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楚郁回去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時分，餘暉照進面前一排學生宿舍，根本不需要找，楚郁的目光就定在了某一間宿舍門前。

門開著，室內沒開燈，但以楚郁的視力，裡面的情形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徐庭知抱著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模擬人偶，將它放在了床上，然後自己起身倒了杯水。

突然，他的注意力似乎被一旁某樣東西吸引，一時失神不小心將水杯碰了一下，水杯當即落地破裂，水灑了滿地。

楚郁甚至看到水珠飛濺起來的樣子，當落到徐庭知小腿上的時候，晶瑩的水珠順著徐庭知的腿緩緩地流下，落到他的腳邊。

徐庭知的腳白瘦白瘦的，指甲又粉又潤。

楚郁腦中閃現出了一幕，有次徐庭知幫他洗澡，楚郁被洗的高興了，也想幫徐庭知。

想一想自己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他控制著水流過把他洗的香噴噴白/粉粉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徐庭知自然看穿了他那點兒想法，冷笑著睨了他一眼，用腳踢了他一下：「就你，把自己洗乾淨再說。」

第二天晚上，徐庭知幫楚郁洗完之後，楚郁又偷偷把自己洗了幾遍，然後得意洋洋地跑到徐庭知面前，揚著下巴得瑟地看他。

徐庭知笑罵了他一句，最後他雖然沒把徐庭知剝/光，不過從洗腳開始好像也不錯~

對於動物而言，身上除了脖子等致命點之外，腳是最重要的。

失去了雙腳，就跑不快，捕不到獵物，遇到天敵的時候，也逃不走了。

野獸受傷后，往往會低下頭用自己的舌頭舔舐傷口，失去了雙腳，幾乎等於失去了生命。

而對於人類而言，雙腳代表了行動力，也代表了自由。

楚郁記得他幫徐庭知洗腳的時候，徐庭知雖然面無表情，但無意識微微動彈的腳趾頭出賣了他。

這人怕癢，卻打死不肯表現出來，他防備心重，還很自私冷漠。

但這一刻，這人很信任自己，甚至為了他在剋制著拒絕他的衝動。

那一刻的心情，蘇蘇麻麻的，像是柔軟的氣泡在心裡頭一個一個升起來，填滿了整個胸腔。

楚郁獃獃地看著前方怔了許久，直到徐庭知把門關起來了，他才回過神來。

他邁開腳步，一步一步上樓走去，離徐庭知越近，就越覺得不對勁。

他確定他已經把那些記憶封鎖起來了，除非他自己想要，否則絕對無法衝破出來影響到他。

但為什麼現在跑出來呢？

難道他想要過去的記憶？

不可能。

楚郁搖了搖頭，將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拋開，朝自己的寢室走去。

他的寢室在徐庭知的隔壁，走過去的時候必須路過徐庭知的寢室門前。

走過去的時候，楚郁直視前方，沒有停頓腳步，更沒有轉過頭看，他邁著堅定的步伐朝自己的寢室走去。

這個時候，門內徐庭知的聲音傳來。

「嗯，我想詢問一下修改容貌的辦法。」

「您放心吧，我沒事，只是覺得放個人偶在這裡欺騙自己有點兒愚蠢。」

「對，我想把他修改成另一個人的模樣……唔……一下子也想不到誰，我本來打算弄成自己的……」

楚郁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沒打算偷聽徐庭知講電話的，但沒辦法，這個宿舍原本是安排給在校生的，隔音效果也是根據在校生的實力進行預估建造，楚郁成年後的單論實力已經可以和老鳳凰媲美，唯一缺的只是時間的磨練，錘鍊出更加強大的技巧與經驗。

別說博爾的宿舍了，他的精神力可以覆蓋全世界，只要他想，基本沒有聽不到的聲音。

當聽到徐庭知說要把人偶改成另一個人的模樣后，楚郁大腦就陷入了空白，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找到了和徐庭知對話的人，直接實時監聽了……

博爾另一端老師宿舍，那名給徐庭知人偶的老師一聽徐庭知的話，立刻眼淚汪汪起來。

多麼可憐的孩子，居然要自己和自己睡覺……不行，這樣下去徐庭知會得心理疾病吧。

人類好不容易出了這麼個年輕的天才，就這麼被毀了，她會成為歷史的罪人的！

老師立刻勸道：「這樣吧，老師幫你把它改成小動物的樣子吧。你喜歡什麼動物？小兔子？小老虎？小花貓？」

「小/□□。」徐庭知道。

老師又快哭了，這還是繞不開啊，誰不知道徐庭知遇到楚郁的時候那傢伙是黑羽烏骨雞來著……徐庭知不僅沒有燉了他，還把他好好養在身邊，直到養成了鳳凰，然後就飛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好，那老師就參照老鳳凰小時候的模樣給你弄！」老師立刻充滿幹勁地道。

「嗯，謝謝老師。」

門外的楚郁：「……」

徐庭知要老鳳凰樣子的玩偶陪他睡覺？！

老鳳凰以前可不是小黑雞，他是小黃雞！小黃雞！

徐庭知要抱著一頭小黃雞睡覺！

楚郁僵著身體在徐庭知寢室門口站了將近半個小時，直到瞧見不少下課放學的學生歸來，他這才回過神，趕緊進了自己的寢室。

這一晚上，楚郁都沒睡好，他總是忍不住豎起耳朵聽旁邊寢室徐庭知的動靜。

一邊偷聽還一邊說服自己，這是在保住老祖宗的清白，要是徐庭知對著老祖宗幼年模樣的小黃雞做什麼，那豈不是褻瀆了他們鳳凰一族！

沒錯！就是這樣！

次日見到老鳳凰的時候，楚郁因為一夜沒睡好，雖然強撐著打起精神，但還是一眼被老鳳凰看穿了：「昨晚沒睡好？」

楚郁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瞞不過他，低著頭沒說話。

老鳳凰卻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要不要也給你定一個？」

楚郁：「定什麼？」

老鳳凰湊過來，神神秘秘的道：「我都知道了。」

楚郁疑惑地看著老鳳凰：知道什麼啦？

老鳳凰打了個響指，一張照片立刻懸浮在二人之間，乍一看上去還十分眼熟。

楚郁定睛一看，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是徐庭知小時候的模樣。

以前的楚郁雖然一直陪在徐庭知的身邊，但從來沒有了解過徐庭知的過往，他遇到徐庭知的時候，徐庭知剛進入人類年齡的成年階段，外貌已經定下來了，這是楚郁第一次見到徐庭知小時候的模樣。

小小的，瘦瘦的，一雙眼睛又黑又大，容貌和現在的徐庭知有幾分相似，但神情舉止卻完全不像同一個人。

徐庭知是自信且□□的人，而眼前這個小孩，怯懦的微微縮著肩膀，看起來像被常年欺負的模樣。

徐庭知過去……是這個樣子的么……

楚郁一怔，心裡一刺一刺的。

「不太喜歡？」一旁的老鳳凰說著，立刻又換了一張。

這張的徐庭知明顯已經長大了，他穿著剪裁合身的衣服，眉眼之間，是楚郁熟悉的那個徐庭知。

照片的背景是微微有些嘈雜擁擠的室內，徐庭知的目光望著一旁陷入凝思，而在徐庭知的身後，許多人簇擁著圍成一圈，他們臉上的神情，興奮，緊張，刺激，猙獰，各種各樣的都有。

地面上還有尚未乾涸的血跡，楚郁注意到徐庭知手上拿著一張銀色的卡。

「這是哪裡？」楚郁覺得這個畫面十分眼熟，微微揚眉打算用精神力將畫面完全攤開。

邦聯科技發達，早已經實行了全球監控，老鳳凰手中的照片顯然是從邦聯那邊的監控中截取下來的，這張畫明顯被剪裁過，楚郁想知道徐庭知在看誰。

畫面被展開，一旁原本截掉的東西徹底呈現出來，楚郁瞳孔一縮，大量的記憶再一次像海潮一樣擁入他的腦海。

那是一個籠子，裡面關著一隻蜷縮成一團的獸人，黑色的翅羽包裹著赤/裸滿是血痕的身軀，獸人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容貌，。

他渾身髒兮兮的，明顯被毒打過，一旁圍觀的人視線在徐庭知與獸人之間來回飄動，除了徐庭知之外，沒有一個人會用正眼看他。

只有徐庭知，在凝望著他。

眼神不溫柔，但非常專註。

楚郁整個人後退一步，看到自己過去的樣子，還有大量記憶突然衝進來，讓他有點兒恍惚。

等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根本不給記憶回放的時間，立刻將那些記憶再一次封鎖起來！

老鳳凰看著楚郁臉色鐵青的樣子，默默地把照片收起來，然後等待楚郁下來。

「□□爺爺……」為什麼給他看這些照片？

「有些事情，是沒辦法逃開的。」如果楚郁真的對徐庭知無動於衷，他當然不會逼迫自己最看重的孫兒，但問題是，楚郁自己也在徘徊。

他自己把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困惑著爬不出來。

就像徐庭知說的，現在的楚郁與過去的楚郁，其實是同一個人。

過去的楚郁反應了楚郁內心最真實的一面，因為失去記憶，所以無所顧忌，可以肆無忌憚的表露自己的內心。

恢復記憶后，太多框框條條束縛住他，所以他一面強制壓下自己內心的渴望，一面又忍不住朝徐庭知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