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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琪兒公主坐在右下首,她毫不掩飾對蕭翊時的敬慕之情,眼波流轉間情意綿綿,目光幾乎不離蕭翊時的左右。
她還特意千里迢迢從北地帶過來親手釀製的鹿茸酒,在殿中開封,親自斟滿了一杯酒,敬獻給了蕭翊時。
蕭翊時的興緻看起來也頗高,伯納人的敬酒來之不拒,伯納人世居北地,因天氣嚴寒最喜飲酒,不論男女幾乎個個都是海量,這一來一去,眼看著蕭翊時便有了幾分醉意。
蕭鐸看了有些擔憂,示意馬德去勸阻,馬德卻愁眉苦臉地搖了搖頭。
喬梓在一旁後悔了,她來湊這熱鬧幹什麼?站在旁邊吃不能吃,喝不能喝,還要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塔琪兒公主和蕭翊時**。她四下張望著,想找個機會偷偷溜走。
「你,過來。」蕭翊時忽然指了指喬梓。
正在神遊的喬梓愣了愣,不情願地磨蹭了兩步,走到了蕭翊時的跟前。
「你離朕這麼遠,怎麼為朕斟酒?」蕭翊時沉著臉道。
喬梓愣了下神,拎起酒壺賠笑著道:「奴才這不是在伺候蕭將軍嘛,再說了,陛下這裡……」
一雙玉手伸了過來,接過喬梓手中的酒壺:「小公公且讓一讓,陛下,讓塔琪兒為你斟酒吧。」
塔琪兒公主半跪了下來,將酒斟滿遞到了蕭翊時的嘴邊,蕭翊時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抬手扯了一下她臂彎上的羅紗贊道:「你今天穿的裙子很漂亮。」
塔琪兒大喜,她為了討蕭翊時歡心,今日特意穿了件漢人女子的衣裙,這衣裙對她來說行走很不方便,不過得了心上人的讚揚,很是值得。她趁勢依偎了過去:「陛下喜歡,塔琪兒以後可以天天穿給陛下瞧。」
蕭翊時皺了皺眉頭往旁邊一讓:「怎麼抹了這麼多香粉,朕喜歡你原來的味道。」
塔琪兒公主的神情有些尷尬。
他又轉向喬梓,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真是調皮,衣服換來換去的,也不嫌累,還愣著幹什麼,過來扶著朕。」
喬梓噗嗤一樂,她可算明白過來了,蕭翊時把塔琪兒當成女裝的她了。看起來蕭翊時這是喝醉了,還裝得沒事人一樣,差點被蒙住了。
她順勢扶住了蕭翊時的手臂,小聲嘀咕:「喝這麼多做什麼,真以為自己是千杯不醉嗎?」
蕭翊時的腦中還有一分清明,站在原地環視了一眼底下的臣子,憑著本能說了兩句場面話:「朕不勝酒力,先回去歇著,你們慢慢喝,蕭將軍,你代朕多多款待原來的貴客。」
底下的人站起來齊聲應道:「是,恭送陛下。」
還沒等蕭翊時走出大殿,塔琪兒公主尾隨而來,從喬梓和蕭翊時的中間硬生生地擠了進來:「陛下,我來扶著你吧,這個小公公這麼瘦小,別把陛下摔了。」
塔琪兒的力氣很呆,喬梓敵不過,一下子被擠到旁邊,她氣得肺都快炸了:「公主,你金枝玉葉,還是……」
「小公公,」塔琪兒側過頭來瞥了她一眼,柔聲道,「還請行個方便。」
喬梓張了張嘴,卻一時想不出來有什麼立場可以拒絕,只好一路朝後退去,在蕭翊時面前惡狠狠地叫了一聲「陛下」。
蕭翊時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滑稽的步伐忽然笑了:「小喬子……你可真逗……磨嚓磨嚓……似魔鬼的步伐……你跳舞給我看嗎……我記了你好久……」
喬梓驟然放慢了腳步,獃獃地看著塔琪兒扶著蕭翊時走過她的身旁。
馬德一溜兒小跑追了上來,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小郡主你這是幹什麼?把我們陛下往那個異族公主懷裡推嗎?」
喬梓打起了精神:「對,說什麼也不能把陛下推給異族的公主,肥水不流外人田,給應珞也不給塔琪兒公主!」
四通殿離這元慶殿有些遠,酒勁上來了,蕭翊時昏昏沉沉的,幾乎大半個人都靠在了塔琪兒身上,馬德想去搭把手,喬梓卻沖著他使了個眼色:既然這位公主如此熱情,就讓她的熱情耗光在這漫漫長路上吧。
這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四通殿,饒是塔琪兒力氣大,也不禁氣喘吁吁,跨入大殿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跤,加上衣裙的束縛,差點摔倒。
馬德見機立刻接回了蕭翊時,喬梓則扶住了塔琪兒假惺惺地道:「哎呦公主,小心些,把陛下摔了那可是重罪,要砍頭的。」
塔琪兒揉了揉手臂,不甘心地追了上去:「陛下,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泡一杯醒酒茶?」
蕭翊時瞟了她們倆一眼,冷冷地道:「現在跟著我做什麼,知道錯了嗎?」
塔琪兒愣了一下:「陛下,塔琪兒哪裡錯了?」
喬梓心裡暗暗叫苦,飛快地鬆開了塔琪兒,站到了蕭翊時的另一邊。
蕭翊時的腦袋跟著她轉了過來,不高興地斥責道:「晃什麼晃,都有兩個人影了,朕頭疼。」
他一邊雞同鴨講,一邊在馬德的攙扶下進了寢殿,應珞聽到動靜迎了出來,一間他的模樣不由得驚呼了一聲上前去攙。
塔琪兒一見她頓時臉色都變了:「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陛下宮裡?」
應珞愣住了,從來沒人問過她這樣的問題:「敢問姑娘又是誰呢?陛下寢殿,生人不可入內。」
塔琪兒傲然看著她:「我是陛下在北地時的紅顏知己,伯納族的塔琪兒公主,你且讓開,今日由我伺候陛下就可以了。」
喬梓冷哼了一聲:「你眼前的這位是陛下在大晉的紅顏知己,從小伺候陛下的貼心人,能讓她讓開的人,只怕還呆在娘肚子里沒出來。」
應珞「噗嗤」樂了,瞪了她一眼。
塔琪兒忍住氣,放緩了語調:「我知道了,放心,我不會為難你,陛下身旁有你這樣的我也放心,只是我們和陛下的和親在即,我馬上就是後宮中的人了,現今不過是提前幾日罷了。」
這下喬梓的臉色也變了,恨不得一棒砸在蕭翊時頭上:都要娶塔琪兒入宮了,居然還一臉深情地對她表白,男人啊男人,你的代名詞就是風流花心!
她心中憤怒,忍不住暗自在蕭翊時的手臂上重重地擰了一下。
蕭翊時倒抽了一口涼氣,茫然四顧,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塔琪兒身上:「你……怎麼在這裡?」
「陛下,」塔琪兒一臉的委屈,「我一路送你回宮,可你的侍女卻攔著我不讓我……」
蕭翊時沉下臉來:「送到了便好,馬德,送公主回去。」
塔琪兒愕然道:「陛下……我……我不想走……我想陪在陛下身邊……」
馬德往前一站,恭謹地道:「公主請回吧,陛下金口玉言違背不得,不然只怕你入了宮內也要被人拖走的,陛下醉了酒,到時候惹得公主不開心那就傷了大家的和氣,來日方長,公主還是徐徐圖之。」
馬德送塔琪兒公主走了,喬梓憤憤然拽著蕭翊時一路踉蹌著往裡走去,應珞追在後面一疊聲地喊:「小郡主你小心些,別把陛下磕到了!」
「磕到活該,」喬梓喃喃地道,「風流鬼!」
到了內室,喬梓氣喘吁吁地把蕭翊時往床上一推,哪想到蕭翊時的手卻拽著她不肯放,兩個人一起倒在了那張大床上。
蕭翊時方才那一瞬間的清明早已飛走了,昏沉沉中只是下意識地不肯放手:「兔兔……來……我們來跳舞……」
「不要,和你的公主去跳吧。」喬梓的鼻子發酸,猛捶了兩下他的胸膛。
「就……就要你……」蕭翊時胡亂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心滿意足地收緊了臂彎。
喬梓面紅耳赤地推了推,幸好他喝醉了,力氣並不大,喬梓只是輕輕一推,那手腳便軟綿綿地垂到了一邊。
應珞進來了,手裡捧著一碗醒酒茶,輕聲叫道:「小郡主,快給陛下喝了,不然明日酒醒了就要頭疼。」
「還是你來吧,」喬梓搖了搖頭,「我也該走了。」
「你捨得嗎?」應珞吃吃地笑了,「到時候陛下被那個公主搶走了,你哭都來不及。」
喬梓情不自禁地看向蕭翊時,醉酒中的蕭翊時骨子裡依然帶著那種與生俱來的矜貴和冷肅,雙頰的緋紅讓他這個人憑添了幾分暖意,有種溫情脈脈的錯覺。
她強迫自己轉開眼去,對著應珞教訓道:「這才是你該擔心的,別怕那個公主,你有陛下的寵愛,比這個橫插一刀的強了一百倍。」
「什麼陛下的寵愛?」應珞一臉的莫名其妙。
「放心,」喬梓寬慰道,「陛下這人很重情的,就算他娶了塔琪兒公主,也不會丟下你不管,分位的高地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心向著誰……」
「小郡主,你是不是誤會了?」應珞打斷了她的話,「陛下心裡喜歡的人是誰,隨身伺候的人都心知肚明,我不相信小郡主你會感受不到。陛下於我,是主子,是天子,但我的心,卻不在陛下身上。」
喬梓目瞪口呆:「你……你說什麼?」
「我喜歡的不是陛下,」應珞斬釘截鐵地道。
「那你喜歡的是誰?那日在夷人的王寨外,我明明看到你哭過了,難道不是因為陛下嗎?」喬梓有點頭暈。
應珞的臉一紅,旋即便神色黯然了起來:「我……是為一個人哭的……他生死未卜杳無音訊……出現的時候又中了毒……剛解完毒又不管不顧地去救你……小郡主,我好羨慕你,有這麼多人喜歡你……」
仿如五雷轟頂。
這誤會可大發了。
喬梓暈乎乎地道:「你說的這個人……可是蕭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