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天陰之前
第三十四章:天陰之前
喬樾和蛋黃的合謀,商流沙依舊選擇了無視。
喬樾不再有進一步的動作,每天安安分分地,商流沙倒也沒覺得家裡長期多一個人有什麼不適。
她忙著趕畫稿,喬樾在一旁一會兒看看書,隔一會兒再看看正在畫畫中的她,實在無聊了再看看蛋黃的妖嬈睡姿,倒也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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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面》上映已經很多天,在曇縣接到許驚蟄那則電話時,商流沙和他那段不長的對話里多少有些口氣疏離。
她以為暫時不會再有下文。
可沒想到,時隔多日,許驚蟄會再拜託他的經理人抽空親自送來兩張電影票。
她突然莫名生出些愧疚。
票商流沙攤在桌上,她沒解釋來源。
喬樾看到隨口一提:「今晚?別浪費了,我有空。」
商流沙在構思《殺生》的後續,回得同樣簡短:「兩張,你帶蛋黃去,我不介意。」
喬樾原本端坐在沙發上看從霍靈均那裡收到的書,聞言即刻闔上書本,摸了下蹲坐他一旁沙發一側的蛋黃:「我兄弟體積小,去看免票,會浪費一張。你發揚下勤儉節約的風格和我一起?」
底稿打了很多張,筆下的人物還是讓商流沙有些不滿意,她抬首,眉眼明明笑意明媚,話卻依舊有些硬:「好,看在你孤獨寂寞急需到外面放風的份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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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驚蟄送的票是晚場。
白日商流沙繼續畫,偶爾聽見喬樾不知道在廚房做些什麼,乒乒乓乓像是要拆房子的聲音。
隔了沒多久,這聲音斷了下來,她又聽到喬樾不知在同誰交談的聲音。
室內必然沒有外人進入,商流沙猜到喬樾在講電話。
隔幾分鐘,喬樾果然拿著手機走到她身旁問她:「下午能挪出來時間?」
顧及電話那端的人同樣在等答案,商流沙回得迅速:「做什麼?」
喬樾即刻轉身,沒回復她,對著手機通話那端的人說:「有,那我們下午過去。」
喬樾掛了電話,才回頭向商流沙解釋:「你的校友,我們秦首席下午想和我還有周徐深聚聚,我說了帶你過去。」
商流沙沒拒絕,捏了下眉心:「現在學會強買強賣了?身為當事人之一,難道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
喬樾睫羽安靜一片,重新走回她身畔,攥住她的手放到她膝頭,纖長的指在她眉心按捏:「累了休息會兒,別逼自己。」
喬樾的力道拿捏的很好,不會過於剛強,又不會無關痛癢。
商流沙脊線軟下來,身體放鬆:「荒廢了太久,我對它有責任。」
「我對你也有責任」,喬樾拿書覆蓋住她眼前的畫紙,「我有看著你照顧好你的責任。你不配合,我會頭疼」。
他替她遮蓋畫紙的那刻,身體微彎下來。
商流沙伸手摸到他腦後的傷處:「怕什麼,最近頭該疼習慣了?」
喬樾淡淡地勾了下唇,從背後抱住她,將她圈在懷裡,上身微俯:「惡習,得戒。」
「醫生說應該不會留下明顯的疤痕。」商流沙突然說。
喬樾點頭,有些意外:「我不介意。」
他的手一點點蹭到商流沙手背上那條隨著她的成長位置也在變化長疤。經年流轉,每次看到他都不能想象當時傷口猙獰的模樣。
喬樾皺了下眉,拍了拍商流沙的肩:「有也沒什麼,這樣我才更配你。你一條,我一條,剛好成雙。」
商流沙哼了聲,淡笑:「國家培養一個成熟的潛航員不容易,留下明顯的傷痕對你來說頂多矬一點,但是影響你的職業生涯的話,對國家來說損失不是一分一厘那麼簡單。身為納稅人,我有這種覺悟。」
喬樾嗯了聲:「活動下,這會兒和我進廚房?」
商流沙沒拒絕:「手生了吧,還會嗎?」
「一直會」,喬樾很自信,「教科書式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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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進了廚房,喬樾什麼都不讓商流沙上手。
最後的結果,是喬樾在做,她靠在冰箱門上看著。
喬樾動作嫻熟,近年來工作忙無暇顧及廚房。但他早年獨自生活,基本的菜式都不在話下。
一旁的砂鍋內冒出汩汩的聲音,香氣縈繞商流沙鼻端。
喬樾長身玉立其間,長長的手臂被水洗藍色的薄衫包裹,雙腿筆直,裹於白色長褲。脊背鋼直,肩寬,發短,從側面看上去薄唇微啟,性感勃/發,像是行走的荷爾蒙。
商流沙看不下去,微眯了下雙眸:「做個飯都要站那兒撩人,有意思?」
喬樾手上動作驟停,側身看她:「提前熱身,等飯後的。」
商流沙得問清楚:「飯後你想幹什麼?」
「你想什麼就是什麼。」
她否認:「我什麼都沒想。」
喬樾:「……」
雙手碰著鋼勺有些濕,喬樾喊商流沙:「幫我把那邊的調味罐拿過來,我手濕。」
商流沙沒多想,遞給他。
喬樾肩微聳:「太遠了,近點兒。」
商流沙走了幾步,到他身後。
喬樾伸手接過調味罐,就在商流沙轉身回撤的瞬間,他只手將調味罐放在大理石檯面上而後關火,另一隻手勾住商流沙的腰將她拉了回來。
喬樾垂首,看著她,某底像是瀲灧湖光:「我過幾天走。」
他咬她的耳垂。
商流沙忍著戰慄問他:「去多久?」
喬樾拽著她的手送到自己腿根中央,清亮的眸色幾乎貼著她的眼睛:「先去三亞,從那裡啟程去南印度洋。一個半月。」
她蹭他的中心,兩具身體依然規矩地相貼,喬樾含住她的耳朵,再問:「我走的話,捨得嗎?」
商流沙伸出另一隻手蓋住他會說話的眼睛:「你走你的。你去征服星辰大海,開疆拓野;我留在這裡,鞏固後方領土。你回來,我去接。」
她的語調平靜,喬樾心裡卻掀起驚濤駭浪。
「別送,送了我難走。」
「不送。只要你怎麼去的,怎麼給我回來。」
喬樾低頭,側臉颳了下她的臉頰,他的喘息有些沉,下身的熱度漸漸攀升:「好,我答應你。」
他身軀往前壓了壓,商流沙被他抵在廚房的大理石檯面上。
喬樾眼窩漸濕,聲音不穩:「我拷貝了很多聲音在你的電腦里。是我這些年路過很多海域收集到的。你想我的時候,就聽一聽那些海浪和海風的聲音。」
商流沙摸了下喬樾的臉,還是那副看了二十年的五官,還是那副閉著眼睛都能繪出來的眉眼,卻開始有了唯恐忘記的患得患失感。
她閉了下眼睛,再度睜開:「我不會想你。」
她話落,感覺到自己還置身喬樾身下的手被忽而一顫的烙/鐵燙了下。
商流沙繼續說:「我攢在一起,見你時一起送給你。」
她大著膽子握上那處滾熱。
撕開喬樾的長褲紐扣,讓他釋放。
喬樾的眼順時紅的徹底,扒開她的下衣,扯掉她的底褲,沒再磨蹭,一衝到底。
驟升的情/欲,激得他雙腿甚至些微痙攣。
只覺得不夠。
只覺得時間太短。
分多過聚。
愛一秒,都想一刻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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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午後去秦衍那裡赴約時,喬樾的耳上染得紅色依舊沒有徹底消退。
商流沙看他,覺得好笑。
秦衍她在媒體上見過相關的人物形象,真得見本人,還是第一次。
他們出發的不早,到秦衍那裡時,周徐深已經到了多時。
他們乍進門,周徐深就對喬樾擠眉弄眼,小聲問:「這是周瑜?」
喬樾眉目沉靜:「不是。銅雀台。」
能鎖住小喬的銅雀台。
周徐深沒心思細想喬樾的答案,注意力都在商流沙身上:「嫂子是吧?」
商流沙看了眼喬樾,而後回答周徐深:「是。周徐深對嗎?喬樾和我說起過你,郵件里。」
周徐深好奇:「說我什麼?」
「買石頭,被群嘲。」商流沙實話實說。
周徐深咬了下牙,睨喬樾一眼:「師兄每次靠岸跑最快,嫂子,我好奇你很久了。」
一直安靜的秦衍此刻才插話,對著商流沙說:「躍龍號上,喬樾是我的師弟;在N大,你算我的師妹。小師弟和小師妹,挺好。」
喬樾坐商流沙一旁,秦衍和周徐深對面,開口有些痞,是商流沙日常不多見的那種語態:「別老盯我媳婦看,我介意。」
她猜想他們一群人平日在躍龍號的母船甲板上,就是這樣說話。
因為熟悉,因為同樣熱愛大海。便自然而然地染上大海的隨意、粗獷。
秦衍呵了聲:「師妹,這德行,你好好管管。」
商流沙笑了聲:「慣習慣了,放棄管了。」
喬樾握她的手。
周徐深猛轉頭:「跟我們有仇啊這是,衍哥你記得下次叫小喬就別叫我,我多閑啊跑大半個城市被他虐。」
……
幾個人閑聊了幾個小時,話好像總也聊不完。
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她放心。
***
回去的路上,喬樾才告訴商流沙:「衍哥的妻子……」
他頓了下更正:「衍哥的前妻,在我們進行海試7000米作業時病了。衍哥進入躍龍號很多年,尤其他是國內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很累很苦,國外學習,國內試驗。他幾乎犧牲了全部和嫂子在一起的時間。衍哥說嫂子從沒對他抱怨過。他不在,嫂子生病從來是自己一個人去醫院,也不曾日後向他提過。他說嫂子只對他提過一次,就在我們結束7000米級海試,從海外凱旋歸來時,嫂子對他說,病多了久了,見到醫院裡其他病友身邊的人多,就覺得結不結婚,似乎沒什麼分別。她提出離婚,衍哥同意了。」
話說到最後,喬樾的語氣易發低沉。
商流沙望著他:「說這個幹什麼。你想告訴我,我有一天覺得累了要走,你也能理解?」
不累啊喬樾。
最累的那一年,是離開N市離開你遠走,一個人在題海書山裡埋頭,試著放下心中那些念想,抬抬頭,連看到的月亮星星和你都不一樣的那一年。
喬樾眼神漸漸幽深:「不是,流沙,我不是衍哥。你累了,走不動,我背你走。我活著,你走,我不能放。潛航員這條路我走到現在,不再是我想不想做,也有應不應該做下去。我有責任,我和衍哥一樣,不能背棄團隊,背棄海洋,背棄培養我們至今的一切說走就走。」
「把國旗插在馬里亞納海溝的時候,我就在想,過去可能我覺得匪夷所思,可我現在有了聽到國歌就能濕眼眶的時候。」
「這些年,我有幾次想靠你更近一點,卻覺得該忍一忍。也想過也許不應該把你拽進這樣一條孤獨的路。你需要支撐的時候我可能不在,你哪怕有時想聽聽我的聲音,海上衛星電話可能都不允許;你病了,我不能噓寒問暖;甚至你遭遇意外,如果要永遠離開我,我們都沒法告別。我們只能不告而別。」
「捨不得讓你接受這些。但更捨不得讓你錯過我。你錯過什麼,都別錯過我。」
商流沙靜靜地聽,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笑了:「論據充足。我不知道拖我下水,你這麼良心不安。」
「你走,還會回來。我走,不會不告而別。」
「你怕什麼?我剛剛已經說過了。」
她說了:你去征服星辰大海,開疆拓野;我留在這裡,鞏固後方領土。你回來,我去接。
只要他回來。
當你圍困在不可知的汪洋,向著天邊眺望的時候,我是你的海歸線,當我跨越沉淪的一切,向著永恆開戰的時候,你是我的軍旗。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