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我懷孕了
她不自覺屏住呼吸,哪怕在兩年前裴煜澤跟自己求婚的時候,他亦不曾說出這些諾言,既然他覺得諾言多此一舉,不如行動來得快來的明顯,為何今日卻要跟自己表白心跡?!
「你說的承諾……聽起來有些可怕。」明晚寥寥一笑,試圖緩解現在有些尷尬的氣氛,不知是否現在懷孕情緒容易波動,聽到生死,總覺得心中陡然一跳。雖然,她不是沒有半分被感動到。心中百般滋味,既歡欣,又酸楚。
他無可奈何地笑,把她的手腕拉向自己的臉龐,他的臉龐貼著她柔嫩光潔的手背,裴煜澤的思緒,彷彿又飛到了很遠的地方。
「你還是不信我。」他輕輕嘆了口氣,這種情緒若有若無,像是絲線一般纏繞她的身體,纏繞她的心。
他朝著她攤開手,手心是兩枚戒指,明晚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他們訂婚的婚戒。
她不是已經把那枚戒指典當了嗎?而且,當時還在氣頭上,用典當的兩千塊請了員工吃飯,全部花光。
怎麼會在裴煜澤這兒?!
雙指捻起那一枚屬於她的女戒,戒指內側的兩個字母,異常清晰,是她的沒錯。
「我們第一次的信物,就算你不喜歡,也希望你能留著。」他握住她的五指,她緊握著右手,那一枚訂婚戒指,在她手心隱隱約約地發燙。
他說話的表情,異常認真,不容人懷疑,此話的真假。
她終於不再抵觸,點了點頭,攤開手心,任由他將戒指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垂眸一笑。「我怎麼會不喜歡?是我自己選的。」
「等我出院了,我們再去選更好的——」裴煜澤這麼說,他的嗓音里有一分不太容易察覺的起伏。
明晚笑著看他:「養好身體再說吧。」
裴煜澤久久凝望著她,眼神安柔平和,他當著明晚的面,把男戒戴上手指,像是一種無聲的證明。
「你看起來好累。」明晚有些擔憂,不再重提剛才那份諾言。「是不是我不該來的太頻繁,打攪你休息?」
「醫院就是這樣,能讓住在這裡的人,變得虛弱。如果看不到你,你要我怎麼打發時間?」裴煜澤輕描淡寫地說,睜開黑眸的那一刻,眼底的顏色有些灰暗。
明晚想了想,眼珠一轉,唇畔有了笑意。「裴煜澤,我們下棋吧。」
「醫院沒有象棋吧。還要出去買,太麻煩了。」裴煜澤半坐起身,他一點也不覺得時光難熬,唯一的前提是有明晚陪伴。
「不用棋子。」明晚從包里掏出畫本,翻到空白一頁,握住鉛筆,刷刷刷很快畫好了一張網格圖。她解釋遊戲規則:「用鉛筆畫一個叉,當做各自的棋子,每人一步走一棋,先連成五個子的不管橫豎斜,那人就贏了。」
「五子棋的意思——」裴煜澤淡淡一笑,來了興緻。
「我們上學的課間,常常玩這個,既可以開拓思維,又不至於玩的滿頭大汗,算是比較安靜的一種遊戲。」明晚把鉛筆塞到他手裡,笑容帶些狡黠的意味。「你看起來沒玩過,這一局,我先讓你下。」
裴煜澤挑起俊眉,成竹在胸:「沒玩過,不代表我一定會輸。先說說看,賽制有什麼說法?」
「五局三勝。」明晚一錘定音,自信不讓。
「贏的人能得什麼賭注?」裴煜澤對結果,更加好奇,像是過程早已操控在他的手裡。這一份自信張狂,掃去他的疲倦面容,他此刻看來,多了幾分迷人的神采。
「裴煜澤,你的勝負心這麼重?不過是個消遣的小遊戲,非要扯到賭註上來。」明晚瞥了他一眼,低哼一聲。
「總得有些福利吧——」他頓了頓,唇畔捲起一抹莫名深遠的笑。「輸一次,一個吻?」
「我若贏了,可沒在乎你的吻。」明晚別開視線,彷彿對他的提議,沒有半點興趣。
「真的不在乎?」他的俊臉靠的更近,兩人的面孔就在咫尺之間,裴煜澤半眯起黑眸來,笑容迷人,卻又萬分危險。
他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她的脖子,他一點也不壓制身上的魅力,那種有所貪圖的笑容,更是令人心頭髮癢。若是換了別的女人,興許早就爬上他的床了。
明晚咬咬牙,點頭,一副義憤填膺模樣。「不在乎。」她可不會被他的*所迷惑……她恨恨地想。
「一點也不想要?嗯?」他的雙臂圈住她的腰際,幽深黑眸定在她的眼底深處,彷彿要洞察一切,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聽得出還有些別的意思。他看明晚綳著臉,故作正經的模樣,心中暗暗好笑。
「裴煜澤,你別逼我,狗急了還跳牆呢。」明晚心中一跳,生怕他抱著她的腰際,察覺到她腰圍的變化。
「你又不是狗——」裴煜澤輕笑一聲,覺得她自黑的方式,格外特別。
「你先放手。」明晚瞪著他。
「你先答應。」裴煜澤不溫不火地說,依舊沒有鬆開手。他的眼神暗下一瞬,如果一直可以這樣抱著她,永遠也不要面臨別離,那該多好——
「好,我答應。」明晚咬牙切齒,耳根微紅:「快出棋,我不信你真的能贏我。」
裴煜澤莞爾,卻沒有在爭辯,第一局,明晚輕輕鬆鬆就贏了,她笑的眉眼彎彎,得意洋洋。
「裴煜澤,我分分鐘秒殺你。你不加油的話,就追不上我了。」
「才第一盤,凡事高興的不要太早。」裴煜澤望著她明朗的笑靨,心中又酸又甜,其實她要的一直不多,簡簡單單的關懷和包容,就能讓她開心。他不想讓她察覺自己的異樣,扯唇一笑,裝作滿不在乎地說。「輕敵是兵家之大忌。」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明晚話說到一半,搶過畫本,一抹偷笑鑲嵌在她的唇邊,她看起來實在嬌俏。
顯然,他就是她眼裡豬一樣的對手。裴煜澤笑了笑,並未生氣,這一局卻沒有讓她贏得太過輕鬆,兩人幾乎打成平手,明晚贏得十分僥倖。
「你開竅了呀?咬的我這麼緊。」明晚抿了抿唇,險勝讓她心生防備。
「勝負心最強的人,恐怕不是我,是你吧。」裴煜澤幽然凝視著她臉上細微的表情,這小妮子……讓他可氣又可笑,他的心頓時變得柔軟,那一個沒有任何人佔據過的角落,萌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憐惜。
明晚毫不理會裴煜澤的抱怨,接下來的三局,破天荒的,卻是裴煜澤連環勝出。她擰著眉頭,面子上掛不住,卻只能嘴硬。
「運氣真差。」
「我可以領賞了吧?」裴煜澤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有一絲快意,有一絲得逞的姦猾。
明晚飛快地在他面頰上吻了一下,猶如蜻蜓點水。
「繼續。」
「這就打發我了?明晚。」他不悅地看她。
「我只是答應輸一次,吻一次,可沒說吻哪裡啊。」明晚據理力爭,頗為圓滑無賴。
「行,知道了。」裴煜澤笑容斂去,眼神更加幽深莫測。
接下來的局勢,更是令人大跌眼鏡,裴煜澤幾乎盤盤都輸,慘敗的不堪入目。
明晚在心中盤算,他幾乎輸了二十局,不等她清算出結果,裴煜澤已然把她拉近,溫涼的唇貼上她的額頭。
她微微一怔,望入那一雙黑曜石一般的黑眸之中,卻無法看清他此刻的所有感情。
他捧住她的臉,唇緩緩下滑,落在她的鼻尖,她的面頰,最後才落到她的唇上,他溫柔至極地吻住她,緩慢地吞噬她所有氣息。
她情不自禁地回應他,這個親吻柔情似水,沒有霸道,沒有貪婪,沒有急迫的索求,沒有瘋狂的沉迷,像是一條安靜的小溪,淌過她的心,一直流到她身體最深處。
明晚的雙手,不自覺摟住他的脖頸,他放平她的身子,雙臂撐在她的身側,兩人的呼吸熱烈交纏,難捨難分。
「願賭服輸。」他終於結束了這個吻,彼此都像是吻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的黑眸之中點著文火,笑容令他原本就異常俊美的面孔,更是出眾。
很顯然,如果不是他自製,今天就不是幾個吻這麼簡單。
明晚這才察覺到自己已經由主動為被動,躺在他的身下,由著他肆無忌憚這麼久,她面紅耳赤地坐起來,說來也好笑,下棋不過是她為他想的消遣,而此刻,她才更像是他今日的消遣。
她把臉一沉:「裴煜澤,你是故意輸給我的?」
他笑的更深:「後知後覺。」他一開始,就是貪圖她的吻,可是她不老實地推翻他的遊戲規則,自然只能由他來導入正途。
明晚不知如何形容心裡的感受,這幾個吻,像是浸透了他的柔情,那些柔情像是很輕,卻又似乎擁有不一樣的重量。
「還來嗎?」裴煜澤似乎對這個直白的遊戲,很上心。他揚了揚明晚的畫本,輕聲問道。
「不來了。」明晚撇了撇嘴,「技不如人,無話可說。」
「讓我躺一會兒。」裴煜澤拉過明晚的手,就勢把頭枕在她的雙腿上,俊長身子微微蜷縮,這一句不是命令,而是請求。
明晚沒拒絕,低頭望著這張讓她愛也讓她恨的英俊面孔,她的心中升起滿滿當當的暖意。或許,這才是真正想要佔有一個人的心情。
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他寵溺凝視的眼神,分享他有力堅強的懷抱,分享他纏綿柔和的親吻——
是啊,她真是後知後覺。一直都追不上他的人,是自己。
窗外的天色,漸漸沉下。她在這兒陪了他有陣子了,不過並沒有護士來提醒她該走了,裴煜澤曾經提過,他的主任醫師是裴立業的朋友,在這方面多加照顧了吧。
她見過的裴煜澤,是什麼樣的男人?張狂,自信,不可一世。在商場上,他果斷,狠心,說一不二。
而現在,這個男人就躺在她的身畔,枕著她的大腿,他的俊臉安謐而美好,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沒有閃耀的名牌西裝,只是穿一套湖藍色的病號服,就像是一個平凡的情人。
她的心,為之一動,像是浸透了水的海綿,稍稍一碰,就能滴出水來。
他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模樣的呢?不管是男孩女孩,擁有跟裴煜澤相似的長相,都該是個漂亮可愛的孩子。
她的指腹,輕柔地劃過他好看的眉宇,以前從來沒有想象過他們會有孩子,興許是她一直有所保留,不曾全身心地投入這場感情。
她越來越堅決,一定要留下這個孩子。
他已經用這個姿勢,睡了將近二十分鐘。明晚的神色一柔,或許正因為他在睡夢中,她才有了坦誠真相的勇氣。
她想跟他往前走,而不是需要什麼退路。
「裴煜澤,我跟你說件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前總在逃避自己的感情,其實,又有什麼好逃避的呢?事情既然發生了,她就不該隱瞞。
裴煜澤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哼一聲都不曾,明晚揣摩他難得這麼踏實睡一會覺,嗓音放得更柔更輕,彷彿在低聲自語。
「我懷孕了。」
話音剛落,她淺淺一笑,說出來真是一身輕鬆,她不必再畏懼任何人的眼光,這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很喜歡。
待他醒了,她再說一遍吧。她這麼想,貼著他俊臉的手,突然被抓住。
她猛地睜大眼眸,正好跟裴煜澤的眼神不期而遇,裴煜澤仰著頭,怔然地望著她的臉,彷彿是在捕捉他剛剛聽到的那一句話。
「你再說一遍。」他的嗓音萬分低啞,眼底熾燃著千萬種情緒。他的心,三分忐忑,七分期盼,希望剛才聽到的,不是自己的幻覺。
明晚的眼神堅定,跟他對視著,紅唇微啟,字字清晰。「我懷孕了……已經三個月了。」她沒辦法隱瞞一輩子,更別提,有什麼理由繼續隱瞞下去?!
她在心裡想好了,如果裴煜澤露出一絲懷疑,她也許會一拳頭打上那張臉,甚至再補幾腳也完全不過分。
「我們有孩子了?」裴煜澤的表情很呆,低聲呢喃,跟平日里的精明洒脫完全不同,用時下的辭彙來形容,簡直是「呆萌」的形象代言人。
明晚完全沒料到他是這種反應,無奈地在心中嘆口氣,只見他坐起身來,一臉激動,近乎狂喜。
「也對,李明准說過,你不是不孕,可你一直在吃避孕藥,我還以為,還以為……」
裴煜澤語無倫次到這種程度,明晚似乎也被他感染了,不知自己該如何回答。
「明晚,讓我摸摸看。」他突然興起,對明晚笑,伸出手來,往她小腹上貼。
她又氣又笑,想推開他,孩子又不是摸得出來的。況且,她才有三月的身孕,光從外觀上看,還不太瞧得出來。
「裴煜澤,你好好摸。」她正色道,有點怕癢,卻又不想阻止他初為人父的驚喜和激動。
兩人都太激動欣喜,甚至門外有人敲門,走了進來,也渾然不知。
馮醫生在門口咳嗽了兩聲,他看到的是兩個年輕人同坐在病床上,裴煜澤的手在明晚的身上遊離,實在是……自得其樂。
「煜澤,沒想過你受了傷,精力還這麼好,年輕人就是讓我們羨慕啊。」
明晚比裴煜澤更早發現馮醫生的存在,急忙拉下裙子,按住裴煜澤的雙手,穿上鞋子,下了床。
這裡是醫院病房,被人撞見這一幕,兩人的話被不知情的外人聽來十分露骨,還不知道被誤會成什麼樣子,她垂眸,心中有些惱。
他們兩人,都太忘形。
「今晚我值班,如果你要家屬留夜的話,我讓人送張床來。」馮醫生笑了笑,拍了拍裴煜澤的肩膀。「不過,身為醫生,我不太建議你這麼早就按耐不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一番半真半假的告誡,落在明晚耳朵里,哪怕不是有心的,她也恨不能鑽進地縫離去。
「馮叔,我有分寸。」裴煜澤會意一笑,坦然自若。
明晚瞪了他一眼,他這麼說,不清不楚的,讓人不遐想連篇都難。
馮醫生深深看了明晚兩眼,這才退了出去,原本想問問裴煜澤今日身體有什麼感覺,現在看來,這些問題都不用問了。感情和支持,往往勝過良藥。
「我之前提的那件事,你當做沒聽到吧。」裴煜澤等病房內只剩下他們兩人,拉著明晚的手,低聲說,彷彿有些顧慮。
明晚知道他指的是讓自己出席股東大會的那件事,她深深凝望著他,卻釋懷一笑。「我會去的。」
他眸光一沉,低聲問。「你現在懷著孩子,一旦受氣,還不是跟自己過不去?」裴煜澤想到明晚已經懷孕,一開始的確驚喜過度,但現在想想,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她經歷了跟他反目的階段,甚至那次險些被車撞上,以及最近的綁架,誰又能不說她是堅強的呢?可是之前他不知情,現在知道了,是萬萬不想讓她再冒險了。
「我要去,因為,我跟你訂過婚,相愛過,並不是不光彩的過去,也不會見不得人。」明晚的唇邊有笑,像是綻開了一朵花,她的眼神平靜動容,嗓音清冷又堅決。「他們若想調查我,悉聽尊便,我沒什麼好怕的。」
裴煜澤的心百轉千回,那種為她沉迷的感覺又回來了,不但沒有變弱變淡,相反,更加濃厚激烈。那些情緒,在心中蠢蠢欲動,明晚的維護,支持,陪伴,已然成為他精神的支柱,讓他在痛苦養病的時候,輕鬆不少。
明晚讓他感覺到,他不再是孤單一個。
「我欠你太多太多了——」他緊緊捉住她的手,神色動容,黑眸之中卻隱藏著一分難以揣摩的苦澀。
「你欠我的,我記著呢,慢慢還。」明晚朝他眨了眨眼,長睫煽動,分外俏皮。
「是啊,慢慢還。」他重複著這一句,眼神幽然,但下一瞬,已經恢復了剛才的歡欣激動,他輕輕擁住她,俊臉貼著她的面頰,臉上一派心滿意足的神態。「明晚,我實在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了,真的。」
他能抓住心愛的女人,該有多僥倖,他用了最愚蠢的報復,去傷害如此善良的女人,可她還願意為他留下這個孩子……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心中百般滋味。
明晚微微一笑,如果前幾次裴煜澤不曾挺身而出,奮不顧身地護著她,或許她也會遭遇不幸。幸運的人,何嘗又不是她呢?!
她的心歸於一片寧靜,那是她嚮往很久的——不管世界有多大,只要有一片屬於他們的小天地,她便萬分滿足充實。
「明晚,我讓助手給你家派一個家庭醫生。」裴煜澤突然想到什麼,神色認真地說。
「不用這麼大驚小怪,別人沒有家庭醫生,就不生了嗎?」明晚啞然失笑。
「我不放心——」他眉頭輕蹙。
「你要相信,這麼多事都是這個孩子陪我一起度過的,他的身體是強壯的,他的心也是。」明晚神色一柔,輕輕地說。
她的話,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功效。
「我讓你吃了太多苦,明叔反應那麼大,是不是已經知情了?」裴煜澤揣摩著,她昨晚沒有來醫院,劉阿姨又支支吾吾的,肯定是明成鈞不贊成他們來往。這個孩子,必定是讓明家父女分歧很大的導火索。
明晚的笑容摻雜一分苦澀,她微微點了點頭,才迎上他關切的視線。
「我不怕吃苦,只怕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