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叫我女英雄

第二天，顧湘果然發現家裡的三花土貓不見了。她就假裝沒注意到。

她起床比較早，外公去鎮上了，還沒回來。

外婆問他餓不餓，鍋里有粥。然後就給顧湘盛了小小的一碗粥。

外婆說：「先墊墊肚子，一會兒外公就給你帶早飯了。」

顧湘吃著粥搭鹹菜也覺得挺好，外婆家的鹹菜好像是用豬油炒的，特別香。

她沒怎麼用力就喝完了一碗粥。

沒多久外公就回來了，給顧湘帶了一盒子生煎包，還有一袋子熱乎著的糖炒栗子。

生煎包小小個，就比昨天的小籠包大一點。顧湘一口氣就吃了六個。

然後又吃了半袋子栗子。

顧湘：……==不要問我為什麼這麼能吃，我肚子里有個黑洞通向異次元。

早飯以後外公外婆去田裡了，顧湘就在後門的小果園玩。

後來小黑胖就來了。他插著腰攔住她。

顧湘沒好氣地說：「你幹嘛？」

小黑胖惡聲惡氣：「你們家貓呢？」

顧湘翻了個白眼：「我們家貓跟你有什麼關係。」

小黑胖估計是覺得昨天被顧湘凶了，沒面子，今天特地來找補來了。

顧湘根本不理他。

「顧湘你凶什麼凶？！」小黑胖就推了她一把，顧湘摔了個屁股墩。

換成以前的顧湘早就哭鼻子了，她今天穿了條淺藍色的中褲，現在一屁股泥。

顧湘抄起身邊的一個樹杈子，朝小黑胖的屁股就是兩下。

小黑胖捂著屁股跳起來，顧湘就在後面追。

他一邊跑一邊喊：「顧湘你再打我我告你媽了啊……啊，別打別打！」

顧湘在後面追的氣喘吁吁：「你告我媽，我就告你爸！」

小黑胖雖然胖，但是到底是田野里長大的孩子，兩個人體力懸殊巨大。

顧湘追了一段路就跑不動了，她也一身肉呢。別說手裡還揣個樹杈子。

然後就看見遙遙領先的小黑胖崴了下，身子一歪，沿著斜坡滾到了小湖裡。

那個湖雖然一直離外婆家的後門不遠，但是顧湘可從來不知道它的深淺，趕緊跑過去看。

那個湖不深，但是也不淺。顧湘能看到小黑胖在水裡掙扎，露個額頭，身子一顛一顛的，正撲騰著喊「救命」。

湖邊也沒有任何能伸過去夠到他的東西，顧湘又跑回家裡。外公外婆不在家，她又去敲隔壁兩家的門，都沒人應。

這個時間，大人們都在田裡或者出去上班了。

顧湘急的團團轉，然後就瞥見了茅坑。

她突然想到那個掉進茅坑的大姐姐，好像是被掏糞勺救起來的。

顧湘進去一看，果然茅坑旁邊有一個兩三米長的掏糞勺正挨著牆根放著呢。

還好她拎著掏糞勺衝到湖邊的時候，小黑胖還在撲騰。

顧湘往裡面走了一段，湖水浸到腰了，距離才剛夠她遞上掏糞勺。

「快抓著！」也不知道小黑胖能不能聽到，顧湘連喊了好幾遍。

小黑胖終於反應過來，抓住了掏糞勺的另一端。

兩個人的體型差別雖然不大，但是小黑胖子是死壯，顧湘那就是虛胖了。

她手裡沒力氣，腳下又滑，但是還是硬著頭皮試著吃的勁兒拉著小黑胖往岸邊走去。

這種關頭，根本不容她思考！

幸運的是，走了沒多久，湖水已經不那麼深了，湖水從小黑胖的頭頂，變成只到他的嘴唇位置。

那就是能呼吸了，顧湘鬆了一口氣。

但是他剛剛嗆了很多水，說不準會肺積水。

顧湘也不敢耽擱，硬是一路走到岸邊，然後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岸。

小黑胖在水裡掙扎了那麼一會熱，已經筋疲力盡。在岸邊爬了好幾次愣是沒爬上去，還是顧湘拖著他上的岸。

等他們在岸邊喘了一會兒氣，外婆正好回來了。

後門大開著，看見他們這樣，驚叫一聲，趕緊把他們拉回家裡，又打電話到小黑胖爸爸工作的廠里說了情況。

顧湘腦袋還有點懵，更別提小黑胖了。

外婆也沒遇到過這種事情，慌手慌腳地拿了毛巾給他們擦，又讓他們喝熱水。

小黑胖爸爸也是嚇壞了，騎著電瓶車趕了回來。

他一路開到顧湘外婆家門口，車還沒挺穩就跳了下來，一進門看見小黑胖就劈頭蓋臉地甩了他一個巴掌：「你他媽的小兔崽子嫌命長是吧！你他媽的要真沒了你爸我怎麼辦！」

剛才還嚇得丟了魂一樣的小黑胖，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嚎啕大哭地去包他爸爸。

小黑胖爸爸眼睛也紅了，抱著他輕輕拍著他後背。

小黑胖媽媽據說在他很小的時候生病沒了，他們爺倆相依為命。

顧湘也跟著紅了眼睛，外婆看到了就過來抱她，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小黑胖哭著哭著就昏睡過去了。顧湘相對來說，就鎮定多了。

大人門問起怎麼回事，顧湘就解釋說兩個人鬧著玩，小黑胖跑在前面，好像腳崴了下，就掉下水了。她了好幾家都沒人，就拿下去拿掏糞勺拉他了。

她說的言簡意賅，省去了小黑胖推他，她又追著他打的事。

但是兩個大人還是聽得一身冷汗。

這要是一個萬一，兩個孩子可就都沒了。

小黑胖爸爸說要帶小黑胖去鎮上的醫院看看，問顧湘要不要一起去。

外婆一定要讓她去，顧湘強調再三自己沒用喝過一口水才作罷。

後來大人們陸陸續續從田裡回來吃飯，外公也回來了，聽了這事也是一身冷汗，一直埋怨外婆怎麼讓顧湘一個人在家。

顧湘只得連連保證自己沒事。

吃過午飯，小黑胖爸爸又來了，說是小黑胖檢查過了，沒事。又說了一堆感謝了顧湘的話。

讓顧湘聽不好意思的，其實她也有一部分責任呢。

下午顧媽媽就聞訊趕來了，說什麼也非得帶走顧湘。

顧湘才在鄉下待到第二天，本來是不想走的。

但是外公外婆居然也一副很同意顧媽媽做法的樣子。

路上顧媽媽又問了她上午的事情，顧湘又複述了一遍。

這次就更簡略了，把自己下水去拉人的事情也省略了，就說是自己在岸邊給小黑胖遞的。

顧媽媽有點懷疑地說：「你外婆可是說你當時和浩浩一起從水裡出來的。」

顧湘睜著眼睛說瞎話：「沒啊，我就站在岸邊來著，水才到我小腿。是陳浩爬不上來，我去拉他的時候弄濕的。外婆回來的時候，我們都在岸上了。」

顧媽媽這才將信將疑地叮囑她下次遇到這種事要小心，以後不要到水邊玩。

顧湘連連點頭，再送她十個膽兒她也不敢了啊！她上午也嚇著了呢。

顧媽媽怕她發燒，下去就把她帶到一個會叫人的家裡去了。

叫人，是他們這邊的說法。就是小孩子被嚇到了，魂魄會不全。這個時候需要有個人在旁邊一遍一遍喊名字，把落在外面的魂魄喊回來。

而且神奇的時候，很多時候被受驚過後生了病，去醫院打針掛水都不見好，只有這樣叫了才能好。

顧湘小時候老是被嚇，她奶奶也會這個。

但是顧媽媽和顧爸爸離婚以後，就和那邊很少來往了。

那個老太太看了看顧湘的人中，又摸了摸她的手，說事情不大。

然後給了顧媽媽幾張黃紙，讓她用手帕包了塞在顧湘胸口。又讓她去三叉路口燒點黃紙，再用紅線拖著針在家裡走三遍，一邊走一邊喊顧湘的名字。

等到第三遍結束以後把針放在水裡，如果能立起來，就說明回來了。

顧媽媽按照她說的都做了，看到針立起來了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顧湘胸口被塞了手帕包著的黃紙，一覺睡到天黑。

顧媽媽看她醒了就喊她起來吃晚飯。

「要是你奶奶在的話也不用這麼麻煩了。」顧媽媽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說。

顧湘想了想說：「我開學前去看看奶奶。」

顧媽媽很堅決地說：「你給我安心待在家裡，開學前哪裡也不許去！」

第二天，外公外婆打電話來問顧湘的情況，顧湘接電話說自己一切都好。

外婆又問有沒有叫過了。

顧媽媽說叫過了，今天也沒有發熱。

他們這才放下心來。

顧媽媽又跟他們講了一會兒電話。

放下電話，顧媽媽跟顧湘說外公外婆決定這兩天就把後門外的小湖填起來。小黑胖爸爸也說要幫忙呢。

顯然是所有人都嚇壞了。

到了下午，小黑胖爸爸也打電話過來，問起顧湘的情況。

顧湘又說了一遍自己很好。

小黑胖爸爸說：「丫丫你等等，浩浩跟你說話。」然後過了一會兒也沒人說話，顧湘又聽小黑胖爸爸在電話里罵：「兔崽子你磨嘰什麼呢！」

小黑胖就結果電話「喂」了一聲。

顧湘應了一聲，對面就又安靜下來了。

久到顧湘都以為對方已經睡著了的安靜之後，對面的小黑胖才含糊不清憋出了一句：「顧湘，謝謝你啊!」接著就扔下電話跑遠了。

顧湘就把電話還給顧媽媽。

顧媽媽和小黑胖爸爸講了一會兒才掛點電話。

顧媽媽說：「陳浩家說要謝謝咱們呢。」

顧湘說：「這個真不用，擱誰都得那麼做。」

顧媽媽就有點自豪地說：「那也不一定，一般的孩子早就嚇壞了，誰能想到去救人。」

顧湘覺得顧媽媽已經有點把她當成司馬光的趨勢了。

顧湘想到外婆家那個湖，就問：「外婆家那個湖真要填上了啊？挺可惜的。」

顧媽媽想也不想說：「肯定得填啊。這一不小心哪家孩子再掉下去怎麼辦。」

鄉下的孩子都是猴兒一樣亂竄的。

顧湘突然想到，好像上輩子，她上初中的時候外婆家的湖也被填上了。

她當時還奇怪了好久，問起來，大人就說湖水不幹凈，會讓人生病。

她當時還可惜了好久，夏天前後門一開，湖上吹過來的風可涼爽了。

而記憶里那個小黑胖，也確實是上初中之後就沒見過了……

她上一次小升初考試之後可沒去外婆家，暑假都宅在家裡看電視了。

所以，難道說上輩子小黑胖就是這麼沒的？

後來小黑胖爸爸還是託人帶了好多東西給顧湘。

有一本牛津的英語大字典，一個旺旺大禮包，一箱蒙牛牛奶，一箱閑趣餅乾。

村支部書記聽說這個事，還說可以幫顧湘開證明，讓她到學校申請個「市三好學生」什麼的，說不定中考的時候還能加分。

而其中，最讓顧湘想不到的是一份來自小黑胖的信。

他的字寫的歪歪扭扭，信上也沒有幾句話。還小大人似的豪氣干雲地說以後只要顧湘有事，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中間鞠躬的鞠還寫錯了。

顧湘給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