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王子墨與林芷嵐剛要被人裝進豬籠,突然從不遠處奔來了一個髮際凌亂的中年婦人,她似乎奔走了很遠的路程,急促喘息,雙腿發軟,但是她什麼都顧不得,只是一味的向王子墨奔去。

王子墨見到那婦人,不由雙眼一紅,這是柳氏,這是她的娘親!

雖然柳氏除了生下她,從未給過她一日母愛,但如今臨到自己即將死去,王子墨自然是想與柳氏見上最後一面。孩兒長大,未曾盡孝,娘親已老,身後無依,王子墨原本並不害怕死亡,但這一刻,她除了無奈,還多了一絲牽挂。

「誰敢動老娘的兒子!」

柳氏霸氣地喊叫,急急奔到王子墨面前,見王子墨全身被綁,額頭青紫血紅,她慣常的勢力眼漸漸紅了起來,淚水滿眶,那略顯粗糙的手輕微顫著,撫上了王子墨額頭傷處,嘴角哆嗦著,呢喃道:「我兒受苦了,娘來晚了。」

王子墨拚命搖頭,哽咽地說道:「子墨不孝,再也不能孝順娘親了。」

「是我,都是我的錯,我是把你給害苦了。」柳氏撫去王子墨的淚水,自責道。

「娘親,孩兒這就要去了,娘親以後多多保重,好生與良叔過日子。」王子墨很放心不下柳氏以後的生活。

柳氏聽得王子墨臨終遺言,不由愣了,突然,她高高抬起手,狠狠扇了王子墨一巴掌,咒罵道:「你個沒出息的,盡學你爹不尊重,你爹奸、淫、女子,你居然也跟著學!」

柳氏的那一巴掌,極其響亮,王子墨感覺自己半邊臉都沒了知覺,嘴角流出了一抹鮮血都不知,但柳氏的聲音更為響亮,只見她打罵完王子墨,轉身朝著王啟年奔去,嘴裡咒罵道:「你個老東西,我好好的兒子,就在你王家待了四年,愣是被你教唆成這樣了!」

「我兒子從小就老實,別說與女子通姦,就是看都不敢看別人一眼。好啊,你們王家,果然是大戶人家,仗著有點勢力,欺男霸女,禍害了我不說,還禍害我兒子!」

「賤婦,你休得亂言!」王啟年見柳氏撒潑,欲把髒水潑到王家臉上,不由上前理論。

「我胡說什麼,各位父老鄉親,你們來評評理!」柳氏本就是不要臉面的人,如今為救王子墨,更是不計形象,她走到空地上,向著周圍王家莊的眾人聲淚俱下道:「十幾年前,就是這個王啟年,王家二老爺,醉酒強了我。他們王家自稱詩書禮儀傳家,可是第二日就將我打發了。我身子被污,回到家裡,幾欲尋死,可是發現腹中懷有骨肉,這才為了孩子厚著臉皮苟且偷生。」

「柳氏,我何曾強迫你!」當年的事雖說大伙兒都知道,可是從未明著說過,如今被柳氏當場揭穿,王啟年惱羞成怒之極。

「不是你強我?難不成還是我這個做丫鬟的強了你二老爺!」柳氏譏笑著,說道:「看看那是誰,那個被綁著要沉塘的是你兒子,你敢不認!」

「你這個賤婦,趁我醉酒勾引,還有臉說!」

「我為何沒臉說,我還沒聽說過婦人能強迫男人的!」柳氏完全豁出去了,扯著嗓子喊道:「你王家,藏污納詬,天底下最最齷齪的地方!你當年強了我,打發我不算,連兒子都不認,害得我們孤兒寡母相依為命。而今,我兒子與女子相戀,卻要被沉塘,大家說說,哪有這種道理!」

柳氏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王子墨今日的行為,與王啟年當年相差無幾,但王家仗著財大氣粗,又是王家莊的大戶,硬是把醜事壓了下去,王啟年半點事都沒有,可是王子墨,因是普通莊民,要被沉塘,這道理還真就是這樣的。

庄民們本就是來看熱鬧的,當然先前對王子墨干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很唾棄,此地民風純樸,還真容不下這種事,但柳氏的話,不由讓大家深思。

「也是,二老爺這事,太不地道了,好歹是親生兒子。」

「哎,咱們老百姓,哪有說理的地方。」

「王小二未婚,那女子未嫁,就缺個媒證婚書,說起來也並非大奸大惡,總比王二老爺強,當年他早有妻房,二少爺也有了,居然還會姦汙身邊丫鬟。」

「雖說柳氏也不是好東西,但當年她也只是個未嫁年輕女子,怎敵得過王家。」

一時間,庄民之中流言不斷,看王子墨與林芷嵐的眼神多了一絲同情,而對王家的印象,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尊敬,多了一絲懷疑。

「你們這些人都死了么,還不快把這瘋婦拖出去!」王老太爺見形勢不對,氣急敗壞地叫人拉走柳氏。

柳氏哪裡會蠢得站在原地被人捉,她拔腳就往邊上跑,叫里還不乾不淨地說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王家做的『好事』,儘早會有報應的!」

「王啟年你這個老東西,你敢說小二不是你兒子,虎毒不食子,我兒子又沒殺人放火,你個做老子的不為兒子打算,讓她成家立業,反倒要壞我兒子性命,今日老娘我和你拼了,老娘這些年的委屈一併和你算!」

柳年當真是發瘋了,躲避著王家下人的追捕,她突然折轉,向王啟年奔去,到了王啟年面前,以迅雷之勢扇了王啟年一個大大的耳光,那聲音,比打王子墨的時候還響亮。王啟年被柳氏弄得有些懵,還沒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柳氏已經再次出手,一把抓住王啟年的頭髮,張嘴就往王啟年臉上咬去。

「啊~」

王啟年劇痛無比,死命推著柳氏,他雖為男兒身,但從未乾過勞力,力氣並不大,在地里打拚了十幾年的柳氏竟然與他鬥了個騎虎相當,柳氏十幾年的怨恨,在此時完全爆發,嘴下沒有絲豪留力,鐵了心要從王啟年身上咬下肉來,也讓他嘗嘗痛苦的滋味。

眾人都驚呆了,高高在上的王家,名士風範的王啟年,居然與一個潑婦扭打在一起,別說庄民,就是王家的下人也忘了反應。

王子墨微張著嘴,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爹娘上演全武行,身邊的林芷嵐,也沒了赴死的哀傷,還低聲對王子墨說道:「喂,你娘可真行啊。」

「別瞎說!」王子墨可沒有看戲的心情,自己是死定了,柳氏這麼鬧,自己死了以後,王家怕是不會放過她,這讓王子墨怎麼能安心去呢。

林芷嵐卻沒有王子墨這般單純,她早就看出柳氏的意圖,柳氏是這想把事鬧大,讓輿論的壓力迫使王家放過自己與王子墨,這事鬧得越大,越難堪,她們生還的希望就越大,不過見王子墨非常擔憂,不由玩笑道:「幸虧我陪著你一同去,要不然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有這樣的婆婆,哪有好日子過。」

「你!我!你簡直。。。」王子墨被林芷嵐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們這群廢物,還不趕緊把這瘋婦拉開!」王老太爺最先清醒過來,拐棍一下下狠狠戳著地面。

與王啟年纏鬥的柳氏,就這麼被王家兩個五大三粗的下人給架開了,那兩人見她張著流血的嘴還要咬人,也不管她是婦人之身,粗魯地反剪她的雙手,拿了一塊破布直接堵上了她的嘴,就這樣,柳氏還不消停,雙腿不斷地踹著那兩人,無奈之下,兩人只得將柳氏從頭到腳綁得緊緊的。

「娘!你們怎麼能這樣對我娘!」王子墨見柳氏被綁了還在奮力掙扎,心裡極其煎熬,以前柳氏所有的不好都忘記了,只剩下娘為兒出頭的感動與心酸。

王啟年此時披頭散髮,臉上有個深深的血口子,王子硯見狀,趕緊讓人扶他過去,關心地問道:「爹,您可好?」

「無妨。你派人看好那個瘋婦,莫要再讓她鬧騰,省得打亂了我們的計劃。」王啟年平穩了心緒,說道。

「爹,您放心。」王子硯聞言,算是放下了心,他真怕因為柳氏的緣故,王啟年會放棄王子墨。

「老二,今日之事,全因你二房而起!」王老太爺陰沉地看著王啟年。

王啟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王子硯也跟著跪在了王啟年身後。

王老太爺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的人群,惡毒地說道:「我王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當年讓你打掉賤種,你偏不聽,看看,我王家還有何臉面在這王家莊發號施令。」

「父親,兒子有罪!」王啟年連連磕頭,但眼裡全是憤怒。

老頭子的心太偏了,眼裡只有長房,哪有二房,讓二房做牛做馬,家業全留給長房,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要不是老頭子鐵了心逼死王子墨,柳氏能如此鬧!

王啟年雖然不喜歡柳氏,但他從沒覺得柳氏是蠢人,要不然王家上上下下上百個丫頭,自己怎麼可能就與她共度一夜。說起來,那事也是兩人你情我願,當年豐氏年輕心窄,死活不肯讓柳氏進門,還有面前這個作威作福的老頭子,也不肯接納她們娘兒倆,不然,豈有今日之事。

王啟年對王子墨雖表現得很疏離,但總在暗中默默照顧著,王子墨是怎麼樣的人,他這個當爹的怎能不知道!心地善良,為人大氣,聰慧機敏,若是能留在自己身邊好好培養,王啟年敢斷言,王子墨定然不會差於王子硯。

到時,自己有兩個兒子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所有的一切,都拜老頭子所賜,弄得他名聲掃地,弄得他有兒不能相認,現下,還要他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心裡的不痛快,不會比老頭子少!

「今日,必須要發落這兩個姦夫淫、婦,不然,我王家算是斯文掃地了,你這個蠢生,還不快叫人把她們沉塘!」王老太爺陰毒地看著王啟年,讓親生父親親自下令殺兒子,王老太爺的心,何其狠辣。

王啟年跪地不動,王子硯則有些搖搖欲墜,但生為二房之人,此時,他沒有退縮的道理,必須與自己的父親站在同一陣線上。

如今這事,已經不是簡單的無媒苟合了,而是王家內部的爭鬥。

不遠處的王子墨,突然靈光一閃,感受到了這種微妙的變化,她無聲無息的,也跪了下來,血緣的牽絆,讓得她想與那兩個親人一同承擔,雖然,她還沒這種資格。

事情進入了僵局,眾人都在看王家的熱鬧,王家一個輩份很高的老人走了出來,靠近王老太爺,低聲說道:「大侄子,今日之事,怕是不宜將那兩人處死,不然,庄民心裡,可說不好說了。」

「不過是些賤民罷了,明秋收糧時給些好處,誰還會說我王家的不是。」王老太爺是鐵了心,要置王子墨於死地。

另有一個族中長老,上前勸道:「公道自在人心,我王家的臉已經丟得差不多了,今日若是一意處死那兩人,我王家連仁善都稱不上,往後莊裡與咱們,可就要離心離德了。」

王老太爺冷冷掃視著一干族中長老,見十有八、九都不贊成自己,不由心裡的危機感又重了幾分,這些人,顯然已經被王啟年拉了過去。今日他若是妥協了,以後這王家,怕是沒人再聽自己的話。

「不行,我王家禮教森嚴,不可因此事而破,來人,將王子墨與那淫、婦綁進豬籠,沉塘!」王老太爺一意孤行,他知道以後王啟年會反撲,但那是以後的事,他掌王家幾十年,勢力根深蒂固,他就不信自己有所準備,還會鬥不過自己的兒子。

王子墨被人粗魯地拉起來,關進了豬籠中,下人將好幾塊大石頭一併放了進去,然後用稻草將門關得嚴嚴實實。

王子硯滿臉都是灰敗之色,又咳出了好些血,王啟年則是暗暗下定決心,就算把王家整了,他也不會放過今日、逼死他兒子的人。

柳氏躺在地上,發出凄涼的嗚咽,到底,沒保住這個女兒,都是她的錯。

林芷嵐看著王子墨,淡淡地笑著,伸出小手,說道:「王子墨,對不起,謝謝。」

王子墨眼中儘是疼惜,也伸出了手,緊緊抓住林芷嵐,說道:「林芷嵐,對不起,謝謝。」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謝謝,你全心的照顧。對不起,沒有保護你,謝謝,你全心的相守。

豬籠被抬起,裝上了船,盪悠悠行至河心。

「父親!您真是太狠心了!」王啟年悲憤地說道。

「當年,我若是對你也狠心,我王家今日也不會臉面丟盡!」

「沉塘!」

一聲令下,王子墨與林芷嵐被直接拋進河中,豬籠中的大石塊,快速將豬籠往下帶,只一瞬間,水便沒過了兩人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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