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傾國聘禮
諸葛瑾和宮無瀾一路來到城門口,等了沒多久,便看見老將軍的人影了。
宮凡塵剛過完七十大壽,卻不肯服老,硬是不肯坐馬車,偏要騎著馬來,可還別說,都一把老骨頭了,往馬背上一坐,仍是威風凜凜,隱約可見年輕時戰神的英姿。
陪同老將軍一起來的還有宮無瀾的父親宮鈞山,身後還帶了幾個隨從,輕裝上陣的,顯然是為了快點趕來。
老將軍遠遠看見兩人,就將視線定在了諸葛瑾身上,笑道:「些許日子沒見,瑾丫頭又標緻了許多啊。」
「爺爺也愈發神采奕奕了。」諸葛瑾也笑道。
「這小子的婚事八字總算有一撇了,老頭子能不精神么?」
老將軍看了宮無瀾一眼,從馬背上下來,諸葛瑾和宮無瀾也下了馬。
「要爺爺不遠千里從鳳辰過來,辛苦爺爺了。」宮無瀾說道。
「你小子早點成了親,了了老頭子的心愿,老頭子再怎麼辛苦也值了。」老將軍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
「見過宮伯父。」諸葛瑾跟宮鈞山見了禮。
宮鈞山笑道:「過些日子就要喊爹了,瑾丫頭還這麼見外。」
幾人寒暄完畢,宮無瀾便帶著爺爺和爹來到了他在天齊京城的院落,讓他們先暫住在這裡。
「爺爺,你們一路從鳳辰趕來,奔波勞碌,今日不如就先休息,等明日再上門提親吧。」宮無瀾說道,反正婚期也推遲到了三個月之後了,倒也不用急。
老頭子聽了擺擺手道:「沒事兒,老子這把老骨頭還吃得消,看你小子這麼急著修書回鳳辰,想必是等不及了,老頭子今日就上門給你提了親,之後的事也早點辦才好。」
宮鈞山也在一旁說道:「你爺爺聽說要過來給你提親,樂得當天就讓人收拾準備,第二天就啟程了,早點定下這門親事,他也早點安心。」
宮無瀾斟酌了一下語氣說道:「親事可以先定下來,但是婚期要定在三個月之後了。」
「為何要拖這麼久?」老將軍不滿道,「這個月來不及可以下個月,有好幾個好日子。」
顯然他也翻過黃曆了。
「瑾兒在天齊的事務要先處理好,才能和我成婚。」宮無瀾說道。
「我在朝廷上和諸葛家都有任務在身,需要交割好才能抽身。」諸葛瑾向老將軍和宮鈞山解釋了一遍原因,當然沒有說這是軒轅鈺有意而為的手段。
「三個月便三個月吧,也好多些時間準備,老子好不容易盼來了你小子成婚,再多等些日子也無妨。」老將軍說道。
諸葛瑾和宮無瀾又陪老將軍在院落里用了午膳,安頓好他們之後,才回了諸葛府。
第二天一早,百姓們剛起床,便聽到了一個大八卦——和諸葛家老宗主鬥了大半輩子的鳳辰宮家老將軍,千里迢迢從鳳辰趕來天齊,親自上門為孫子提親了!
諸葛家老宗主和宮老將軍互相看不對眼,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但他們倆矛盾的起因卻沒人知道,也沒人知道他們是如何結下怨仇的。
幾十年的老對頭竟然也要結為親家了,這還真是一件稀奇事兒,但讓百姓們更為激動的是宮家提親送來的聘禮。
一大清早,也沒人看見這些聘禮是從哪裡運來的,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多達幾百車的禮品擺滿了諸葛府門口的街道,綿延幾里,一眼看不到盡頭。
綁著紅色綢帶的大箱子緊閉著,誰也看不到裡面是什麼,引來了不少猜測。
「宮家出手還真是大方,幾百車的聘禮,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吶……」有人感慨道。
一名老者捋著鬍子說道:「我記得先帝封后那時,給趙丞相家下的聘禮也不過是幾十車,那已經是最隆重的國禮了,想不到攝政王納妃下的聘禮比國禮還隆重……」
「這幾百車的彩禮看起來豐厚,就是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
「不過要是能娶到帝師大人,就是傾家蕩產我也願意……」有人遐想道。
「你不要命了?這種事還是想都不要想,要是被攝政王知道到了,那是要殺頭的,帝師大人也是你能肖想的?」
「……」
議論聲不斷,諸葛府門口的那條街道也被擠得水泄不通,熱鬧非凡。
宮老將軍,宮鈞山和宮無瀾三人站在諸葛府門口等著,管家已經進去稟報了。
老將軍鬢髮都快花白了,臉上卻仍是神采奕奕,滿面紅光。
沒過多久,諸葛天便拄著拐杖出來了。
兩個老頭子一見面,電光火石間,臉上都沒什麼變化,眼中卻多了暗藏的感慨,幾十載倏忽而過,年少輕狂的少年也已經白髮如霜。
老將軍微微眯了眯眼,老宗主挺直了脊背,彷彿那樣就能高人一等。
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百姓們都等著看這兩個老頭子會是什麼反應。
「諸葛老頭,這麼多年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不中用了?還拄上了拐杖?」宮老將軍率先開口道,語氣中滿滿都是鄙夷。
老宗主鬍子一翹,哼聲道:「總好過你,連門牙都沒了!」
宮凡辰的門牙是最近才掉的,他最忌諱別人說他沒了門牙,宮家上下誰都不敢提,此刻當眾被人揭了短,臉色瞬間漲紅起來,暴躁脾氣當場就要燃起來。
宮鈞山見了急忙上來拉住了他,說道:「爹,我們今日是來為瀾兒提親的,正事要緊!」
宮老將軍聞言才壓下了怒火,說道:「我今日是來結親的,不跟你一般見識,我孫子喜歡你們家瑾丫頭喜歡得緊,老頭子我也很滿意,若是你也不介意,我們就此結為親家,以前的舊事就一筆購銷……」
老宗主睨了一他一眼,說道:「要結親也得拿出誠意來,我家孫女可是樣樣都好,天下間等著娶的人多了去了,憑什麼就要嫁入你們宮家?」
老將軍知道這諸葛老頭在拿喬,卻不得不耐著性子道:「都幾十年過去了,你我都是一隻腳踏入棺材里的人了,當年的事你不是還放不下吧?就算你對我不滿,也不能遷怒到晚輩身上,我家瀾兒和你家瑾丫頭情投意合,你這老頭子總不能阻了人家的姻緣吧?」
老宗主一聽不得了了,梗著脖子道:「當年明明是你不對,現在還來說老子?你這臭老頭如此蠻不講理,老子還擔心孫女嫁到你家會受欺負呢……」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什麼當年的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這兩個老頭子相互記恨了這麼多年?
宮無瀾站出來說道:「爺爺,我向您保證,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絕不會讓瑾兒受欺負的。」
老宗主哼了一聲,沒說話。
見老宗主臉色好看了些,宮無瀾側了側身子,露出了身後一整條街的聘禮,說道:「晚輩那日已經給爺爺看了禮單,今日送來了聘禮,請爺爺過目。」
宮無瀾一聲令下,下人們同時打開了數百隻箱子,一瞬間的光芒閃射差點亮瞎了眾人的狗眼。
只見前十隻箱子裝滿了拳頭般大小的東海夜明珠,即使是在白天也散發著微亮的光芒,不難想象現在若是晚上,恐怕整條街都會被照得亮如白晝。
夜明珠本來就是奢侈之物,拳頭般大的更是不多見,一顆便足以價值連城,而這裡足足有十箱,怕是有幾百顆吧?
眾人的眼睛一瞬間瞪大,嘴巴一致張成了0型,簡直不敢相信。
接下來十箱是通體碧綠的翡翠,一看就是最上乘的質地,還被雕刻成各種形狀,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天上走的地上飛的,各種樣式應有盡有,色澤細膩,雕工精緻。
接下來十箱便是十株鮮紅欲滴的珊瑚樹,姿態各異,在陽光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有人驚呼一聲:「那是南海的碧血珊瑚!」
南海的碧血珊瑚極其珍貴,連皇室中也不多見,能尋得一株已是難得,這裡竟然有十株!
接下來的寶貝幾乎每一樣都亮瞎了眾人的狗眼,彷彿天下間所有的奇珍異寶都聚集在了這裡,有些甚至沒人見過,幾百車聘禮堆放在這裡,簡直就是一座巨大的寶藏!
整條街道都散發這珠光寶氣的光芒,眾人看得眼珠子都快凸來了,緊緊黏在這些寶貝上拔不下來,別說這麼幾百車寶貝,就是從這裡隨便拿出一件,都夠他們好幾輩子都衣食無憂了!有些人心跳得太快,心臟承受不住,直接就暈過去了。
這哪裡是聘禮,簡直是把國庫都給搬來了!
老宗主掃了一眼滿街的寶貝,毫不在意道:「老頭子我都是快進棺材的人了,要這麼多寶貝有什麼用?」
宮無瀾說道:「瑾兒喜歡收集天下間的奇珍異寶,這只是我為她收集到的寶貝的一部分,至於爺爺,晚輩還備了薄禮,來人!抬上來!」
宮無瀾說完立即有暗衛又扛了幾十隻大箱子上來,擺滿了諸葛府門口,打開的瞬間,一陣陣酒香撲鼻而來,原來箱子里裝的是一壇壇酒,箱子上也貼上了標籤,標明了裡面裝的是什麼酒。
眾人一箱箱看過去,發現五花八門的酒都有,胭脂醉,女兒紅,梨露白,玉逍遙,瓊花釀……每一種都是酒中極品,每一壇都價值千金。
老宗主看到滿街的寶貝都沒什麼表情,但看到這幾十箱子酒,眼睛瞬間散發處光芒,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這是晚輩的心意,希望爺爺不要嫌棄。」宮無瀾笑道。
老宗主輕咳了一聲,收斂了貪婪的神色,一本正經道:「難得你這麼費心,老頭子當然不會嫌棄……」
「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副德性!」老將軍在旁嘀咕一聲。
「既然你誠心十足,老頭子也不為難你了,先進去再說吧。」老宗主說道。
在眾人的目光都還沒收回來的時候,下人們已經把一箱箱的聘禮抬進了諸葛府。
街道上靜默了一會兒,突然爆發出了嗡嗡嗡的議論聲,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我的天!我幾輩子加起來都沒見過這麼多寶貝!」
「能在有生之年見到這麼大排場的聘禮,真是死而無憾了。」
「沒聽見攝政王方才說的嗎?這只是他為帝師大人收集的奇珍異寶中的一部分,一部分!」
諸葛府門口人聲鼎沸,議論紛紛,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攝政王帶著傾國聘禮來向帝師大人提親的事就傳遍了京城,男子聽了無不咋舌,女子聽了無不羨慕嫉妒。
宮老將軍跟著老宗主進了諸葛府,看到府中的布置擺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由感慨道:「諸葛老頭,你這府上變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想當年他第一次翻過圍牆來找諸葛天打架的時候,因為對這府上的布局不熟悉,還吃了不少虧,後來來得次數多了,竟然就跟對自家府上一樣熟悉了。
「那是自然,不過後院還是依舊養著兩隻大黃狗,專門應付不請自來的人。」老宗主捋著鬍子道,意有所指。
老將軍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惱羞成怒道:「不是說好了誰再提這件事誰就是龜孫子嗎?你怎麼又提起了?」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被狗咬中屁股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當年我家大黃追著你滿院子跑,最後卻被你打死了,那才是可恨,老子都沒找你算賬呢……」諸葛老頭說道。
轉眼看到宮無瀾和宮鈞山臉上極力憋著的笑意,老將軍被氣得吹鬍子瞪眼卻說不出話來,這臭老頭故意在晚輩面前說這些,就是在故意敗壞他的英名!
兩個老頭一路鬥嘴一路來到了前廳,泰伯上來奉了茶。
諸葛瑾也從梅苑過來了,看見兩個老頭子還算和睦的樣子,悄悄鬆了口氣。
「爺爺,宮爺爺,今天既然大家聚到了一起,當年有什麼怨恨,就都說清楚吧。」諸葛瑾說道,她也挺好奇這兩個老頭子是怎麼結怨的。
兩個老頭子對看了一眼,同時「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爺爺,我與瑾兒即將成親,宮家和諸葛家也要結為親家了,總不能還像以前一樣劍拔弩張吧?這讓外人見了笑話。」宮無瀾也勸宮老將軍道。
「當年不就那點兒事兒?是這老頭子不依不饒,硬是不肯放過我,最後才鬧大,都怪他!」宮老將軍想起當年的事,語氣中還帶著忿忿。
「什麼都是老頭的錯?要不是你打翻了老子的酒還不肯賠,老子會揪著你不放嗎?」諸葛老頭不甘示弱道。
「你不也毀了我的畫?那可是我花了重金買到的呢,被你一壺酒給毀了,你不也沒賠老子?」宮老頭針鋒相對道。
「那是你先撞了我在先!」
「老子當時又不是故意的!」
……
兩個老頭子竟然又吵了起來,從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中,諸葛瑾和宮無瀾也聽明白了大概,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事情發生在五十年前,那時諸葛天還未當上諸葛家的宗主,宮凡辰也還沒有成為戰神,但兩人都是家族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少爺。
宮家有復國的使命,而宮凡辰作為宮家的一任繼承人,自然希望自己能實現家族的使命,因此宮凡辰便想要親自出馬來天齊打聽消息。
於是某一年,宮凡辰打著出訪天齊的名號,名正言順地來到了天齊京城,故事便從這裡開始。
宮凡辰到達天齊后,把要辦的事都辦完了,便開始逛起京城來,他自小便偏愛字畫,聽說天齊京城有一位丹青名家,於是慕名而去,花了重金買得一副畫。
沒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為了躲避一輛疾馳的馬車,宮凡辰撞到了街邊的一位路人,打翻了路人手中捧著的酒,好巧不巧的是,那打翻的酒恰好就灑在他拿在懷裡的剛買得的畫上,糾紛便開始了。
毫無疑問,那個路人便是諸葛天,諸葛天愛酒,那天他禁不住酒癮,便心情頗好的自己上街打了一壺酒,沒想到半路卻被人撞翻了。
諸葛天那時剛喝了點酒,正是發酒瘋的時候,於是對宮凡辰提出的賠錢嗤之以鼻,非要宮凡辰賠一壺跟他剛才手裡拿的那壺一模一樣的酒來。
宮凡辰當然不幹了,於是諸葛天要宮凡辰賠酒,宮凡辰要諸葛天賠畫,兩人那時都才二十齣頭,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誰也不肯讓誰,吵著吵著便當街打了一架,從此梁子便結下了。
雖然打架誰也沒打贏,但宮凡辰覺得對方損失的只是一壺酒,自己則損失了一幅名貴的畫,心中越想越覺得意難平,派人打聽到那人是諸葛家的少爺,便偷偷潛入諸葛府中,想再跟諸葛天打一架。
誰想到剛翻牆進入院子里,便被諸葛府後院的大黃狗一口咬中了屁股,宮凡辰一怒之下便打死了那隻大黃狗,諸葛天知道后不是生氣,而是嘲笑羞辱了宮凡辰一番,於是兩人的「仇恨」就更深了。
後來宮凡辰回了鳳辰,卻沒有因此而淡忘了彼此的「仇恨」,有機會總要到天齊來跟諸葛天打一架,打著打著後來竟成了習慣,來一趟京城,不找諸葛天打架,他就渾身不舒服。
後來一個當上了諸葛家宗主,一個成了戰神,打架少了,就開始罵了,雖然兩人身在異國,卻並不阻礙他們的對罵,反正罵的什麼話總會傳到對方耳朵里去,久而久之,也罵得不亦樂乎。
時隔多年,雖然當時有人見證了他們倆在街頭第一次打架的事,但誰都沒想到就是打了那一架,兩人竟然結下了五十年的怨仇,因此對於兩人發生是如何矛盾的,在天下人眼中還是不明不白。
諸葛瑾和宮無瀾聽了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也有些哭笑不得,就為了一壺酒和一幅畫,兩個老頭就彼此怨恨了五十年?
不過想來也在情理之中,一個愛酒,一個愛畫,又都是不肯讓步的倔強脾氣,年輕時不肯讓步,年老后是拉不下臉來讓步,於是這「仇恨」,便結了五十年。
諸葛瑾勸道:「爺爺和宮爺爺都不要再介懷了,已經過去了五十年,多少怨仇也該散了,當年就一筆勾銷好了。」
「哼!看在宮家小子給老子送了這麼多酒的份上,老子就不跟你計較!」諸葛老頭哼哼道,彷彿從宮無瀾身上得回了宮凡辰的賠償,讓宮凡辰認了輸。
「老子也看在你家瑾丫頭送老子的那幅《八仙過海圖》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見識!」宮老將軍也不敢示弱。
諸葛瑾和宮無瀾對視一眼,忍俊不禁。
「爺爺,既然您已經收了聘禮,就是同意我和瑾兒的婚事了,接下來就該商量嫁娶的具體事宜了。」宮無瀾對老宗主說道。
「接下來的事都好說,你們家也算是世家大族,只要不委屈了我孫女,一切都可以交由你們來辦。」老宗主說道。
宮無瀾等的就是這句話,連忙應道:「好,那便由晚輩來安排。」
接下來兩家又討論了具體的日子,要宴請的賓客,迎親的日子等等,最後宮老將軍在諸葛府用了午膳,兩個結了半個世紀怨仇的老頭,第一次握手言和。
把所有的事情都談妥了,宮無瀾又送爺爺和爹回了別院,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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