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天落星河,追雲探月
如果在幻陣中還剩下什麼可以準確判斷時辰的東西,那就要數閑之嶼的肚子了,一至子時飯點,就聒噪得叫個不停,引得背菜簍的秦汜修和手中的野鴨同時警覺地望向他。
攏了一些樹枝,秦汜修輕敲打火石,施展了一個初級「引火術」,拳頭大的火球飛入樹枝堆里,燃起一簇明亮溫暖的篝火,再把土豆往火堆旁一扔,食物問題基本解決。
看著他流暢地施展著仙術,閑之嶼羨慕不已,別人都是卡瓶頸卡在突破的關頭,他卻直接卡在了入門的門口,想起來也是無語凝噎。於是特意往秦汜修身邊靠了靠,笑眯眯地問道:「修哥,你當時是怎麼進入鍊氣期的,是有什麼特殊的姿勢么?」
「打坐。」一箭穿膝。
「就干打坐么?」
「一面背心法口訣一面打坐。」字字誅心。
「那你是怎麼吸收靈氣的?」
「深呼吸。」倒地不起。
秦汜修一手托腮,一手拿樹枝翻著土豆,面不改色地回答著,偶爾偏頭,就看到閑之嶼生無可戀地靠在樹榦上,蠢鴨在他眼皮底下撲騰翅膀好似安慰,不禁露出几絲笑意。
「天緣一到,自然通竅。」
閑之嶼從無語轉而想跳起來揍他。
修鍊的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暫放一邊,眼下怎麼離開這個夜黑風高的幻陣才是當務之急,就秦汜修的判斷來說,此陣和他們當時參加外門弟子測試,布置在懸崖下的幻陣異曲同工,保護陣內所有不受外界窺探,但是此陣連裡面的時間都禁錮住了,可見施法者修為更高,因此猜測應該是主峰某位仙君所布。
那麼出去的法子也就簡單了,他倆誤闖進去的時候應該已經觸動陣法,陣法主人神識探查后定會前來一觀,即使因為閉關或者別的原因不來,找到法陣的陣眼,也可以想辦法離開,只是這幻陣的陣眼找起來就有些麻煩了。
「陣眼都是靈氣最強的地方,所以……」秦汜修若有所思地看著閑之嶼。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儘力聞出來的。」這麼快就把我當狗來使了么,閑之嶼淚流滿面。
秦汜修為了表示安慰,用烤土豆對鮮於期進行了投喂……
越是深入幻陣中心,二人越是發掘出此陣的奇妙之處,從偶爾露出北斗七星和其他星子的分佈來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時間是停止在冬天的某一日夜晚亥時左右,但是他們並不覺得寒冷,風依舊是如今八月末夜晚的溫度。
維持這麼複雜的幻術陣法,要麼施法者在陣內,要麼就是藉助了其他的靈氣,這種靈氣還必須是源源不斷產生的,那麼此陣眼,必定在靈眼之上了。所謂靈眼,意如其名,天地靈氣皆源於此,多在靈脈之間,而靈脈多伴生山脈之中,這也是許多修仙門派都建在山上的原因。
而對於閑之嶼聞到的來說,靈脈中散發的靈氣和靈獸身上散發的靈氣竟真是完全不同的,猼訑身上的靈氣是一種蘭芷的清香,而靈眼卻是一種蜜糖般的醇香,這些氣味無意識的時候會明顯出現在他的嗅覺中,但是刻意去聞去找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靠著閑之嶼的鼻子和秦汜修的直覺,他們竟走出了山陰老林,腳下的泥土慢慢變成了一塊一塊的山石,山石圍繞好似一座硯台,正中圓形的檯面上漆黑如墨,但隨著他們逐漸走近,這"墨台"上泛出點點熒光,星子一般從一顆到一片最終化作了一條銀河,浩兮瀚兮,無窮無盡;銀河的正中心,一輪明月鑲嵌其中,皎皎如玉。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閑之嶼望著面前的浩月星辰,一時間忘記自己是在天上還是人間,忍不住彎腰下去觸碰。
「找死么?」閑之嶼的聲音在身後想起,閑之嶼只覺得領口一緊,整個人就被拎了起來,「你再仔細看看你面前的是什麼。」
秦汜修揪著閑之嶼的后領,本想借著后扯的力,強迫他仰頭看向天空,卻沒料到視線掠過那雙鳳目時,自己也落入了那漆黑瞳孔中所映出的燦爛光海。
他略微失措地收回視線和手,害得閑之嶼踉蹌著倒退了兩步后一屁股摔坐在地,慘叫聲通天徹地。
蠢鴨被驚嚇得掙脫了系住雙腳的繩子,撲騰了幾下飛上到了「墨台」上遊動起來,泛起層層水波,打碎了這宛如明鏡般的天空,原來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泉深潭,潭水無一絲波瀾,因而完整地映出了一條星河月明。
「夭壽喂,我的屁股要裂成碎片了,你太狠了吧,多大仇啊!」
「我不管你你就淹死了。」秦汜修背著手望著天,冷冷道。
閑之嶼坐在地上,順著秦汜修的視線仰望著天空,不禁嘆道:「真美啊。」
「很美么?」秦汜修轉身凝望著他。
「我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夜空,這麼多的星子,怪不得會有人想要把它們永遠保留下來……「閑之嶼稚嫩的臉上滿滿地全是喜悅,他的眸子閃閃爍爍,讓望向他的人也深深被感染。
秦汜修翹了翹嘴角,對著眼下這個仰著頭張著嘴沒見過世面的傻瓜說道:「你不是想進鍊氣期么,面前這潭水就是如假包換的靈眼,忙著發獃的話,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說罷盤腿席地而坐。
不得不說,這裡簡直就是修鍊聖地,靈氣充足風景妙絕,無論是打坐還是感悟道心,都是絕佳的地方。
「我去!放開那個靈眼讓我來!「閑之嶼大夢初醒,急忙爬起來衝到他身邊閉著眼睛直挺挺坐好。
「你不是可以聞到靈氣的味道么,抓住這一絲絲的氣味,強行帶著游移全身奇經八脈,最終停在丹田處,這就是一個周天。」
聲音突然傳進了耳中,閑之嶼特驚喜地轉頭看向秦汜修,發現他正閉著眼打坐,一副不願再搭理自己的樣子,便悻悻地轉過了頭,照著他所說的開始調息。
緊閉雙眼,在完全的黑暗中,努力捕捉那些若有若無的清甜,化作眾多金色的絲線,從識海上空緩緩降下,糾纏凝聚猶如一條河流,在體內洶湧奔騰。識海從開始的漆黑一片,變得越來越明朗,最終幻化成了他周遭的一切,如斯夜空,如斯潭水,他漂浮在識海中心,天地孑然一人。
突然,他的腳底一輕,天旋地轉,身體開始不由自主朝著天空墜落,想大叫,卻發現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睛里的風景急速散去,讓他不由得緊閉起來。
然後一切停止,歸於寧靜。
閑之嶼睜開雙眼,雲霧驟開,一扇巨大的金色大門巋然立於半空中。
「我滴個乖乖,不就是進個鍊氣期么,至於這麼誇張么……」閑之嶼仰望著這道金色的大門,門楣上左方刻月紋,月中雕有一隻玉兔,右方刻有日紋,日中雕有一隻金烏,日月相照。
門的正上方,是一位人首蛇身的神祗燭龍,披髮危坐,左眼閉為黑夜,右眼睜為白天,翻手為風紋,覆手為雨紋。門的正下方,刻有一位赤身**的地神鯀,雙手托舉著大地,腳踩兩條巨大的鰲魚。
待他發獃時,忽有冷冷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仙人打扮的年輕男子,雪白的長發隨風繾綣,美得不辨男女的臉上,一雙鳳目含冰,毫無生氣地向下瞥著閑之嶼。
「汝來為何。問道?問心?」
啊?
「汝來為何。求生?求死?」
喂喂,什麼意思?
「汝既不知,何以至此。」
閑之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掌從天際呼了下來,嚇得渾身一個激靈,竟然睜開了眼睛,又回到了潭水的旁邊,依舊是打坐的姿勢,視線中雙馬尾的少女正在拚命扇他的臉。
「無……無憂婆婆!你怎麼冒出來了!別……別打了,疼疼疼!」
閑之嶼趕緊捂著臉想躲開,卻發現雙腿都麻得沒知覺了。
「不打你,你的元神就回不來了。」無憂婆婆雙手抱臂,表情嚴肅得有點可怕:「你們兩個小屁孩還真是會跟我找麻煩,特別是你!剛進鍊氣期就跟我元神脫殼,神遊天外。」
閑之嶼心裡不由一驚,趕緊運轉體內真氣,發現丹田處有一團暖流在旋轉,稍稍一試,竟是鍊氣三層的功力。
一直都卡著沒能開竅,今天居然一口氣就到了三層,簡直意外之喜。閑之嶼簡直樂得找不到北,各種朝著立在無憂婆婆身後的秦汜修擠眉弄眼。不過他馬上就發現面前這兩人表情並不是很輕鬆愉快,心裡又打起鼓來。
「你看到了吧,六道天門。」
無憂婆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