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身不由己
林牧這個年過得依舊忙碌。
其實他原本可以不這麼忙碌的,像之前一樣,輕輕鬆鬆給自己放個假,出去旅遊一圈,再回來繼續當他的小老闆,何樂而不為?
可偏偏就不行!
他閑不下來!
一閑下來腦子裡就會想到那個人!
明明已經過去那麼久了,而且在沒遇到他之前,自己也從來沒這麼瘋狂地回憶起過去的事過去的人,為什麼重逢之後反而再也驅逐不走那個身影了?
犯賤。
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了。
林牧從吧台里又拿了一瓶酒出來,自嘲地笑笑。
看來那句話真說對了。如果想要忘記一個人,不要見,不要賤。
這話果然一點都不假。
所以,林牧一直讓自己忙碌起來,三個店每個店他都會親自去幫忙,本來老闆是什麼都不用做的,只管數錢就行,可是他不敢讓自己閑著,只要忙碌起來,就會沒時間去想不該想的人。
不過忙完了過年前後的這一個多月,林牧也逐漸清醒過來。
何苦呢,為了讓自己舒服點兒,卻害得三個店的員工乃至經理都不得安寧,惴惴不安不知如何應付。畢竟林牧不是心血來潮只去一天,而是接連出現了一個多月!
清醒過來的林牧沒再去店裡給別人增添壓力,而是窩在家裡喝酒。
酒的確是個好東西,能讓人醉生夢死,也能讓人逃避現實。
隨手放在吧台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緊接著那首熟悉的歌響起來。
林牧恍然地聽著,為什麼沒有換掉這首來電鈴聲呢?
是因為習慣了嗎?還是因為捨不得?
聽著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林牧才回過神來,按下接聽鍵,聲音帶著明顯的醉意:「喂?誰呀?」
不是沒想過,對方或許會是程鳴,但林牧想,都這麼多年了,他從來沒找過自己,怎麼可能在重遇后這麼多天才打電話給他?再說,他又怎麼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
所以,那個念頭只在腦中一閃而過,林牧很快pass掉了對方是程鳴的可能性。
結果聽到熟悉的聲音,林牧下意識地掛了電話。
掛斷之後,酒才稍微清醒了幾分,林牧暗自咒罵自己,好端端的,掛什麼電話!
掛電話不就表明自己還在乎嗎?應該毫無異樣地跟對方閑扯才對嘛!
程鳴聽著電話掛斷的聲音,心裡其實是有準備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已。
再接再厲。
程鳴繼續撥打林牧的手機,這一次,林牧依舊接了起來,他笑盈盈道:「啊,抱歉,剛才手滑了一下。不知程大醫生找我什麼事?」
「林牧,我想跟你談談。」程鳴鄭重其事地說道。
「哦?談什麼?」林牧漫不經心地開口,手指卻無意識地收緊。
「當面談吧,電話里說不清楚。」程鳴堅持,其實他怕電話里說的時候看不到對方的表情變化,對方也看不到他的誠意,所以,他決定見面談。
正好,他也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林牧了。
自從那天在雷毅家見過林牧之後,就沒再見到了。
如果有心,總會找到想找的人,可惜程鳴有心無力。
雷毅和顧陽離開了d市,人家又是過得蜜裡調油的甜蜜生活,他一個大燈泡不好意思打電話過去詢問,再說,問雷毅雷毅可能也不知道,冷不丁問顧陽又太突兀,所以他忍了又忍,去雷毅家看小孩兒的次數比預定的增加了一兩次,卻再沒碰到過林牧。
如今雷毅顧陽好不容易從老家回來,他終於沒忍住,跟顧陽要了林牧的電話號碼。
有些話,還是要解釋清楚。
電話那頭的林牧沉默了片刻,無所謂地開口:「好啊,你想在哪兒談?床上么……」
程鳴:「林牧……」
「呵,緊張什麼,開個玩笑而已。」林牧笑得有點痞,「程大醫生何時變得這麼矜持了?」
「……」
「我喝酒了,開不了車,你來接我吧。」林牧報出自己家地址,然後飛快地掛斷了電話。
把手機丟回吧台,林牧長嘆了口氣,雙手捂著臉輕搓了兩下,是喝多了么,不然為什麼把避之不及的人招惹到家裡來?
呵……他也是瘋了……
等待的過程中,林牧又灌了不少酒,是仍然不知道如何面對還是想借酒做些什麼,他也不知道。
程鳴……程鳴!
似乎光是念著這個名字就能痛徹心扉。
門鈴突然響了。
來得挺快的么……
林牧拎著一瓶酒搖搖晃晃地走到門邊,一把將門打開,門外果然站著氣喘吁吁的程鳴。
這麼迫不及待么……
林牧斜倚門框,諷刺地勾了勾唇角:「速度夠快啊……」
程鳴蹙了蹙眉:「你喝了多少酒?」說著他就要抬腳往裡走,結果林牧伸手攔住了他,「哎,我還沒請你進來呢。」
「你喝多了。」程鳴盯著林牧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心裡莫名有幾分躁動。
「難道你不希望我喝多嗎?」林牧往程鳴那邊湊了湊,「來得這麼快,別說你沒想跟我滾床單……」說著,林牧伸出沒有拿酒瓶的那隻手,點在程鳴胸口,曖昧地打著圈,「念在你我舊識的份上,我不收你錢。」
「林牧!」程鳴突然握住林牧的手,厲聲喝止他的話,隨後把人推進房間,硬是擠了進來,關上了門!
「開個玩笑……別緊張嘛……你要談什麼,說吧。我可不指望你來這裡跟我談情說愛。」林牧抽回自己的手,盯著程鳴,面色陡然嚴肅了幾分。
「當年……是我對不起你。」程鳴醞釀了許久,也只能說出這樣一句話。
林牧聳肩,舉了舉酒瓶,又灌了一口酒:「所以呢?」
「我以為你能理解的,我的身份那麼尷尬,我不得不為我媽著想……」程鳴垂眸,頗為痛心地開口。
「好一個孝子啊。」林牧點了點頭,「那你為什麼要來招惹我?讓我猜猜,是跟你們班的同學打賭了吧?為了贏,不得不跟我逢場作戲,我說得沒錯吧?」
「我……」程鳴話語一頓,隨後解釋道,「最初的確如此,但後來我的確對你動了心……」
林牧嗤笑一聲:「好偉大的動心,所以你就引誘我跟你上床后又毫不留情地拋棄了我!然後杳無音信!」
「不、不是的……那時候,我爸爸病重,大哥又出了車禍,我媽強行把我帶走的……我也是身不由己。」程鳴知道自己的解釋太過蒼白。
一個不怎麼好的開始,中間又夾雜著謊言和壓力,連成年都算不上的少年,如何能負責?
他是程家的私生子,在他高三那年,程家那個大哥出了車禍,他的爸爸一急之下心臟病發,他的媽媽為了能上位,帶著他回了程家,以『救回程家大兒子』的理由說服程爸爸,讓他跟原配離婚,娶她,如此才會答應可以讓小兒子程鳴捐出他的一顆腎來救老大。
程家大兒子的腎臟在車禍中損傷,家裡其他的人都不匹配,只有程鳴的匹配。
是的,程鳴現在只有一顆腎臟,在他十七歲那年的春天,他為大哥捐出了一顆腎。
好在排斥反應不算太嚴重,程越在接受了同父異母弟弟的腎臟后,在醫院養了近半年,終於康復出院。
程鳴錯過了那年的高考,也在醫院住了差不多三個月才恢復個七七八八。
他在程家的日子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
大哥對他還算不錯,但是爸爸可能是因為當初他的媽媽用條件交換才讓他給大哥捐獻腎臟,所以對他雖然不錯,但不是交心的那種,甚至,還可能以為他也是為了程家的家產才被迫提供了腎臟給他大哥,對他多有提防。
而媽媽因為沒能如願成為程太太,也有很大的怨言,好在大哥的母親自動簽了離婚協議,為了她的兒子,她也退讓了很多。
一年後,爸爸才跟媽媽真正領證在一起。
總之,那時候,在程家,程鳴的立場十分尷尬,他與林牧之事,也只限於在偷偷摸摸中想一想,更何況,因為住院耽擱了課程,錯過了高考,程鳴不得不復讀一年。
之後,他考上大學,也曾不經意間想起跟林牧的事,但他一直沒有找到林牧,也沒有找到有關林牧的消息。
更何況,程鳴總會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只剩了一顆腎,比旁人低一等。
或許……這是屬於男人的自尊吧……
其實,那時候,林牧也心灰意冷,考取大學之後就跟所有的高中同學斷了聯繫。
所謂過去,他不需要緬懷!
「身不由己……好一個身不由己。」程鳴沉浸在回憶中的時候,林牧喃喃開口,「那你現在來幹嘛?」
程鳴欲言又止,林牧卻突然臉色一變,想去衛生間已經來不及,扭身吐了程鳴一身。
「……」
你是故意的嗎?
程鳴扶住林牧,無聲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