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遇見唐睿澤的這天,喻白把一整個晚上都耗在了圖書館的頂樓。
這座建在學校正中央、象徵著知識至高無上的藍色玻璃樓是整個大學城的最高建築,除了特殊節日,全年對校外人員開放,因此永遠一座難求,可眼下卻格外空蕩。
喝掉最後一口杏仁茶的時候,空蕩蕩的樓層突然喧囂了起來,大批學生一齊湧入,喻白還未來得及摘掉耳機起身維持秩序,陸一鹿就衝到她面前興奮地大嚷:「打電話不接,發簡訊不回!那麼漂亮的煙火盛宴你居然沒去陽台上看!」
喻白皺著眉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待閱覽室安靜下來后才將陸一鹿拉到走廊上:「煙花而已,有什麼好看。」
「當然好看,不然學生們怎麼都湧出去了!大半個城的上空都綻滿了禮花,足足一個鐘頭,這動靜!雍學長真是大手筆,你那個姜姐姐也是嫁入豪門,正式婚禮前一天放的煙花竟還比不上人家的訂婚宴。」
「姜姐姐和時先生那叫低調,這樣多沒意思,轟隆轟隆地響了那麼久,戴著耳機把音量調到最大都聽得到,相不相愛並不是做給旁人看的。」喻白摘下工作牌,放到陸一鹿的手上,「替我值個班,我請了幾天假去旅行,想早點回去收拾東西。」
「旅行?你要去哪兒。」
「隨便走走。」其實無論哪裡都好,只要不讓她再繼續留在此地。
「你最近到底怎麼了,不會是撞邪了吧,整個人跟我室友一樣,人家是被男朋友劈腿,可你呢,別說戀愛了,連個暗戀的對象也沒有過,好好地裝什麼沉默憂鬱。」
「這段時間我心情差是因為……」
「什麼?」陸一鹿跟著認真了起來。
「因為雍佐。」
「切!不是吧,你醒醒!」陸一鹿不以為意地用食指戳了戳喻白的額頭,「雍佐那種不止高大英俊還出身不凡的精英學長是只有那些十幾歲的小女孩們才會拿來做夢的,你都多大了?現實一點好不好!我男朋友有個室友,各方面和你都很相配,要不要見一見?」
喻白怔了怔,無奈地一笑,終究還是沒把心事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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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公寓與圖書館離得有些遠,騎車也要七八分鐘才能到,這棟長滿爬牆虎的紅磚樓年代久遠,樓梯還是木質的,踩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喻白的父母皆在這所大學任教,早在六年前就分到了一套離學校很近的四居,只是搬出去后如今住的這套就要交回去,一家三口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幾年,習慣了學校湖畔沉靜安逸的氣氛,至今不捨得搬離。
喻白的姑姑生病住院,父母一同去探望,此刻家中並沒有人,桌上照例留了飯菜和字條,她沒有胃口,徑直回了自己的卧室。
還未擰開檯燈,喻白就瞥到了閃爍在書桌一角的微弱綠光,她心中一動,迅速地拿開蓋在手機上的雜誌、滑開屏幕——簡訊果然來自雍佐。
她回了個「好」,見約定的時間還早,就打開衣櫃一件件地挑。換上最華麗的連衣裙后,喻白又覺得事到如今再這樣實在是刻意得太可笑,便穿回原本的運動裝,隨手挽了個馬尾,拿上抽屜底層的錦盒出了門。
剛剛結束的那場花火表演太過盛大,整座校園都瀰漫著煙霧的氣息,隱約地看見那輛停在湖西岸的黑色賓利,喻白卻放緩了腳步,握緊了手中的錦盒。盒子里裝著一枚裸鑽——她二十歲的生日禮物,不過一克拉,於雍佐來說只是份很小的禮物,難得的是鑽石腰線上的編碼恰是她二十五歲生日的日期,雍佐曾說待數年後她滿二十五歲,他就將它鑲到婚戒上娶她回家。
這是喻白收到過的最浪漫的禮物,如今再想起當初的甜蜜,除了諷刺餘下的只有心灰意冷。
明明是對方連一聲分手也不說、一句解釋都不給就另娶她人,無辜被欺哄的她此刻卻沒出息地緊張到連呼吸都急促。
直到喻白走近,雍佐也未開門下車,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叩了叩車窗。
湖邊有路燈,她知道雍佐看得清自己,可是過了許久,副駕駛的窗子才緩緩降下。車內沒有開燈,周圍的霧氣又大,只依稀看得清一丁點微弱紅光,喻白被濃重的煙味嗆得連咳了數聲,她的自尊心太強,忍受不了這樣的怠慢,沒有把準備好的那番話說出口,直接將錦盒扔到車內便轉身就走。
確定雍佐沒有追上來,喻白更覺得挫敗,相對於他的無情,她更恨自己的懦弱無能,本就不對等的感情,連結束竟也是這樣的悄無聲息。
……
「最近一直打電話給我,有事嗎?」
她正低頭想心事,冷不丁地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自然驚了一驚。
見雍佐從一部從未見過的紅色跑車上下來,喻白十分詫異:「剛剛在湖西岸的那個人難道不是你?」
雍佐看了眼往來的學生,只說:「這兒說話不方便,先上車。」
他穿著整套的白西裝,胸口的別針還未取下,上面鬆鬆地掛著一串洋蘭,大約是訂婚禮一結束便趕了過來。喻白想,自己真傻,他平時用的車子眼下自然是要拿去送未婚妻回家的,怎麼好開到這兒來。
雍佐仍是將她帶去了人煙稀少的湖西岸,剛剛那輛黑色賓利早已不見了蹤跡。他停好車,紳士十足地繞到副駕駛地替她開了車門:「下來走走?」
「不用了。」喻白坐著沒動。
他並沒有勉強,慢條斯理地拿出煙盒和火機,又問了一遍:「這一段忙,所以沒回電話,有事找我?」
「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我只想要一個解釋。」
喻白的表情太過執著,雍佐下意識地移開目光,稍稍沉默后才輕描淡寫地再次開口:「你還小,所以才會把情情愛愛的事兒看得這麼重,等過兩年長大了,自然能明白。會者定離,再正常不過,不特地說明也是為了避免尷尬。」
他的話喻白沒能立刻弄懂,仲怔了片刻只覺得周身發冷,她做不出雍佐這般輕鬆的表情,又怕被他看輕,趕在眼淚掉下來前低著頭說了句「你放心,我絕不會再糾纏」,就推門下了車。
她走得太急,不出五十米就被迎面而來的自行車撞到在地,自行車上的學生趕緊下車道歉,喻白揮了揮手,顧不得膝蓋上的疼痛,掙扎著起身便走。與雍佐相識至今,在他面前她從來都竭力展現最優雅得體的一面,想不到兩人的結束竟是這樣的狼狽不堪。
雍佐到底還是下車跟了過來:「我送你回去吧。」
喻白恍若未聞,直到被他拉住才說了句:「多謝,不用。」
雍佐笑了笑,俯身查看她腿上的傷口。
比起前一段的憑空消失,她更加不能忍受再見面時的若無其事。瞥見喻白微紅的眼眶,雍佐抬頭笑道:「你都多大了,擦破點皮還掉眼淚。」
喻白正要出言諷刺,雍佐的手機卻響了。電話那頭不知說了句什麼,竟惹得他眉開眼笑,聲線溫和地低聲哄:「還在外頭談公事,香橙蛋奶酥是不是?這就過去,乖點,別鬧。」
放下電話,他立刻告辭:「我先回去了。」
車子轉眼消失在夜色中,恨意與怨懟終於肆虐開來,喻白憶起十三歲那年的初遇,不過一句「小妹妹你好」,那個背著畫板的翩翩少年就成了她整個少女時代最隱秘的歡喜和期盼,只可惜得償所願的最後卻是一場徒勞無功的等待。
作者有話要說:時隔半年才開這個系列的第二本,感謝火鍋姑娘做的封面,愛乃們。。。
開文日更三天,然後開始隔日更,每天上午更新,懶了這麼久不知道還有木有人在,打滾要收藏要花花,會勤奮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