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做夢
賈長兒的出現,讓整個東閭都沸騰起來,東閭家族在這裡依舊是一個大族,而且古老。只是聲望日益下降,已經對於旁族沒有了什麼影響力。
對於世家大族來說,沒有聲望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世家大族中最厲害的一種,是有經學傳家,家中有家學,經常會有一些能夠影響士人思想的名士出現,他們教化本族子弟,還廣收門生,增加家族的在當地的聲望。
曾經的東閭家站在這一層面,開創這一族的先祖,曾經做過齊國的國相,見多識廣,而且接觸過許多宮室內的珍典。
東閭家曾經有自個的家學,可是凋零了。
一種就是子弟們均出來做官,在朝廷或者郡中累世為官。
再次一等便是佔有大量的田產和生意,財大氣粗,子孫眾多。最後一種若是沒有聲望,便漸漸地被排出世家大族的圈子。
東閭家主勉強在東閭算是個望族,可近幾代都沒有出過名士、也沒有人在郡府里擔任過秩俸六百石以上的官職,若說財大氣粗也談不上,妻族倒是蜀郡那邊冶鐵為業的卓王家,陪嫁豐盛。
聲望本就日益下降,那裡能夠承受得住這樣的醜聞。
這下子東閭家主真的病倒了。
看不慣東閭家的其他當地大族們聯合起來,向郡守聯名上書,說東閭家主違背了世家大族的嫡庶分別,竟然打算將家業傳給一個奸生子,求郡守細查此事。
就連郡里的功曹都覺得這件事太蹊蹺了,一般家族裡嫡子與父親的侍婢苟合,家族裡都願意悄悄的處理掉,東閭家卻大張旗鼓地要告到郡府,擺明了,是想藉此讓嫡子死,即使不死,嫡子及弟子的後人也失去了繼承東閭家的權利。
更何況賈長兒還聲稱,她是往太子府中送歌姬時,與旁人說起這段過往,被皇孫無意中聽聞,賞了她五百錢,受命到郡守府來說這件事。
原本打算直接將霍綰君舅舅綁在樹上,做靶子練箭的郡守,放棄了這個想法。
鄰郡有一個郡守,喝醉酒了,將一個□□後母的罪犯,捆在樹上,帶領郡中的官吏將他亂箭射死。這件事情不僅沒有被皇帝責怪,還被厚賜。
郡守本來打算仿效這一段故事,表示對這種不孝不通倫理之事的深惡痛絕,見史皇孫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還派了經常在達官貴人府中走動的賈長兒來,他立即醒悟過來,放棄了這個念頭。
接到東閭世家大族的上書,郡守立即派人拘捕東閭家主和他的庶長子問話,又懸挂告示,有能證明賈長兒所說真假者均有賞金,有知曉嫡子與父親侍婢之間事情的人也有賞金。
這一番鬧下來,整個東閭都在談論東閭家的醜事。
霍光坐不住了,從宮中回來后,和霍禹玩了半響,進夕食時,不滿地問端坐的霍夫人,「你不去勸勸你的弟弟?大漢一直尊崇孝道,不知父母者為禽獸,如今為了你弟弟的事情,你父親和你的庶長兄已經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作為兒子的他,若是有半點孝心,就應當……」
「嘎吱」一聲,霍綰君面前的食案被她捏斷了一個角。
本來霍嬗告訴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很生氣了,為前世母親和她悲慘的命運,如今,聽了父親的話,霍綰君更加的氣憤。
對於父親來說,小顯的親哥哥,才是他的舅哥吧。
霍光的眼睛立起來,就要發怒,霍夫人淡淡地道:「夫君說的話,言猶在耳,我深閨一個區區婦人,去幹什麼政呢。」
「是啊,父親,外祖都不願意見我和母親,那日,母親帶著我長跪在門廊下,外祖都不願意見一面,到現在母親的雙膝還疼呢。」霍綰君強忍怒氣。
「……你……,竟然如此不孝,真是看錯你了,當年大哥在我面前誇獎東閭家的女兒知書達理,講究孝義,原來都是假的,」霍光倒抽了口冷氣,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指著霍夫人,說出來的話更加的傷人。
霍夫人的臉上劃過悲傷和掙扎。
霍綰君站了起來,道:「父親是擔心小顯是奸生子,霍禹不能被記在母親名下,做嫡長子了么?堂兄教過我了,小顯就算是奸生子,霍禹依舊是庶長子,只是,不能記在母親名下了,父親在分家產的時候,可以給霍禹多分一點,我和弟弟出於孝道,不會說什麼的,只是母親的嫁妝,就和霍禹無關了。」
「……你……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小小年紀,就如此不孝,看看你都在算計些什麼?我還沒死呢,你就再說分家產,不如我就掐死你,免得你日後長大了忤逆我,」霍光心事被戳穿,立即暴跳如雷。
今日霍嬗給她說的時候,她內心還曾經糾結過,但是看到這樣的父親,她還能有什麼不能做決定的呢?
「父親是要掐死我嗎?只是女兒今日才告訴堂兄,女兒又做了一個夢,想必,堂兄已經告訴皇上了吧。父親,您確定是要現在掐死我嗎?」霍綰君眨巴著眼睛問。
霍夫人震驚地看著女兒,霍綰君無所畏懼地搓著兩隻小胖手,一雙眼睛什麼含義都沒有地看著父親。
是的,她想通了,老老實實做魚肉是死,索性不如博一場,算算皇帝要死還有十幾年,她孤魂一個的時候,遊盪了那麼久,還是知道一些大事的。
至於以後……大不了死遁吧。
權勢是個好東西,史皇孫這般幫她不知為的什麼,但她欠史皇孫的又多了一條舅舅的命。
與其被迫地活得那麼辛苦,為何不主動些,至少,讓她能護著她想護著的人。
霍光的眼睛眯起,惡狠狠地道:「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若是錯了半個字,惹出來事情來了,我第一個先殺你,太子那裡你少勾搭,那條船……哼。」
吞下半句話,霍光一甩袖子走了。
霍夫人呆坐了半響,喃喃道:「這才是夫君的真面目吧。」
「綰兒,你真的做了夢么?」霍夫人有些遲疑地問。
霍綰君想也許她是真的做了夢的,在夢裡看到了許多,她能夠說得出夢中每個人的命運,可是,霍嬗不是沒死嗎?母親和弟弟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夢有準也有不準的。
「是啊,母親,曾經有一段日子,我像是活在夢中,」霍綰君點頭稱是。
霍夫人直直地看著女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日後,霍綰君告訴霍嬗,求他在時機合適的時候轉告皇上,她做了一個夢,又夢見了那個白鬍子老頭,說皇上的後宮中將會死一位夫人。
聽說這件事後,劉進滿意地點了點頭,胖頭魚想通了,做事就會很靠譜。
此時,霍綰君的舅舅已經被放了出來,東閭家族已經沒落,外祖父也被免去了家主之位,那個庶長子不知道飄零到了何處,東閭族中之人都覺得是這個奸生子為東閭家帶來了無妄之災,家主也難辭其咎。
當時在大堂上,為了賞錢前來說出東閭家事情的人不少,短短几日,東閭家族由大到小的陰私事,被倒了個底朝天。
原本光鮮的家主,連門都不敢出。可想而知東閭家族其他人的感受。
奸生子被逐出族,不準再姓東閭,阿賢估計他會來尋找小顯求助,只可惜,小顯已經不在霍府了。
自那日之後。
霍光和夫人之間便生分了,霍夫人也淡然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霍綰君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父親是個什麼人,早些看清了也好,她和弟弟註定靠不上父親什麼。
沒幾日,霍光便納了幾個妾侍。
霍夫人也做了當家主母該做的事情,為他大辦了一番。
東閭家主命人送信,讓霍夫人回家一次,他聲稱要在死前分家產。