命之憂而置之不理的。」
燕歸冷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想如何?」
師神光道:「我要帶蘭橈跟思奴走。」
燕歸嘲道:「師公子真是目光短淺,我還以為你要以此為脅,要我們撤出慶城。」
師神光淡笑道:「若是燕歸殿下能答應,我自然會這般要求,不過我並非是貪心之人,所以只要兩人便可。」
燕歸哼了聲,看向陳蘭橈:「你心裡一定很得意了,必然覺得他很能幹,終於有人可以對付我了。」
陳蘭橈聽得清楚,大概是師神光安插了細作在太子琪殿內,趁其不備動手挾持了太子琪,所以逼迫燕歸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為。
兩個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對話,陳蘭橈自詡「獲益良多」,原來只以為燕歸只是急欲得到自己,卻沒想到他另有所圖。
聽燕歸挑釁,陳蘭橈故意輕蔑一哼,歪頭看向別處。此刻她知道師神光的確有備而來,所以心也微微放下,但卻並不覺得輕鬆,反而有種微淡的苦澀。
燕歸見她不睬自己,偏又說道:「想來左遙怡也是這麼覺著。你剛才可問過他在章國做了什麼嗎?」
「你又想說什麼?」果然陳蘭橈忍不住轉頭,看到燕歸神情,卻又道:「你別又想挑撥離間,我再也不會相信你。」
師神光看看兩人,道:「燕歸殿下,只說你應是不應,否則的話,聽聞太子琪的脾氣可不怎麼好,日後算起賬來,恐怕會加在殿下你的頭上。」
燕歸卻只看著陳蘭橈,緩緩說道:「他已經跟章國的嘉明公主定親了,你還要跟著他走嗎?」
「你又來這套,當我會上當嗎,」陳蘭橈想到師神光就在身旁,便轉頭看他:「神光哥哥,他總是這麼說,你快罵他……」
燕歸繼續火上澆油,道:「你都要跟我成親了,他跟章國公主訂親又有什麼稀罕。」
師神光眉頭一皺,道:「燕歸殿下,你何必空口白牙,說這些無稽之談?」
燕歸若有所思,道:「看樣子你也是不知道的,那麼……或許做主的另有他人,但這件事兒就連慶城也都在紛紛揚揚地傳,可見並非是假的。」
師神光臉色微微發白,已想到其中癥結,心中又氣又恨:「父親!」
陳蘭橈不明所以,心中卻隱隱有些不祥之感,仰頭看向師神光,喚道:「神光哥哥?」
師神光鎮定心神,抓住她的手:「蘭橈,跟我走。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燕歸不咸不淡道:「是啊,去章國當他的側室,也算是不錯的交代。」
「你住口!」陳蘭橈大叫一聲,恨不得衝上去堵住他的嘴。
師神光卻將她一抱,極快後退。陳蘭橈只覺得一股冷風撲面而來,耳畔彷彿聽到一聲悶哼,她扭頭看去,卻見師神光左手抱著她,右手在唇邊擦過。
原來方才,燕歸趁著師神光心緒起伏,居然猝不及防地動了手,強橫一掌拍來,陳蘭橈就在師神光身邊,自然會被掌風波及,師神光後退之時,不忘攬住陳蘭橈,微微側身,替她擋了部分掌風。
燕歸看他身形微晃,不由笑道:「你內力不足,明明已是強弩之末,竟還敢在我面前做戲!」
師神光手遮著唇上一抹血色,回頭看他:「只要師神光還有一口氣在,就是武魏的死敵!」
陳蘭橈看出端倪,心疼之極,扶住他胳膊道:「神光哥哥,你怎麼樣?你的內傷未愈,怎麼不告訴我……」
燕歸嘲笑道:「因為他是男人,所以總喜歡在所愛的女人面前逞強,真是愚蠢。」他踏前一步,又道:「你以為挾持了太子,就能為所欲為了?我大可先殺了你!」
陳蘭橈從師神光懷中掙脫出來,張手擋在他的跟前:「燕歸!你居然偷襲!不要臉!你想傷我神光哥哥,除非先殺了我!」
燕歸打量自己的手心,道:「你最好不要再為他說話,除非你嫌方才那一掌不夠,我怕我忍不住會拍死他!」
陳蘭橈最恨被人要挾,可偏偏屢次受制於燕歸,他彷彿也深深知道用什麼法子最是有效,總是叫她無法無法反駁。
陳蘭橈索性道:「那麼我就不說!」
她話是不說了,卻竟提拳往前,直奔燕歸面門。燕歸見狀,笑道:「好極。」身形不動不閃,巋然如松。
陳蘭橈不忿之下便動了手,眼看一拳即將落在燕歸面上,便聽身後師神光叫道:「蘭橈回來!」
陳蘭橈懷憤之下,哪裡會聽,何況要停手已然來不及,就在她的拳跟燕歸的臉相差毫釐之時,燕歸出手如電,擒向她的手腕,左手便去摟她的腰。
陳蘭橈早就知道他的武功比自己高明許多,見他不閃不躲,她心中已經暗自防備,何況又聽了師神光警戒之語,但燕歸出手的速度之快仍在她意料之外,幸好她機警過人,見勢不妙腳下一點,身形如飛鳥般輕靈躍起。
燕歸捉了個空,眼中卻流露幾分讚賞之意,陳蘭橈人未落地,提一口氣,使出卓絕輕身功夫,纖腰一扭,便要回到師神光身旁。
燕歸好不容易激得她出手,就是等這個機會把她擄回身邊,又怎會輕易放棄,才要將她追回,眼前人影一晃,卻是師神光動了。
燕歸方才試探出師神光內傷甚重,內力幾乎全無,因此便未把他放在眼底,此刻見他不自量力動手,便一抬掌,使出六七分的功力,想要給他點苦頭吃吃。
誰知雙掌相交瞬間,燕歸渾身一震,只覺對方掌心一股巨力襲來,源源渾厚,哪裡是內力全無?他想再催動內力對抗,卻已晚了,只好撤掌,雖然如此,卻仍是心頭巨震,隱隱作痛,不可倖免地被對方掌力傷到。
燕歸倒退出去,身形踉蹌,撫胸彎腰,猛地抬頭看向師神光:「你……」心中驚疑不定:吃不準師神光到底是假的受了內傷,還是裝的。
師神光擋在陳蘭橈跟前,雲淡風輕道:「殿下如此逞強不顧一切,是否也頗愚蠢?」
燕歸深吸一口氣,心底已萌生殺意,沉聲道:「衛軍何在。」
殿外一陣整齊聲響傳來,頃刻間,已經有幾十條矯健的人影沖了進來,正是隨侍燕歸身旁訓練有素的侍衛們,個個手持兵器,將師神光跟陳蘭橈圍在中央。
陳蘭橈靠著師神光,原本看他談笑風生,還以為他安然無恙,不料貼著他身子,才察覺他在微微發抖,陳蘭橈心頭一驚,卻不做聲,伸出手去悄悄一探,摸到他的手,剛一碰到,便十分心驚,原來師神光的手冰涼。
陳蘭橈心頭絞痛,心內明白方才那一掌必然是耗盡了師神光最後的內力,但是現在該如何是好?環顧周遭虎狼之士,也看清楚燕歸眼中的殺意,陳蘭橈握了握拳,心想:「我無論如何不能連累神光哥哥……」
正在這千鈞一髮,不可開交之時,卻聽殿外有人大聲叫道:「住手!都住手!太子殿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