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慣

7.慣

第七章:回憶殺(修)

許驚蟄走後,商流沙回到自己的烏瓦之城,那個靜謐的小院內。

客廳里她只開了兩盞呼吸燈。

光線晦暗。

光束從原木紋理的天花板上投下來,從下向上看上去,漸變的光圈像是折斷的蟬翼,稀薄而又柔軟。

但打在人臉上,是清冷的。

她手裡握著許驚蟄數日前讓助理送到N大的那兩張《驚鴻一面》的點映會入場券。

導演商陸和主演許驚蟄的字樣在上面清晰可見。

許驚蟄知曉她和商陸的叔侄關係。

他既然告訴了商陸送票給她,她猜,商陸遲早會聯繫她。

即便沒有點映會這個巧合,隔幾日,也是每年她和商陸碰面的日子。

因為喬樾的生日在即。

他們父子關係僵化,她是中間的媒介。

***

雖然同為商家人,但商陸這個叔叔是她終身未婚的旅居海外的大爺爺領養而來。

商流沙少時最初的記憶里沒有這個人物存在。

知道這個叔叔的時候,她已經記事,而商陸那時剛剛歸國,帶著一個炙手可熱的商業片導演的身份。

她的爺爺奶奶離異多年。

父親席宴清年少便隨奶奶離開商家遠走。

她出生以後很久,父親席宴清才在父死兄亡之後回歸商家重振家門,將隨奶奶所姓的「席」改回「商」。

很長時間之內,他們一家同商家並無聯絡。

後來雖同商陸有了往來,但彼此之間的感情,算是淡薄。

她初識喬樾,不是因為喬樾是商陸的兒子。

那個時候,甚至連喬樾自己都不知道他和商陸是父子關係。

在他自己的認知里,他父不詳,母已逝。

因為是孤兒,所以才被放在福利院里多年。

那時,商流沙的舅舅霍靈均因為助養喬樾,偶爾會將他帶回家裡小住。

初識那天,她和往常一樣到舅舅霍靈均那裡,鑽進她在舅舅家慣住的房間,見到床上多了一個人,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個男孩名叫喬樾。

母親霍之汶沒教過她這叫侵略,她只從長輩那裡學會了分享。

那個明媚的午後,她掀開了蓋在因舟車勞頓在床上熟睡的喬樾的被子,一晃,就是這共渡的二十年時光。

那個時候,他睜開迷濛的雙眼不明所以地看著動作粗暴的她。

那個時候,她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眼裡的他清清楚楚。

薄被她抽掉了,可她的人,爬上了房內僅有的那一張床。

他規矩地枕床頭,她隨意地睡床尾。

兩人共享同一個薄被,闖進彼此的人生。

後來的年月里,她和喬樾曾經多次「同塌而眠」。

等她中考成績的那個難得的見到螢火蟲撲出的夜裡,他和她一起躺在公園的草地上看月光輕舞。

那個時候他不似現在這般對她縱容。

他毫不留情地從智商、情商開始數落她的功課,她則力道十足地辯駁她只是尚未用心,否則殺傷力十足殺盡敵手。

後來她那麼做了。

跳級。

多虧了他年少坎坷,讀書晚。

她微微努力,就有了和他出現在同一張畢業照上的機會。

中學秋遊的黃昏,他和她一起躺在山頂的巨石上看落日西下散落的餘暉。

日光灑得坦蕩。

她眼裡的喜歡也應該這樣。

那些時光都是寂靜的。

可放在回憶里的這些片段,人不經意地觸碰,激起的聲音卻如洪鐘過境。

你如果年少時喜歡過一個人就會懂。

你會因為他長得高而喜歡,你會因為他字跡瀟洒而喜歡,你會因為他喜歡一首你也喜歡的歌而喜歡……這喜歡的開始也許是那麼的不經意,那麼的隨便,可如果要你不喜歡一個人,你卻需要一個特別充足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說服自己很難。

但於商流沙,她只要兩情相悅。

她不會回到過去等誰後知後覺,唯一的轉機是對方意志堅定地走過來。

****

小時候,商流沙還和喬樾一起看過很多關於商陸的新聞。

他執導了卡司多大的片。

他榮獲了含金量多重的獎。

他提攜了某個演員。

可真正在父子相認后一直在摧殘這段父子關係的,是商陸和女演員的緋聞。

尤其人年少的時候,喜歡和厭惡,愛和恨總是分得太清楚。

破裂的關係,沒那麼容易修復。

*****

商陸真得聯繫商流沙見面,是在次日午後。

N市罕見地先於新年飄了些許雪花,陰風陣陣。

商流沙踩著一地冷硬進商陸約見她的咖啡書店時,地面已經白茫茫一片,遠觀過去,濕冷的地面像是灑了許多純白的顏料,只是灑得沒有章法,或厚或薄。

她乍進門,便見商陸坐在角落裡對她招手。

商流沙坐下:「二叔。」

商陸見她下意識地縮了下脖頸,給予關懷:「這幾天天氣都會很惡劣,出門多加些保暖。」

商流沙輕微點頭。

他們每次見面時間都不會很長。

商陸雖不是演員或者歌手,但他的臉在大眾中普及度比較高,時常招人耳目。

商流沙將風衣搭在座椅背後,又補充:「偶然現象,一般不會這麼冷。」

商陸將手邊紮好的禮盒推給她:「明天我要帶主創全國跑路演,宣傳新片,周六點映那天才回來。這個禮盒,幫叔叔拿給喬樾。」

和往年如出一轍。

指尖碰到禮盒一端,在推過去和接過來之間,商流沙最終選擇讓禮盒停在原地。

她要讓商陸自己選。

她沒拒絕,商陸鬆了口氣。

隨後就聽到她說:「這份我收下,也不會直接給他。二叔,如果我是某個人的媽媽,在他過生日的時候,我會親口告訴他生日快樂。禮物,我即便忙麻煩別人轉交,也會再備一份一模一樣的,最後再親手送他一次。即便讓他看著一個用著一個,我也不會覺得浪費。」

「我樂意,我愛慣著我的人,浪費掉世界也沒什麼。」

她目光澄明地看著商陸:「您收回去親自送,還是我送了您再送一次,您覺得哪一種方式好,就選哪一種。」

僅僅這幾分鐘,窗外落雪又厚了一層。

商陸淡淡一笑。

商流沙看似給他選擇,可她分明已經給了他結論。

***********記憶碎片**********花絮**********

初一。

商流沙經常忘了下午放學後記作業,去舅舅那裡住得時候,她總會打給高年級的喬樾,讓上晚自習的他去她的教室替她抄一份回來。

喬樾總是不耐煩:「不去,你是六十還是七十,這麼點兒小事都能整成大事,白痴。」

商流沙暗地裡詛咒他。

等喬樾回來,她已經洗漱完畢坐在客廳沙發上靜等回房睡覺。

喬樾開門回來,她連視線都沒斜過去一下。

他快走到她身旁,他即將路過她身旁……他路過了之後,突然又撤回來兩步沒好氣地扔給她一個筆記本。

商流沙接過,從中抽出他娟秀字跡寫的一張紙條。

是她需要的作業。

喬樾根本不等她說謝謝,已經一陣風一樣消失於客廳。

商流沙默默吐槽他和外面的冬天一樣冷。

走回自己房內的喬樾,艱難地脫掉校服外套,揉捏著自己為了給她抄作業爬她們班已經鎖門的教室窗戶,一時失足,摔慘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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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爾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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