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終於有一天,西斯修受不了了,他想去尋找沐空安,彼時他已經是世界上權利最大的人,西斯修認為沒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他創下了這份霸業,怎麼會連一個小小的沐空安都掌握不了?更何況,沐空安明明是那麼心軟的人。
西斯修突然想起沐空安被誣陷那一天冰涼而嘲諷的眼眸,心裡有些許不安,但隨之又把這抹不安抹消,沐空安明明那麼心軟,又怎麼會有那一種眼神?時間太過久遠,估計是自己記錯了吧。
西斯修打定主意去尋找他,為了沐空安能回來,他甚至可以低下腰向沐空安道歉,這並不難,畢竟是自己當初對不起他,西斯修這般想著,心情突然輕快了不少,頭疼的癥狀彷彿也減輕了。
他特意去避免了一些不好的猜測,囑咐只屬於自己的前神殿騎士現暗衛隊出去尋找沐空安,他對這隊人有著巨大的信心,畢竟這些人都是他自己曾經親自訓練出來的人,不至於連一個沐空安都找不到。
西斯修熟悉沐空安,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對沐空安這般熟悉,他知道沐空安身體不好,典型的聖子身體身嬌體弱,沒有了聖水聲名狼藉,他真的不認為沐空安能跑多遠,畢竟身為聖子的沐空安幾乎全國都認識他。
那麼,沐空安可以躲藏逃避的地方就有限了,西斯修認為不出一個月就能找到沐空安的,結果,他一連等了三個月都沒能找到沐空安的行蹤!
「廢物!」西斯修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下的暗衛首領,精緻的瓷杯砸在安慰首領的頭上,那人一動也不敢動,只得回答道:「屬下無能,請陛下責罰。」
西斯修冷冷地看著他額頭上的瓷杯碎片,眸子里的暴虐幾乎要溢出來,他猛地站起身,沉聲道:「下去吧。」
那黑衣男人默不作聲的消失,西斯修有些痛苦地皺起眉頭,他知道,這件事情不能責怪下面的人,因為沐空安很可能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西斯修有些痛苦地閉上眼,他當初下手太過狠辣,那外面唯一一間眾人並不了解的小屋還被自己命人燒了,自己當天得知沐空安和皇帝跑了的時候多麼震怒,憤怒之中還夾雜著自己所不了解的奇怪的情緒,那些情緒擾亂了他的理智,以至於他毫不猶豫地給人下命令把那間屋子燒了。
西斯修突然有些後悔,他當初不該用那樣的方法來奪取帝位的,沐空安身為生子一心愛民,從不參與政事爭端,現在被他所用心維護的民眾厭惡,他是不是會很傷心呢?
西斯修的奏摺也批不下去了,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瓷杯,上面飄著綠色的茶葉,看起來噴香撲鼻,西斯修突然想起沐空安每一次泡出來的的茶,都不會像這般香氣四溢,但一口吃下去卻回味無窮。
就像沐空安那個人一樣。
初遇時沒覺得有什麼,可是時間越久,越會被他身上的魅力吸引,沐空安總是安靜而美好的,在他身邊彷彿時光都沉寂了一般,變得安詳和靜謐,那些煩惱和痛苦都消失了,只剩下溫暖。
西斯修真的有些後悔了,他雖然登上了高位,卻也更加的謹慎,有的時候甚至一整夜都無法安眠,因為他實在難以信任身邊的人,他寧願自己一個人躺在龍床上,卻感到那麼的寂寞和寥落。
身居高位,掌管大權,卻再也沒有一個真的愛他的人,也沒有一個真的能讓他信任的人,那些曾經的友人,變得敬畏變得低調;那些曾經的屬下,變得更加緘默。
他們明哲保身,自己也沒有什麼能怪他們的,可是有的時候真的很期待,有那麼一個人和自己談天說地,肆意地抒發自己的情感,可以毫不在意地與自己因為某種觀點而爭吵。
這個時候,沐空安的身影就更加清晰了。
西斯修每一次想起沐空安,心中的後悔都會增加一層,在這個三個月都沒能找到沐空安的時刻,他心中的後悔和恐慌幾乎達到了一個頂峰,那個人會不會真的不在了?
越想這個可能性越大,西斯修心焦起來,他急忙喚人去尋找鴻婁銘的蹤跡。
他怎麼會忘了,鴻婁銘可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那一天,沐空安和鴻婁銘突然消失,自己心中憤怒,竟然忘記了鴻婁銘挾持沐空安的可能性!
依鴻婁銘那殘暴不仁的性子,沐空安在他手裡還能有什麼好?!
*****
花瓣飄落在沐空安的身上,倒有幾分如夢似幻的情景,西斯修從沐空安身後看著那瘦弱的身影,心中不可自已地湧現出一種感動,他從來不是會說話的人,只能用行動表面他的在乎。
他大步向前,想要把沐空安護在懷裡,已確認他的真實性。但他還沒走到沐空安身邊,沐空安就後退了好幾步,西斯修立刻停了下來,突然發現他們兩個的距離似乎跟剛剛一樣遠。
西斯修放緩語氣,以一種近乎於商量的語氣說道:「安安,你過來好不好?」
沐空安輕笑著彎腰折下了一束花,那花朵開得妖艷異常,西斯修一時半會兒竟沒認出那朵花來,只是抿唇道:「我很想你。」
這句話一說出來,西斯修突然覺得輕鬆不少,原來這麼多日日夜夜的折磨,僅僅是因為他想這個人了,
沐空安笑著對他彎起了唇角,美麗純潔的樣子,就像聖殿日日夜夜供養的聖獸獨角獸,純潔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他說:「主教大人,你覺得我還能回去嗎?」
怎麼不能?!西斯修心裡有火,道:「當然!」
「呵呵,」沐空安笑得燦爛,漫天飛舞的花瓣幾乎成了他的陪襯,那花瓣是粉紅色的,和沐空安手上的血紅色的花完全不同,竟然有一種映襯般的美麗,「主教,哦不,殿下,你覺得我怎麼還有臉回到皇城?」
「我以什麼身份回到皇城呢?」沐空安的聲音很清,花瓣將他掩埋起來,西斯修看不清沐空安的神色,他快速地向前幾步想要看清沐空安,卻聽到沐空安後退的腳步聲,空氣中瀰漫著一些霧氣,竟再也看不見沐空安,西斯修怕把沐空安嚇走,也不敢再往前,只是道:「你是我們的聖子!」
「陛下這句話,可真是不走腦子啊,」沐空安似笑非笑的聲音傳出來,細細地聽起來還有幾分悲傷,「聖子之位不是被你取消了嗎?我要是回去皇城,可是以罪民冒充聖子之位愛慕虛榮貪戀富貴與皇帝私*通的惡名呢,說不定還會被人打出皇城的呢。」
西斯修突然感覺有些冷,他厲聲道:「不可能!」
「呵呵,陛下,你覺得身負這些美名的我還能活下去嗎?我明明是聖子,卻被人人喊打,我深愛一個人,那人卻狠狠地從背後插*了我一刀,天下之大,哪裡還有我的容身之處?」
「陛下,你真是,好狠的心呢,」沐空安悵惘的聲音傳得很長,西斯修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動不了,一個音節也不能發出來!
「西斯修,我很後悔,非常後悔,」那些霧氣漸漸散了,沐空安的聲音卻越來越低,越來越遠,「我真的很後悔,我怎麼會信任你。」
「罷罷罷,那也不過是我自己認錯了人,沒什麼好怨的,」沐空安的聲音漸漸變得涼了起來,「但是陛下這副痛苦懊悔的樣子給誰看呢?」
「你以為我看到你這幅樣子會開心嗎?不,我只會感到噁心,造成這一切的不是你嗎?逼死我的不正是陛下嗎?」沐空安嗤笑著說了出來,西斯修僵立在當場,他自然聽出了沐空安的恨意。
「陛下,想看見我嗎?」沐空安柔和的聲音響起,西斯修眸子一亮,花瓣和霧氣漸漸消失,沐空安躺在花叢中出現了。
他一隻手握著那朵血紅色的花,一隻手玩弄著花瓣,他看著西斯修,輕輕地笑,嘴角卻是鮮血!
西斯修看得很清楚,沐空安的手根本不是在玩弄那朵花,而是讓手腕處留下的血液滴到那多花里!
西斯修張開嘴,嚶嚶呀呀地發出聲音,卻什麼都發不出!
沐空安笑著看著他那樣子,歪了歪頭,有些懵懂地說道:「陛下當初把我和鴻婁銘關在一起,不是已經預測到這種結局了嗎?」
「他怎麼會讓我活下來?」
沐空安似笑非笑,力氣似乎用完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最後的聲音喑啞而細弱,「陛下,你可不要再噁心我了……」
西斯修只感到如墜冰窟,全身的冷汗一層一層地向外冒,他突然認出來那朵花,血紅色的曼珠沙華!
死亡之花!
西斯修猛地坐起身來,幸好,他擦了擦額角的汗珠,這只是個夢。
沐空安怎麼會對他說出這麼狠戾的語言呢?這絕不是沐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