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時則盛夏，極為炎熱，不過大街上的小販為了維持生計還是頂著酷暑叫賣著。

邱氏也算官家小妾，一頂轎子顧長恩還是捨得的。考慮到顧卿身子骨虛，顧長恩直接讓人拉了輛馬車出來。

馬車晃晃悠悠的從後門出去，轉了一圈來到街上，不多時喧鬧的叫喊聲從車簾縫隙處傳了進來。

邱氏捏著帕子坐在角落裡馬車一頭看著對面一身綉著精緻翠竹暗紋的青色衣的兒子，幾次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眼圈兒卻悄悄的紅了。

顧卿為了騙過顧長恩，臉色一直維持著蒼白虛弱的樣子，如今在這身青衣的襯托下只顯得整個人越發脆弱。

「母親，」顧卿移到邱氏身邊拍著邱氏的肩膀輕聲道「母親不必擔心，兒子無事。」

雖然邱氏是妾室，只可被稱為姨娘，但母子二人感情深厚，獨處時都是以母親相稱，顧卿這樣稱呼邱氏沒察覺出什麼不對，只忍不住哭出聲來。

「卿兒不必瞞著我，老爺都告訴我了。我苦命的兒啊，你都這樣了，老爺、老爺他怎麼忍心......」

「二姐染上天花，父親這也是無奈之舉......」顧卿試探道。

邱氏聽了只覺氣氛，聲音都尖利起來，「李氏下毒害你，你還要替她女兒嫁入皇子府，李氏這是把你往火坑裡推啊！且老爺違旨不尊這可是欺君，不行，卿兒趁此機會你快逃吧，逃得遠遠的！」

「母親放心，兒子自有辦法保住自己，倒是母親。李氏毒辣，明面上卻是的慈悲菩薩，父親極相信她，如今兒子可能要離府，母親千萬小心。」

邱氏還要說什麼，見顧卿一臉疲憊的閉目養神心疼不已，只好壓下心中的擔憂，將兒子的頭移到腿上，讓他舒服一點。

而顧卿則閉目思索。

他不是原身，對邱氏沒有母子之情，但既然接了原身的身體，原身的願望他自然要幫他完成。如果邱氏是個腦子不清醒的，顧卿大可直接將他擄了出去，以顧卿的本事自然有辦法讓顧長恩找不到兩人，不過相對的，邱氏大概要躲躲藏藏的過一輩子了。

但以當前情景看，邱氏雖然看似是朵柔弱的菟絲花，但為母則剛，在關乎兒子的問題上邱氏是將兒子放在第一位的。

既然這樣，讓邱氏躲躲藏藏一輩子這個計劃就可以抹掉了。

思索間，馬車晃晃悠悠的停下了。

駕車小廝在車外喊道「三少爺、邱姨娘，崇福寺到了。」

顧卿扶著邱氏下車。

兩人先到正殿上香，許了願捐了香油錢，然後邱氏被小沙彌領著去見方丈，而顧卿就在寺廟裡閑逛起來。

大燕朝佛道盛行，崇福寺雖然只是京城眾多寺廟中不起眼的一座，但香火之鼎盛也是遠超其他地方。顧卿一路走來，前來燒香拜佛的香客絡繹不絕，其中間或還有些大家小姐。

待到將佛寺除了禁地外都轉了一圈，時間也差不多了，顧卿去廂房外接邱氏，候在門外的小廝示意邱氏還在裡面，顧卿不想打擾就在房外等著。

許是考慮到這種情況，廂房外一顆茂盛的菩堤樹下安放著一方石桌，幾個石凳，石桌上還放著一壺清茶，不是有小沙彌過來替換其中的茶水。

顧卿在石桌前坐下，倒一杯茶啜飲，伴著寺院內裊裊梵音一時間也不覺得時間過得多快。

不多時，房門打開，邱氏走出來後房門又在她身後關上了。

顧卿起身迎了上去，敏感的發現了邱氏有了些變化，好像......沒那麼擔心了。

「母親可是有什麼好事？」

邱氏聽到顧卿的疑問，臉上控制不住的露出一些笑意「好事，是有好事......」邱氏話說一半又頓住了，方丈的話在她腦中迴響。

「夫人放心，令公子是大富大貴的命，只需一切隨緣自然能長命百歲。今日之言萬不可泄露，否則怕會降災於令公子。」

思及此，邱氏只笑著道「是有好事，可我卻不能告訴你免得泄露天機，卿兒只管放心。」

顧卿只得做罷，扶著邱氏往回走。行至半路，顧卿察覺到有道視線在自己身上打臉，駐足轉身卻只看到拱門處有一道深色衣角飄過。

邱氏停身詢問，顧卿只好放棄過去查看的打算，扶著邱氏回了馬車，往回走。

廂房外，一俊美玄衣男子立於方丈身前，沉聲道。「方丈言我今日能遇到命定之人，難不成就是那一位？」

方丈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言。是與不是，自在施主心中。」

男子挑眉，身後侍衛上前，「你這和尚，可知你在和誰說話！」

男子喝住侍衛看向方丈，「大師，恕我愚鈍。我大婚在即，方丈卻將我與一男子算作一對，這......」

「阿彌陀佛，」方丈唱了一聲號「施主心中已有決斷，貧僧幫不到什麼了，施主請回吧。」說完轉身回了禪房，房門隨之緊閉。

「殿下，這禿驢......」

「十一，佛門之地不得無禮，回府。」男子再次喝住侍衛。

「是。」

說話間，另一衣著一樣的侍衛閃身上前跪下道「啟稟六皇子，大皇子邀您茶樓一敘。」

「既然大哥相邀，我自當赴約，你回去稟告吧。」

「是！」那侍衛得了話，幾個閃身間消失在六皇子面前。

「殿下，您現在......」十一侍衛看著面色不定的主子有些擔憂。

六皇子挑眉，直接轉身離開寺廟，侍衛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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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恩放了一天的時間給顧卿母子倆，現在時候尚早兩人都不想這麼早回府，就找了家茶樓歇歇腳。

茶樓名天然居，名字取於門口一副對聯「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要不是系統檢測這個世界沒有異世靈魂波動，顧卿幾乎要懷疑有穿越者過來寫了這幅對聯。不過現在看來，這只是偶然罷了。

天然居雖然是茶樓，裡面也出售一些精緻的菜肴小點。或許是出於愧疚，顧長恩給了顧卿不少銀兩，不受寵的母子二人才有機會享受這在尚書府難得一見的精緻食物。

此時正值飯點，隔間都滿了，見這一行人衣著富貴又有女眷，老闆特意讓人用屏風隔了一塊地出來，顧卿幾人點了一壺好茶，幾樣點心就在這隔出來的一塊坐著了。

凳子還沒坐熱，只聽一陣喧鬧后一體型肥碩的紅袍男子一身酒氣地推到屏風走了進來。

那男子面上通紅，想必醉的不輕。顧卿自落水后便沒出過府，人事不通，一小廝機靈地附耳其後低聲提醒道「那是刑部尚書二公子，紀書。」

刑部尚書紀文，和顧長恩是多年的老對頭了。顧長恩被下旨將嫡女嫁給好男色的六皇子也有紀文明裡暗裡的不少功勞。誰知這嫡女非但沒嫁給六皇子，反而嫁了登上皇位的四皇子，轉而登上后位，這紀文最後也被流放異地，客死他鄉。

顧卿面上不動聲色，緩緩起身將邱氏擋在了身後，讓小廝護著，不能讓這人衝撞了邱氏。

這紀書眼睛自從進來就沒離開顧卿，見這青衣美人兒起身，紀書把手裡摺扇往腰帶上一插小跑到顧卿面前猥瑣道。

「美人兒，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和清湯呢，跟大爺回去，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說完伸手就往顧卿臉上摸。

顧卿側身躲開，那紀書一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興奮地追在後面，一副不摸到你誓不罷休的樣子。

身後眾多顧家小廝，顧卿躲閃時只做出無意躲過的樣子，時不時做幾個假動作讓旁人以為自己真的被碰到了，為的就是不讓顧長恩產生疑心。

四周為了一圈兒喝茶的人，對著裡面指指點點，說說道道的。

不知道的人只說「這紅衣的胖子是哪家的，怎麼光天化日的調戲一個男子。」

知道的人則回答「這胖子是刑部尚書家的二公子，好美色，男女不忌。」

「原來是尚書家的公子，那那位青衣公子豈不是......」

「這青衣公子雖衣著富貴，我卻不曾見過，相比只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唉，真是可惜了。」

「誰說不是呢。」

兩人說著都是一副痛心的臉，卻誰都沒用上前幫一把的樣子。畢竟那是尚書家的公子，誰敢違了他的意願。

樓上，當朝的太子殿下和同胞兄弟六皇子正在隔間敘話，只聽樓下一陣喧鬧便拍了侍衛去查看。片刻后，侍衛便回來了。

「何人鬧事？」太子端著一杯清茶問道，與六皇子相似的相貌卻更顯堅毅。

「回太子，是刑部尚書家的二公子。」

「哦？素聞紀書好美色，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回太子，紀少爺調戲的是一位青衣男子。」

六皇子端茶的手一頓，青衣男子？如果他沒記錯那人好像也是穿著青衣，如修竹一般端坐於石台。

太子看到了自家弟弟動作的停頓，嘆了口氣只當弟弟是聽到有美男子心動了，但自己與弟弟關係......刑部尚書目前對六皇子虎視眈眈，太子現在只盼這個弟弟生事。

可是天不遂人願，只間六皇子放下手中茶杯調笑道，「這紀書當街調戲良家男子，是在可惡，大哥你身為太子可不能坐視不管。」

「這是自然。」太子停頓片刻還是應了，他們兄弟倆的關係不能再僵了，刑部尚書算什麼，他自然會護著自家弟弟。

兩人來到樓道，六皇子一看紀文□□著伸手去摸面色薄紅，泛著虛汗的顧卿當即臉色就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